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幾張熟睡的臉上，顯得格外“安寧祥和”。
陳衛(wèi)國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整個宿舍，當(dāng)他的視線落在靠窗那張下鋪，那個熟悉的面孔上時，他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
那是他的兒子，陳凡！兩年未見，兒子似乎瘦了些，也黑了些，此刻正睡得深沉，胸口隨著鼾聲規(guī)律地起伏。
一股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瞬間涌上陳衛(wèi)國心頭，有怒其不爭，有心痛，更有一種被狠狠打臉的難堪！
他的兒子，竟然也在其中！在這種本該拼命訓(xùn)練、雪洗前恥的時刻，像個新兵蛋子一樣睡懶覺！
這畫面帶來的沖擊力，遠(yuǎn)比任海龍口頭匯報要強烈百倍！
陳衛(wèi)國的臉色已經(jīng)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那是一種壓抑到極致的鐵青。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對著身后的雪豹隊員厲聲喝道。
“都給我叫起來！”
“是！”
幾名雪豹隊員如同虎狼入羊群，立刻上前，毫不客氣地開始推搡、呼喊。
“起來！都起來！”
“首長視察！立刻起床！”
“快！站好！”
如同冷水潑進(jìn)了滾油鍋，宿舍里瞬間炸開了鍋！
“嗯？誰啊……”
“操……幾點……”
“別吵……困死了……”
隊員們迷迷糊糊地被驚醒，揉著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著眼前一群殺氣騰騰的軍官和士兵。
當(dāng)他們看清站在門口，那位肩扛三顆金星、面色陰沉如水的將軍時，所有的睡意瞬間被嚇得魂飛魄散！
“我的媽呀！”
“司令員？！”
“快起來！”
一陣雞飛狗跳的混亂，衣服摩擦聲、床板嘎吱聲、慌亂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
陳凡也被驚醒，他坐起身，茫然地看向門口，當(dāng)看到自己父親那張冰冷的臉時，他渾身一僵，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下意識地低下了頭，不敢與之對視。
隊員們手忙腳亂地套上作訓(xùn)服，也顧不上是否整齊，連滾帶爬地在宿舍中央的空地上站成了一排，一個個低著頭，如同等待審判的囚徒，心臟砰砰狂跳，大氣都不敢出。
然而，就在這一片混亂和緊張中，靠里側(cè)的一張上鋪，一個身影依舊蒙著被子，鼾聲雖然小了些，但明顯還在熟睡，與周圍格格不入。
陳衛(wèi)國的目光瞬間如同兩把利劍，釘在了那個唯一還敢“賴床”的身影上。
他抬起手，指著那張床鋪，聲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fēng)。
“那是誰？為什么還不起來？！”
站在隊伍里的李彬嚇得一哆嗦，連忙回答。
“報……報告首長！
那……那是我們羅隊長！”
“羅隊長？”
陳衛(wèi)國眼神一厲。
李彬不敢怠慢，趕緊小跑過去，用力推搡著床上的羅飛，壓低聲音急道。
“飛哥！飛哥！快醒醒！首長來了！司令員來了！”
“唔……別吵……什么員……”
羅飛迷迷糊糊地嘟囔著，不耐煩地?fù)]了揮手，把被子裹得更緊了。
李彬急得汗都出來了，加大力度，幾乎是把羅飛從被窩里拽了起來。
“飛哥！是陳司令員！東部戰(zhàn)區(qū)的陳司令員來了??！”
“陳司令員？”
羅飛似乎終于捕捉到了關(guān)鍵詞，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看向門口。
當(dāng)他模糊的視線聚焦，看清那位站在人群中央、肩扛三顆金星、不怒自威的將軍時，他渾身猛地一個激靈，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所有的睡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我操！”
他低罵一聲，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上鋪翻了下來，因為太過慌亂，落地時還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他手忙腳亂地拉扯著自己皺巴巴的背心和睡褲，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整齊一點，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沖到隊伍最前面。
“啪”地一個立正，挺直腰板，用盡全身力氣敬了一個極其標(biāo)準(zhǔn)卻帶著顫抖的軍禮，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變調(diào)。
