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

　　那劍陣縮小之勢驟然加劇，只是須臾之間便壓縮在了丈許范圍內(nèi)，徹底將阿狗所化的陰影困死在了這里！

　　刷！

　　長劍下落中，那劍氣瞬間聚合而來，竟又是化作了一道，直接沒入長劍內(nèi)！

　　剎那間！

　　長劍鋒銳盡斂，也是即將落在阿狗身上！

　　鏗！

　　寒光再次亮起。

　　只是卻被長劍瞬間斬斷，化作了一道流光，飛了出去，似乎是一把匕首的碎片。

　　而此刻。

　　長劍也結(jié)結(jié)實實地落在了阿狗所化的陰影身上。

　　突然間。

　　異變再生！

　　長劍斬中陰影的一瞬間，那陰影卻是扭曲了一瞬，連帶著顧寒的影子，也扭曲了一瞬，而影子的異變，直接影響到了顧寒本體，讓他出劍速度直接慢了不少，方向也發(fā)生了偏差！

　　砰！

　　下一刻。

　　劍勢直接爆發(fā)，阿狗所化的陰影遠(yuǎn)遠(yuǎn)地飛了出去！

　　“唔……”

　　重明盯著顧寒，若有所思。

　　“剛剛，他是不是控制了你的影子？”

　　顧寒點點頭。

　　不止控制了影子，還影響到了他的本體，這種詭異的神通，他從來沒見過，也根本沒聽說過！

　　也在此時。

　　遠(yuǎn)處踉踉蹌蹌走來了一道身影。

　　阿狗！

　　此時他已是露出了真容。

　　身材瘦小，面色慘白，眼中滿是茫然之色，身前一道尺許長的傷口，深可見骨，幾乎將他劈成了兩截，鮮血如注流淌而下，將那身破舊的獸皮染得通紅，在人間意不斷消殺下，他體內(nèi)生機(jī)也在快速消散。

　　縱然如此。

　　他依舊咬牙死撐著朝顧寒走來。

　　“咦？”

　　重明一愣。

　　“這不是只狗妖嗎？”

　　“雞爺?！?br>
　　顧寒糾正它，“那是人妖混血……”

　　他見過衛(wèi)昉。

　　自然能判斷出來，阿狗身上還流著一半人族的血統(tǒng)。

　　“那不一個樣？”

　　重明翻了個白眼，隨即感慨不已，“倒是沒想到，世間竟然有如此厲害的狗妖，可真是稀奇！”

　　“……”

　　顧寒一臉無語。

　　這有什么稀奇的！

　　比他厲害的雞妖我都見過，輩分很高很高，比玄天劍首都牛氣的那種！

　　“他想干什么？”

　　重明又問了一句。

　　“不知道?！?br>
　　顧寒搖搖頭。

　　阿狗依舊在不斷接近，只是以他此時的狀態(tài)，別說繼續(xù)動手了，連活下來都是個問題，而且他此刻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他們身上，眼中更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意。

　　撲通！

　　也在此時。

　　遠(yuǎn)處的阿狗終于堅持不住，一下摔在了地上。

　　只不過。

　　他并未停下，兩手死死扣住下方的地面，艱難地爬行，兩眼死死地盯住前方，眼中的茫然和獸性，盡數(shù)化成了執(zhí)著。

　　一尺。

　　又一尺。

　　不斷前行中，他身后出現(xiàn)了一條長長的血色路徑！

　　直至最后。

　　他體內(nèi)生機(jī)越發(fā)微弱，身上氣力越來越小，挪動的距離，也從一尺變成了一寸。

　　不知為何。

　　明明對方要殺自己。

　　可看到對方眼中的執(zhí)著，以及那張滿是稚氣的面容，顧寒的心情依舊變得有些復(fù)雜。

　　“要不……”

　　重明眨了眨眼，似乎也有些被觸動。

　　“給他來個痛快的？”

　　“……”

　　顧寒沒說話。

　　他已經(jīng)看了出來，阿狗不是要對他動手，而是在找什么東西！

　　難道是那把匕首？

　　他心里一動，神念瞬間掃過。

　　“恩？”

　　驀地。

　　他卻是突然發(fā)現(xiàn)身前一丈的草叢內(nèi)，有一顆寸許長的尖牙，尖牙末端鉆了一個小孔，被數(shù)根編織在一起的彩色線繩串了起來，只是此刻那彩線卻是斷的，似乎這東西先前是戴在阿狗身上，只是正巧被他一劍斬斷了。

