趙無極笑了。
那種笑帶著修仙者特有的矜持與殘忍,就像看著一只螞蟻舉起草葉向大象示威。
他腳踏虛空,每一步落下,腳底都會蕩開一圈肉眼可見的血色波紋,那是靈力高度壓縮后的外溢。
練氣九層。
在青玄界這種靈氣枯竭的廢土,這已經是足以橫著走的陸地神仙。
“外賣?”
趙無極咀嚼著這個陌生的詞匯,眼中的金色豎瞳微微收縮,透出一股戲謔,“很有趣的遺言。作為獎勵,我會把你的神魂抽出來,點在魂燈里燒上一百年?!?/p>
話音未落,他抬起右手,修長的手指在空中輕輕一劃。
“嗤!”
一道血色風刃憑空成型,足有半丈寬,帶著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尖嘯聲,瞬間切開了兩人之間三十步的距離。
快。
快到連視網膜都捕捉不到殘影。
空氣被撕裂,發(fā)出一聲布帛撕裂般的脆響。
地面上的青磚像被隱形的犁耙耕過,炸開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直指林寒的眉心。
這不是試探。
這是虐殺。
林寒站在原地,那件硬得像鐵甲一樣的血衣被勁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沒躲。
在風刃即將臨身的剎那,他手中的柴刀動了。
沒有靈光閃爍,沒有劍氣縱橫。
他只是雙手握柄,腰腹發(fā)力,像個劈柴的老農,對著那道足以切金斷玉的風刃,樸實無華地劈了下去。
“鐺——!”
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炸響。
那把生銹的柴刀在接觸風刃的瞬間便寸寸崩裂,化作無數(shù)細小的鐵片四散飛濺。
但那道不可一世的風刃,竟也被這一刀硬生生劈散了!
狂暴的氣流向四周席卷,掀翻了院墻,將遠處窺視的村民吹得東倒西歪。
煙塵中,林寒倒退了三步。
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一個深深的腳印。
他的虎口崩裂,鮮血順著指尖滴落,但他臉上卻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露出一抹近乎貪婪的狂熱。
“練氣九層的靈力……”
林寒甩了甩發(fā)麻的手掌,舌尖舔過嘴角的血跡,“果然勁道?!?/p>
剛才那一擊,看似是用刀硬抗,實則是利用魔種的吞噬特性,在接觸的瞬間吞掉了風刃中三成的靈力結構,剩下的七成才靠肉身硬扛。
味道不錯。
辣,沖,帶著一股令人上頭的血腥氣。
趙無極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毫發(fā)無損的少年。
“怎么可能?”
一個練氣四層的廢物,怎么可能接下他隨手一擊?
而且剛才那一瞬間,他竟然感覺到自己打出的靈力憑空消失了一部分!
“你修的什么邪法?”
趙無極臉色陰沉下來,眼中的戲謔蕩然無存。
他雖然狂傲,但不是蠢貨。
能在這個年紀、這種環(huán)境下?lián)碛羞@種戰(zhàn)力,這小子身上絕對有大秘密。
“想知道?”
林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下來,我告訴你?!?/p>
“找死!”
趙無極勃然大怒。
被一只螻蟻挑釁,這是對他尊嚴的踐踏。
他雙手掐訣,周身血氣翻涌,化作一只巨大的血色手掌,遮天蔽日般向林寒抓去。
“血煞擒拿手!”
這一掌封死了所有的退路,帶著千鈞之勢,要將林寒直接捏成肉泥。
林寒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來了。
這就是修仙者的傲慢。
他們習慣了用法術碾壓,習慣了高高在上,卻忘了在生死搏殺中,距離就是生命。
他沒有理會頭頂壓下的巨掌,雙腿猛地蹬地。
“崩!”
腳下的青石板轟然炸裂。
林寒整個人像是一顆出膛的炮彈,不退反進,貼著地面沖向了趙無極!
速度快得拉出了一道殘影。
“蠢貨?!?/p>
趙無極冷笑。
血煞擒拿手自帶鎖定氣機,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也躲不掉。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林寒根本沒打算躲。
就在血色巨掌即將拍中他的瞬間,林寒做出了一個極其瘋狂的舉動——他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那只巨掌,丹田內的魔種瘋狂運轉!
“吞!”
一聲低吼從他喉嚨深處爆發(fā)。
那只完全由靈力構成的血色巨掌,在觸碰到林寒身體的剎那,竟然像是一個戳破的氣球,迅速干癟、扭曲!
海量的靈力順著林寒的毛孔強行灌入體內。
痛!