“首……首長好！贛江特警隊隊長羅飛，向您報告！”
陳衛(wèi)國冰冷的目光如同手術(shù)刀般上下打量著這個看起來年輕得過分、此刻顯得狼狽不堪的隊長，沒有回禮，而是沉聲問道。
“羅飛？你是什么職務(wù)？”
羅飛心臟狂跳，咽了口唾沫，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大聲回答。
“報告首長！我是贛江特警隊現(xiàn)任隊長！同時……同時也是國安部特案組組長！上個月……剛……剛被任命為特案局代理局長！”
“特案組組長？特案局局長？！”
陳衛(wèi)國聞言，眼中瞬間爆發(fā)出極度震驚的光芒！
他身后的任海龍、秦飛鵬等人也是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向羅飛。
國安特案組！特案局！
這兩個部門的份量，他們這些軍中高層自然清楚！
那里面匯聚的都是真正的怪胎和精英，權(quán)限極高！
這個看起來吊兒郎當(dāng)、在訓(xùn)練時間帶頭睡大覺的年輕人，竟然是特案局的局長？！
這身份地位的巨大反差，讓陳衛(wèi)國一時間都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但震驚歸震驚，眼前的現(xiàn)實卻無法改變。
陳衛(wèi)國強行壓下心中的波瀾，臉色依舊冰冷，他指著窗外操場上隱約傳來的訓(xùn)練口號聲，又指了指宿舍里還沒來得及整理的、亂糟糟的床鋪，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質(zhì)問和怒意。
“羅局長！真是好大的官威??！我想請問你，外面，港島飛虎隊，魔都特警隊，正在雪豹教官的指導(dǎo)下，進(jìn)行嚴(yán)格的極限訓(xùn)練！
而你們贛江特警隊，作為同樣來參加特訓(xùn)、旨在雪恥的隊伍，為什么會在宿舍里集體睡覺？！請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羅飛身上，宿舍內(nèi)的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
羅飛深吸一口氣，他知道最關(guān)鍵的時刻到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迎向陳衛(wèi)國那極具壓迫感的目光，雖然額角還有冷汗，但眼神卻逐漸變得堅定，他挺直了胸膛，聲音也穩(wěn)定了許多。
“報告首長！
這是我制定的，針對我們贛江特警隊的獨特訓(xùn)練方式！”
“獨特訓(xùn)練方式？”
陳衛(wèi)國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諷。
“睡覺？
這就是你羅大局長的獨特訓(xùn)練方式？真是聞所未聞！你是不是還要告訴我，做夢也能夢出個國際冠軍來？！”
面對陳衛(wèi)國的嘲諷，羅飛并沒有退縮，反而進(jìn)一步解釋道。
“首長！我認(rèn)為，去年我們?nèi)ш犖樵趪H賽場上失利，根本原因不在于隊員不努力，而在于傳統(tǒng)的、一味強調(diào)透支體能的訓(xùn)練方式已經(jīng)落伍，無法適應(yīng)現(xiàn)在高強度的國際賽事節(jié)奏！
疲勞累積下的低效訓(xùn)練，不如高質(zhì)量的充分休息！我保證，采用我的方式，我們贛江隊今年一定能取得前所未有的好成績！”
“保證？你拿什么保證？！”
陳衛(wèi)國厲聲喝道。
“你以為國際賽場是過家家嗎？好成績是靠睡出來的？！”
“我立軍令狀！”
羅飛猛地抬頭，眼神灼灼，聲音斬釘截鐵，清晰地傳遍整個宿舍！
“軍令狀？”
陳衛(wèi)國瞳孔微縮，死死盯住羅飛。
“你知道軍令狀意味著什么嗎？你想立什么樣的軍令狀？”
羅飛毫不猶豫，伸出三根手指，舉在空中，目光堅定地看著陳衛(wèi)國，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羅飛，以贛江特警隊隊長的身份，在此立下軍令狀！年底的國際特警挑戰(zhàn)賽，我?guī)ьI(lǐng)贛江特警隊，必定殺入總決賽，奪取前三的名次！若不能完成此目標(biāo)，甘受軍法處置！”
“前三？！”
陳衛(wèi)國失聲驚呼，連他身后的任海龍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目標(biāo)，實在是太駭人聽聞了！要知道，去年贛江隊在國際賽場的排名，僅僅是第五十二名！從五十二名到前三，這中間隔著天塹鴻溝！
這已經(jīng)不是自信，簡直是瘋狂！
陳衛(wèi)國死死盯著羅飛，仿佛要看清他是不是在夢游或者說胡話。
“羅飛！你看清楚！我是陳衛(wèi)國，東部戰(zhàn)區(qū)司令員！在我面前立軍令狀，不是兒戲！你確定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前三？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我非常確定！首長！”