　　那顆尖牙。

　　隱隱有一絲純正無比的妖氣傳來，而那根彩線，卻極其平凡，似乎來自凡間。

　　此刻。

　　阿狗已經(jīng)爬不動了，停在了十丈之外，眼睛依舊死死盯住了前方。

　　身后。

　　那條血色路徑幾乎看不到頭。

　　嘆了口氣。

　　顧寒將那尖牙攝拿在手中，身形一晃，來到了阿狗面前。

　　“你要這個？”

　　“……”

　　阿狗沒說話，盯著彩線，怔怔出神。

　　彩線隨風(fēng)輕晃，映在他眼中，讓那本來毫無生氣的目光里，多出了幾分色彩。

　　直到這一刻。

　　他才有了一丁點人的模樣。

　　“給你?！?br>
　　顧寒將尖牙遞給了他。

　　阿狗沒接。

　　兩只手艱難抬起，在獸皮上抹來抹去，似乎想擦掉手掌上的血跡和塵土。

　　片刻之后。

　　他手掌似乎干凈了一些，才接過尖牙，小心翼翼捧在了手心，貼在了臉頰上，緩緩合上了雙目，蒼白的面容里，隱隱透著一絲幸福。

　　顧寒就這么看著他。

　　片刻之后。

　　他猶豫了一瞬，心念一動，大手一招，將殘留在阿狗體內(nèi)那不多的人間意拍散，保住了他體內(nèi)的最后一絲生機(jī)。

　　“咦？”

　　重明有些好奇。

　　“小子，這可不像是你的為人，對待敵人，你不是一向都要趕盡殺絕的嗎？”

　　“……”

　　顧寒沉默不語。

　　從他當(dāng)年走出天武城的一刻，想殺他的人，都被他殺了，一個都沒有放過！

　　對待敵人。

　　他從不心慈手軟，更不會優(yōu)柔寡斷。

　　能殺的，當(dāng)場就殺！

　　殺不掉的，日后找機(jī)會也得殺！

　　可唯獨阿狗。

　　似乎是個例外。

　　他沒跟重明解釋，他放過阿狗的真正原因，只是因為先前對方眼中出現(xiàn)的那一抹色彩，和當(dāng)日墨塵音眼中的……很像很像！

　　那色彩。

　　名叫希望。

　　“只此一次?！?br>
　　收起心緒，他面無表情地看了阿狗一眼，“若有下次，一定要你的命！”

　　言罷。

　　他隨即轉(zhuǎn)身離開。

　　“雞爺，咱們走吧。”

　　“去哪？”

　　“拾荒，療傷，然后……殺上合歡宗！”

　　拋開阿狗不談。

　　顧寒的性子，自然就是有仇必報，越早越好！

　　“好！”

　　重明眼睛一亮，狠狠瞪了阿狗一眼。

　　“小子！回去告訴那個臭婆娘！洗干凈等著雞爺！”

　　顧寒：……

　　半晌之后。

　　阿狗才漸漸緩過神，艱難地爬了起來，手中依舊捧著那顆尖牙，看著一人一雞離開的方向，怔怔出神……

　　……

　　合歡宗。

　　主殿內(nèi)。

　　一道道痛苦中夾雜著歡愉的聲音此起彼伏，在殿內(nèi)回響不停。

　　片刻之后。

　　聲音戛然而止。

　　合歡宗主自身披輕紗，赤足從玉床上走了下來，臉上帶著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

　　心口前。

　　那恐怖的血洞，已然消失不見。

　　來到外間。

　　立即有幾名容貌俊俏的男弟子搬來一把白玉座椅，奉上一盞靈茶。

　　也在此時。

　　一抹陰影悄然落下，化作了阿狗的身影。

　　撲通。

　　他一言不發(fā)，直接跪了下來。

　　“恩？”

　　看到阿狗重傷垂死的模樣，合歡宗主面色一冷。

　　“人殺了嗎？”

　　“沒?！?br>
　　“雞呢？”

　　“……”

　　阿狗不說話了。

　　砰！

　　一絲修為散逸而出，手中的茶盞瞬間化作了齏粉！

　　“狗東西！”

　　合歡宗主眼中滿是不甘，失落，焦躁……徑直來到阿狗面前，一掌便朝著他眉心拍了下去！

　　“我的雞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