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變得粘稠,像是一鍋煮沸的膠水。
筑基期修士的靈壓不僅僅是氣勢,更是一種實質(zhì)性的場域。
大廳里的水晶柜臺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嘎吱”聲,細(xì)密的裂紋像蜘蛛網(wǎng)一樣蔓延。
幾個離得近的散修臉色慘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膝蓋骨磕得粉碎。
林寒沒跪。
但他也不好受。
那種感覺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按進(jìn)泥土里,脊椎骨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全身的毛孔都被擠壓得滲出血珠。
“這就是筑基?”
林寒舔了舔嘴角溢出的血沫,非但沒有恐懼,反而笑得更加猙獰。
丹田內(nèi)的魔種瘋了。
它在尖叫,在咆哮,在渴望。
那股來自頭頂?shù)凝嫶箪`壓,在它看來不是威脅,而是一桌豐盛到極點的滿漢全席。
“不知死活?!?/p>
二樓欄桿處,錢通眼神淡漠,手中的折扇輕輕一揮。
“去。”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只有一道極細(xì)、極快的金光。
那是一根藏在扇骨里的飛針法器,中品靈器,專破護(hù)體罡氣。
在筑基期神識的操控下,它比毒蛇還要陰毒,直取林寒的眉心。
快。
快到連思維都跟不上。
林寒的瞳孔縮成針尖,身體本能地向右一偏。
“噗!”
金光擦著他的太陽穴飛過,帶走了一大塊皮肉,連帶著削斷了半只耳朵。
鮮血瞬間染紅了半張臉。
如果是普通練氣修士,這一擊之后早已嚇破了膽。
但林寒連哼都沒哼一聲,腳下的地板轟然炸裂。
他動了。
頂著泰山壓頂般的靈壓,他不退反進(jìn),像一只發(fā)狂的野獸,踩著滿地的碎玻璃和木屑,筆直地沖向二樓!
“嗯?”
錢通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這小子的肉身強(qiáng)度,竟然能硬抗筑基靈壓?
“有點門道,難怪能殺趙無極?!?/p>
錢通冷笑,手中折扇猛地展開,扇面上畫著的山水圖竟然活了過來。
一股磅礴的水汽憑空涌現(xiàn),化作三條猙獰的水龍,咆哮著撞向半空中的林寒。
“水龍吟!”
筑基期術(shù)法。
每一條水龍都蘊(yùn)含著數(shù)千斤的沖擊力,足以將鋼鐵扭成麻花。
林寒身在半空,無處借力。
但他根本沒想借力。
面對那三條足以粉碎一切的水龍,他張開雙臂,胸膛大開,做出了一個擁抱死亡的姿勢。
丹田內(nèi),黑色漩渦瘋狂逆轉(zhuǎn)!
“吞!”
一聲暴喝。
第一條水龍撞在林寒胸口。
“咔嚓!”
胸骨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林寒狂噴一口鮮血。
但在接觸的瞬間,那條水龍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了一圈!
狂暴的水靈力被魔種強(qiáng)行扯入體內(nèi),像是一桶滾油潑進(jìn)了火堆。
痛!
經(jīng)脈寸寸崩裂,又在魔種的反哺下極速重組。
借著這股恐怖的沖擊力,林寒的速度再次暴漲,直接撞碎了第二條水龍,一頭扎進(jìn)了第三條水龍的嘴里!
“什么?!”
錢通終于變了臉色。
他看到那個渾身浴血的少年,竟然硬生生撕開了他的術(shù)法,像一顆帶血的隕石,砸穿了二樓的護(hù)欄!
距離,只剩三步。
修仙者的優(yōu)雅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錢通慌了。
身為筑基修士,他習(xí)慣了遠(yuǎn)程轟殺,從未想過會被一個練氣期的螻蟻欺身到這種地步。
他本能地祭出一面青銅古盾,同時身形暴退。
“晚了?!?/p>
林寒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骨頭在摩擦。
他渾身是血,左臂軟塌塌地垂著,顯然已經(jīng)斷了。
但他僅剩的右手卻如同鐵鉗般探出,五指指尖繚繞著漆黑如墨的煞氣。
“給我……下來!”
這一抓,沒有抓向錢通的要害,而是抓住了那面青銅古盾的邊緣。
魔種全力爆發(fā)!
堅硬無比的中品防御靈器,在接觸到那只手的瞬間,靈光竟然迅速黯淡,像是被潑了硫酸一樣滋滋作響。
林寒借力一扯,整個人像是一張狗皮膏藥,貼上了錢通的身軀。
“滾開!!”
錢通驚恐大吼,筑基期的護(hù)體真元全面爆發(fā),試圖將這個瘋子震飛。
但林寒張開嘴,露出一口被鮮血染紅的牙齒,對著錢通那白凈的脖頸,狠狠地咬了下去!
這根本不是修士間的斗法。
這是野獸捕食。
是最原始、最血腥的廝殺。
“啊——!”
錢通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護(hù)體真元雖然震碎了林寒的幾根肋骨,卻擋不住那張?zhí)N含著吞噬法則的嘴。
牙齒刺破皮膚,刺入血管。
筑基期那精純無比、蘊(yùn)含著液態(tài)真元的鮮血,瞬間涌入林寒的口腔。
轟!
林寒感覺自己吞下了一顆太陽。
那股龐大到恐怖的能量在他體內(nèi)炸開,原本練氣七層的瓶頸像紙一樣被捅破。
練氣八層!
練氣九層!