羅飛站得筆直，如同一桿寧折不彎的長槍，眼神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反而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若我羅飛，無法帶領(lǐng)贛江特警隊在國際賽場上拿回前三的名次！我自愿，提著腦袋，到您面前，以死謝罪！”
以死謝罪！
四個字，如同四記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宿舍里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所有贛江隊員都震驚地看著他們隊長的背影，陳凡更是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擔(dān)憂。
陳衛(wèi)國也被羅飛這毫不拖泥帶水、直接壓上性命的狠絕給震住了。
他臉上的怒容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凝重和審視。
他沉默著，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儀器，一遍又一遍地掃描著羅飛，似乎想從他那堅定的眼神和挺拔的身姿中，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虛張聲勢或者瘋狂。
然而，他沒有找到。
他看到的，只有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自信和一種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魄力。
半晌，陳衛(wèi)國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嚴(yán)肅，帶著最后的警告。
“羅飛，軍令狀，白紙黑字，具備軍事法律效力！一旦簽署，再無反悔余地！你，可想清楚了？！”
羅飛立刻再次立正，敬禮，聲音洪亮，擲地有聲。
“報告首長！我想得非常清楚！若我羅飛，無法在國際賽場上為贛江特警隊，為大夏，拿回前三的榮譽！我必親自到您面前，自裁以謝天下！”
羅飛那“以死謝罪”的誓言，如同一聲驚雷，在寂靜的宿舍里久久回蕩，震得每一個人耳膜嗡嗡作響，心神劇顫。
陳衛(wèi)國司令員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羅飛一眼，那目光復(fù)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審視，有不解，也有一絲極其微弱的、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期待。
他戎馬半生，見過無數(shù)狠人、狂人，但像羅飛這樣，年紀(jì)輕輕身居高位，卻敢拿自己的性命為賭注，去博一個看似天方夜譚的目標(biāo)的，絕對是第一個！
半晌，陳衛(wèi)國什么也沒說，只是從鼻腔里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猛地轉(zhuǎn)身，帶著一股仍未完全散去的怒意和濃濃的疑慮，大步離開了宿舍。
那沉重的腳步聲，仿佛踩在每個人的心上。
任海龍、秦飛鵬等雪豹軍官連忙跟上，警衛(wèi)員們也魚貫而出。宿舍里，只剩下了一群驚魂未定、面面相覷的贛江隊員。
壓抑的沉默持續(xù)了十幾秒。
“我……我沒聽錯吧？飛哥他……立了軍令狀？前三？完不成……就自裁？”
一名隊員聲音發(fā)顫，臉色蒼白。
“瘋了……絕對是瘋了！去年咱們排五十二??！前三？
那得干掉多少歐美強隊？
這怎么可能？！”
“就是?。∥衣犝f今年飛虎隊內(nèi)部定的目標(biāo)，也僅僅是沖進(jìn)前十而已！前三……這……”
“飛哥這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蹅儭蹅冞@實力，怎么可能嘛！”
“完了完了，這下真的完了……飛哥要是……”
隊員們議論紛紛，臉上寫滿了恐慌和絕望，都覺得羅飛是在自尋死路。
伍沛雄那張憨厚的臉更是皺成了苦瓜，唉聲嘆氣。
“唉……俺就說不能惹大官吧……這下把天捅破了……”
陳凡站在人群中，臉色變幻不定，他猛地一跺腳，撥開眾人，沖到剛剛放下敬禮手臂的羅飛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聲音急促而低沉。
“飛哥！你跟我出來一下！”
他不容分說，將羅飛拉到了宿舍外的走廊角落，確認(rèn)四周無人后，才壓著嗓子，又急又氣地說道。
“飛哥！你知不知道剛才那位陳司令員是誰？！”
羅飛看著陳凡那焦急萬分的表情，心里跟明鏡似的，但臉上卻故作茫然。
“誰啊？不就是東部戰(zhàn)區(qū)的司令員嗎？官是挺大的……”
“他是我爸！”
陳凡幾乎是低吼出來，眼睛都有些發(fā)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