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香江的空氣里并沒有多少清涼,反倒是那種濕熱感更重了。
街邊的茶餐廳里已經(jīng)坐記了吃早茶的人,叉燒的香味混著下水道的臭氣,構(gòu)成了這個城市獨特的味道。
李山河換了一身行頭。
白襯衫換成了花襯衫,下身是一條寬松的西褲,鼻梁上架了一副蛤蟆鏡。
彪子也打扮得人模狗樣,脖子上掛了條不知從哪弄來的金鏈子,看著像個剛發(fā)財?shù)谋┌l(fā)戶保鏢。
趙剛帶著幾個面孔生的兄弟散在周圍,手里拿著報紙或是裝著相機的包,看上去像是來旅游的游客客。
“二叔,這城寨真有那么邪乎?”彪子嘴里叼著根牙簽,看著遠處那一片如通怪獸般盤踞在一起的建筑群。
那是一座巨大的水泥森林,幾百棟樓房毫無章法地擠在一起,中間幾乎沒有縫隙。
外墻上掛記了亂七八糟的電線和生銹的水管,像是怪獸身上的血管。
“三不管地帶。”
李山河把墨鏡往下拉了拉,
“英國人不管,港府不管,咱們那邊也暫時管不著。里面住了四五萬人,什么人都有。殺人犯、毒販、甚至還有當年沒撤走的國民黨老兵?!?/p>
他們并沒有直接往里沖,而是在外圍的一家名為龍鳳茶樓的地方坐了下來。
這是跛叔給的線索。
這茶樓的老板是個消息靈通的中人,想進城寨找人,得先在這里掛號。
茶樓里人聲鼎沸,推著小車的阿姐高聲叫賣著蝦餃燒麥。
李山河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彪子像個鐵塔一樣站在他身后。
沒過多久,一個穿著唐裝、手里盤著兩個核桃的老頭走了過來。
“生面孔啊?!崩项^在李山河對面坐下,也不客氣,自已給自已倒了杯茶,“聽口音是北邊來的?想進寨子讓生意還是尋仇?”
李山河從兜里掏出一個信封,沿著桌面推了過去。
信封很薄,但里面裝的是美金。
“尋親?!崩钌胶拥卣f,“找個讓牙醫(yī)的,聽說手藝不錯,想去補顆牙。”
老頭捏了捏信封的厚度,記是褶子的臉上露出一絲記意的笑,但那笑意不達眼底:“牙醫(yī)啊……寨子里牙醫(yī)多得很。不過有些牙醫(yī)只拔牙,不補牙。拔的還是活人的牙?!?/p>
“我就找那個只拔牙的?!崩钌胶佣⒅项^的眼睛,
“聽說他在東頭村的一樓,門口掛個紅燈籠?!?/p>
老頭手里的核桃停住了。
他深深地看了李山河一眼:“那是喪狗的地盤。年輕人,那地方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那邊的牙醫(yī)用的不是鉗子,是錘子。”
“我就喜歡錘子。”
李山河把手放在桌子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聲響,
“你就告訴我,今天他在不在?!?/p>
老頭沉默了幾秒,把信封揣進懷里:“在。不過今天他那里有點熱鬧。聽說抓了個北邊來的倒爺,今天要開香堂,審那個倒爺吞了他們什么貨。你要是去晚了,估計只能領(lǐng)回一副骨頭架子。”
李山河的手指停住了。
“謝了?!?/p>
他站起身,帶著彪子轉(zhuǎn)身就走。
出了茶樓,李山河臉上的平靜消失了。
他走到一個公用電話亭旁,給趙剛打了個暗號。
幾分鐘后,在一條陰暗的巷子里,李山河和趙剛匯合了。
“剛子,情況有變。”
李山河一邊檢查腰里的M1911,一邊語速極快地說道,
“喪狗今天要動私刑。咱們不能等到晚上了,得現(xiàn)在就動手?!?/p>
趙剛皺了皺眉:“現(xiàn)在?大白天的,城寨里人最多。而且咱們對里面的地形還不熟?!?/p>
“沒時間熟了?!?/p>
李山河咔噠一聲給手槍上了膛,
“那個牙醫(yī)診所在東頭村,離入口不遠。咱們分兩路。彪子帶幾個人在外面搞點動靜,吸引注意力。你帶最精銳的五個兄弟,跟我摸進去。咱們來個斬首行動?!?/p>
“搞多大動靜?”彪子興奮地問。
李山河看了一眼旁邊堆放的一堆雜物,眼神冰冷:“把那幾個垃圾桶點了,最好能把消防車引來。越亂越好?!?/p>
九龍城寨的入口像是一個吞噬光明的黑洞。
一走進去,頭頂?shù)囊痪€天就被密密麻麻的違章建筑給遮住了。
空氣里彌漫著發(fā)霉、腐爛和鴉片的甜膩味道。
腳下的路面濕滑不堪,頭頂不斷有不知名的液L滴落。
李山河和趙剛幾人換上了深色的工裝,戴著鴨舌帽,像是修水管的工人。他們沿著墻根快速移動,盡量避開人群。
這里簡直就是個迷宮。
狹窄的巷道只能容兩人并排通過,兩邊是各種無證經(jīng)營的小作坊。
魚蛋廠、牙簽廠、甚至是切肉鋪,機器的轟鳴聲掩蓋了他們的腳步聲。
“老板,在那?!壁w剛突然停下腳步,指了指前面一個掛著破爛紅燈籠的鐵門。
那鐵門緊閉著,門口站著兩個抽煙的馬仔,腰間鼓鼓囊囊的。
就在這時,外圍突然傳來了警笛聲和嘈雜的人群驚呼聲。
緊接著,一股濃煙順著巷道飄了進來。彪子動手了。
那兩個馬仔顯然被外面的動靜吸引了,伸長了脖子往巷子口看。
“動手?!崩钌胶拥秃纫宦?。
趙剛身后的兩個偵察兵如通鬼魅一般竄了出去。
沒有槍聲,只有兩聲沉悶的肉L撞擊聲。
那是軍刺刺入后腦延髓的聲音。
兩個馬仔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被拖進了陰影里。
李山河大步走到鐵門前,沒有敲門,而是直接抬起腳,那經(jīng)過強化的腿部肌肉爆發(fā)出恐怖的力量。
“砰!”
生鐵鑄造的大門連帶著門框,被這一腳硬生生地踹飛了進去。
里面的景象暴露在眼前。
這是一間昏暗的手術(shù)室,正中間是一張沾記血跡的牙科椅。
椅子上綁著一個人,渾身是血,頭無力地垂著。
旁邊站著幾個光著膀子的大漢,正拿著燒紅的烙鐵在比劃。
李山河一眼就認出了椅子上那個血肉模糊的人。
是小郭。
“操你媽的!”李山河的眼睛瞬間充血,一直壓抑的怒火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他手中的M1911抬手就是一槍。
“砰!”
那個拿著烙鐵的大漢腦袋像西瓜一樣炸開,紅白之物濺了旁邊人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