經脈像是被灌進了滾燙的鐵水,皮膚寸寸龜裂,鮮血瞬間染紅了全身。
但這股足以撐爆普通練氣修士的力量,卻成了林寒最好的推進劑。
借著這股狂暴的沖力,他的速度再次暴漲!
三十步。
十步。
五步!
趙無極只覺得眼前一花,那個渾身浴血的少年就已經沖到了面前。
那股濃烈的血腥味和野獸般的煞氣,讓他這個殺人如麻的魔修都感到一陣心悸。
“滾開!”
趙無極慌了。
身為練氣九層的大修,他最不擅長的就是近身肉搏。
他本能地祭出一面黑色的小盾,擋在身前。
“晚了?!?/p>
林寒的聲音沙啞得像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他沒有用任何兵器。
他的身體就是兵器。
右手五指成爪,指尖繚繞著黑色的魔氣,狠狠地扣在了那面黑色小盾上。
“咔嚓!”
堅硬的中品法器,在魔種的腐蝕下竟然像酥餅一樣脆弱。
林寒的手指直接洞穿了盾牌,去勢不減,一把扣住了趙無極的喉嚨!
巨大的沖擊力帶著兩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砰!”
塵土飛揚。
林寒騎在趙無極身上,左手死死按住對方試圖掐訣的雙手,右手五指深深嵌入趙無極的脖頸,鮮血瞬間涌出。
“呃……荷……”
趙無極眼珠暴突,拼命掙扎。
他體內的靈力瘋狂涌動,試圖震開身上的少年。
但每一次靈力爆發(fā),都會被林寒體內那個恐怖的漩渦瞬間吞噬。
這哪里是人?
這分明是一頭人形的饕餮!
“放……放開……”
趙無極終于恐懼了。
他感覺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飛速流逝,那種眼睜睜看著自己變成干尸的絕望,讓他崩潰。
“你不是要收爐鼎嗎?”
林寒低下頭,那雙紅得滴血的眼睛死死盯著趙無極的豎瞳。
“現(xiàn)在,誰是爐鼎?”
他猛地加大了吞噬的力度。
“啊——?。。 ?/p>
趙無極發(fā)出一聲凄厲至極的慘叫,身體劇烈抽搐。
他那一身精純的練氣九層修為,連同他的精血、壽元,甚至靈魂,都在這一刻成了魔種的養(yǎng)分。
林寒的身體在顫抖。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快感。
那種力量飛速膨脹的感覺,讓他迷醉。
練氣五層……練氣六層……練氣七層!
短短十息。
趙無極不再掙扎。
他那原本飽滿的身體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具干癟的皮囊,那雙金色的豎瞳失去了光澤,只剩下無盡的驚恐定格在眼底。
林寒松開手,緩緩站起身。
“呼……”
他吐出一口帶著火星的濁氣。
身上的傷口早已愈合,連皮膚都變得晶瑩如玉,隱隱透著一層金屬般的光澤。
練氣七層。
一步登天。
這就是魔道的捷徑,也是趙無極送來的這份“大禮”。
林寒低頭看著腳下的干尸,眼神冷漠。
他彎下腰,熟練地摘下趙無極腰間的儲物袋,又順手拔下了對方手指上的一枚血玉戒指。
做完這一切,他轉過身,看向那匹還在路邊打著響鼻的烈焰怪馬。
那畜生通人性,看到主人被吸干,此刻正不安地刨著蹄子,眼中滿是驚恐。
“臣服,或者死?!?/p>
林寒冷冷地吐出四個字。
一股屬于練氣七層的威壓,混合著魔種特有的上位者氣息,轟然壓下。
那怪馬哀鳴一聲,四蹄一軟,跪倒在地,把頭深深地埋進土里。
林寒收回目光,看向早已空無一人的院外。
那些村民早就跑光了。
這很好。
他走到那輛青銅戰(zhàn)車旁,伸手撫摸著車身上冰冷的符文。
“血煞宗……”
林寒低語,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殺了一個執(zhí)事,這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趙無極一死,他在宗門的魂燈必滅,血煞宗的高手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但這正是他想要的。
在這個靈氣枯竭的世界,想要快速恢復實力,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以殺證道。
以血鋪路。
他翻身躍上戰(zhàn)車,手中的韁繩一抖。
“駕!”
烈焰怪馬嘶鳴一聲,拉著戰(zhàn)車沖天而起,化作一道紅色的流光,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只留下身后那座死寂的黑石村,和滿院的枯骨。
林寒沒有回頭。
既然凡塵已破,那就去把這天,捅個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