“松口!你這個瘋子!松口?。。。 ?/p>
錢通瘋狂地捶打著林寒的后背。
每一拳都帶著千鈞之力,打得林寒后背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
但林寒就像是一只咬住了獵物喉嚨的鱷魚,雙腿死死盤在錢通腰上,右手扣進(jìn)他的琵琶骨,任憑身體被打得稀爛,也絕不松口半分。
他在賭。
賭是錢通先被吸干,還是自己先被打死。
這是一場關(guān)于生命力的豪賭。
顯然,魔種贏了。
隨著大量筑基真元被吞噬,林寒身上的傷口開始以一種詭異的速度蠕動、愈合。
而錢通的反抗卻越來越弱,那原本飽滿紅潤的臉龐迅速灰敗,眼窩深陷,頭發(fā)大把大把地脫落。
“不……我是筑基……我是……”
錢通的聲音變成了漏風(fēng)的風(fēng)箱。
他眼中的怨毒逐漸變成了絕望的灰白。
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堂堂筑基修士,竟然會死在一個連法器都沒有的練氣期小輩嘴里。
十息之后。
“撲通?!?/p>
兩具糾纏在一起的身體重重摔在地上。
林寒緩緩松開牙齒,吐出一口帶著碎肉的污血。
身下的錢通已經(jīng)變成了一具干尸,那身金絲長袍空蕩蕩地掛在骨架上,顯得格外諷刺。
“呼……呼……”
林寒翻身躺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大口喘息。
太險了。
只要錢通剛才再多堅持一息,或者在近身前多放一個法術(shù),現(xiàn)在變成尸體的就是自己。
但贏家通吃。
林寒感受著體內(nèi)奔涌如江河般的靈力。
雖然還沒有筑基,但他現(xiàn)在的靈力總量已經(jīng)遠(yuǎn)超普通的練氣大圓滿,甚至觸摸到了那層天花板。
只要再進(jìn)一步,就是筑基。
他掙扎著坐起身,全身骨骼噼啪作響。
那些斷裂的骨頭在魔種的反哺下已經(jīng)重新接續(xù),新生的肌肉比之前更加堅韌,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林寒伸手,從錢通干癟的手指上擼下一枚鑲嵌著藍(lán)寶石的儲物戒。
神識一掃。
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
兩千下品靈石,五十塊中品靈石,還有一大堆瓶瓶罐罐和法器。
暴富。
這才是殺人放火金腰帶。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樓下大廳。
那些原本跪在地上的散修和伙計,此刻一個個像木雕一樣僵在原地,看著二樓那個渾身浴血的少年,眼中充滿了看神魔般的敬畏。
連筑基期的掌柜都被活活吸干了……
這血河坊市,要變天了。
林寒沒有理會這群螻蟻。
他轉(zhuǎn)身走進(jìn)二樓深處的密室——那是錢通平日修煉的地方,也是百寶閣的庫房重地。
推開厚重的鐵門,一股濃郁的藥香撲面而來。
架子上擺滿了玉盒。
林寒隨手打開一個。
千年血參。
再打開一個。
三階妖獸內(nèi)丹。
“很好?!?/p>
林寒眼中的紅光大盛。
他現(xiàn)在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無底洞,剛才吞噬錢通雖然補(bǔ)足了靈力,但肉身的虧空還需要海量的氣血來填補(bǔ)。
他抓起那株血參,像啃蘿卜一樣塞進(jìn)嘴里,幾口嚼碎咽下。
接著是妖丹,靈草……
他就站在庫房里,開始了一場瘋狂的進(jìn)食。
半個時辰后。
林寒走出百寶閣。
他換了一身嶄新的黑袍,洗去了身上的血污,臉上那道猙獰的傷口已經(jīng)消失不見,連削掉的半只耳朵都重新長了出來。
此時的他,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富家公子,除了那雙偶爾閃過紅芒的眼睛,再無半點剛才那副惡鬼般的模樣。
門口,那匹烈焰怪馬還在老老實實地等著。
旁邊的伙計跪在地上,捧著林寒之前扔的那塊靈石,瑟瑟發(fā)抖。
林寒跨上戰(zhàn)車。
“告訴血煞宗?!?/p>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塊搖搖欲墜的“百寶閣”金字招牌,聲音平淡。
“這地方的租子,我收了。”
“駕!”
戰(zhàn)車隆隆,碾過長街。
身后,百寶閣內(nèi)傳來一陣陣驚呼和搶奪聲。
沒了錢通的鎮(zhèn)壓,這座銷金窟瞬間變成了暴徒的樂園。
但這已經(jīng)與林寒無關(guān)。
他在車廂里摸出一枚從錢通儲物戒里找到的傳訊玉簡。
上面只有一條未讀訊息,來自血煞宗內(nèi)門。
“外門大比將至,各執(zhí)事速歸,帶回所有爐鼎?!?/p>
林寒捏碎了玉簡。
大比?
正好。
他現(xiàn)在的胃口,區(qū)區(qū)一個坊市已經(jīng)填不飽了。
既然你們要爐鼎,那我就把自己送上門去。
只不過,到時候是誰煉誰,還說不定。
戰(zhàn)車沖出血河坊市,一頭扎進(jìn)了茫茫荒原。
而在他身后那座黑色的城池上空,幾道強(qiáng)橫的神識正在瘋狂掃視,帶著憤怒與驚疑,鎖定了那輛遠(yuǎn)去的青銅戰(zhàn)車。
追殺,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