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佯作不知,打圓場道:“珩兒向來是最疼愛家中弟妹的。等阿昭回府便知,府中上下,定會待你如珠如寶。”
長公主卻冷哼一聲,心疼地朝云昭招手,示意她過去:“昭兒莫怕,若是姜家有誰敢怠慢于你,你記得隨時來和義母說!”
云昭順勢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姜綰心:“可是,我瞧心兒妹妹的模樣,像是并不歡迎我回家呢!”
在場眾人無有不知,姜家嫡女姜綰心蕙質(zhì)蘭心,言行周到,堪稱世家千金的典范。
可自從認親,她卻反常得一語不發(fā)。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姜綰心煞白的臉上。
姜世安眉頭緊皺,語氣帶上一絲不易覺察的警告:“阿昭。”
他稱呼得略顯生澀,試圖糾正,“心兒是姐姐,你當稱心兒一聲阿姊?!?/p>
云昭訝然睜大明眸,像是聽到了極為奇怪的話:“可爹爹方才不是說,我們乃是孿生?”
她又看向身后一直慈愛注視著她的長公主:“我聽方才義母說,太后娘娘當年親賜玉佩,明言是贈予母親的第一個女兒。這玉佩既在我身上——”
她指尖輕撫那片溫潤的美玉,語氣溫溫柔柔,卻寸步不讓,“那我自然便是姐姐了?!?/p>
姜珩急欲開口反駁,姜綰心也從不甘與驚慌中回神,正待訴說委屈——
“好了?!遍L公主卻已開口,不容置喙,“昭兒流落在外十六年,吃盡苦頭,如今安然歸來,自是姜家名正言順的嫡長女。”
她長眸微瞇,看向姜世安:“姜大人,莫要委屈了孩子。若讓本宮知道你們待昭兒有半分不周,本宮會親自接她回公主府常住?!?/p>
長公主一錘定音。
“嫡長女”三字,如驚雷炸響,徹底劈散姜綰心心頭的最后一絲僥幸。
她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一切——
家人的專寵,京城的美名,乃至遙指東宮的絕佳姻緣……
這所有的一切,隨時都有可能被這突如其來的“姐姐”徹底奪去!
她氣血翻涌,喉頭一甜,軟軟地暈厥過去。
“心兒?!苯衲樕E變,疾步上前,一把將人攬入懷中,抬頭疾聲道,“御醫(yī)!快請御醫(yī)來看看我的妹妹!”
他心急如焚,竟一時忘了分寸。
不遠處的兩位御醫(yī)聞言,卻未立即行動,而是下意識地先覷向太子的臉色。
云昭上前一步,指尖剛欲搭上姜綰心的脈搏,就被姜珩猛地一掌推開。
云昭順勢踉蹌幾步:“兄長?”她不明所以,“我亦是醫(yī)者,同為女子,由我為妹妹看診,豈不更為妥當?”
姜珩在看到云昭眼中一閃而過的譏誚時,猛然反應(yīng)過來——
自己關(guān)心則亂,竟又一次中了她的圈套!
周遭竊竊私語嗡嗡響起:
“蘭臺公子對這個新認回來的妹妹,敵意未免太大了些?!?/p>
“雖是心疼綰心小姐,可也不該這般厚此薄彼!”
“沒錯,云姑娘才是流落在外、受盡苦楚的那一個!怎不見他有半分憐惜?”
姜珩臉色愈發(fā)難看,但讓他當眾向云昭低頭認錯,卻是萬萬不能!
姜世安面色一沉,出聲呵斥:“珩兒,不得無禮?!毙从洲D(zhuǎn)向云昭,“阿昭,你兄長也是一時情急。你們乃是一母同胞的至親,一點小誤會,莫要往心里去?!?/p>
云昭從善如流:“女兒明白。”
心底卻是一片冰涼的嘲諷:姜世安反復(fù)強調(diào),他們兄妹三人是一母同胞,這是怕她起疑?她現(xiàn)在倒是對姜綰心的身世好奇起來。
恐怕,絕不是普通的孤女那么簡單。
云昭再次上前,指尖輕搭上姜綰心的腕上。
方才還“昏迷不醒”的姜綰心嚶嚀一聲,羽睫輕顫,悠悠轉(zhuǎn)醒。
她小臉蒼白,氣若游絲般聞到:“我……我這是怎么了?”
云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頓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云昭強忍笑意,眼波流轉(zhuǎn)間,盡是了然:“妹妹這不是無事了?”
姜綰心的臉色,瞬時變得極為難看。
她急著“醒”來,就是怕云昭診脈時,會說出什么不利于她的話。
誰知,她確實來不及說什么,但剛剛那一聲忍俊不禁的笑,已足以引得在場眾人各有揣測。
她悄悄抬眼望去,只見太子殿下微微凝眸,看不出是喜是嗔。
但周遭許多的夫人、老夫人的目光,已透出幾分了然與輕蔑——
在場這些男子或許看不出,但她們同為女子,內(nèi)宅之中這等裝暈賣慘、爭寵斗氣的伎倆,她們平日里見得多了!
方才或許還被她的嬌弱迷惑,可剛剛云昭那一笑,如同戳破了最后一層窗戶紙。
姜綰心只覺十六年來積攢的所有顏面,都被云昭踩在腳下,反復(fù)踐踏。
“好了?!遍L公主開口,“昭兒,你且過來。”
眾人只見云昭乖巧地站在長公主身邊,而長公主微微傾身,對云昭有一種說不出的維護與親近。
坐在長公主一旁的秦王蕭啟,居然破天荒地沒有提前離席,目光幽深,鎖在那位長公主新認的義女身上。
毗鄰而坐的太子面含笑意,也在目不轉(zhuǎn)睛瞧著這正在喁喁私語的“母女”二人。
而此前盛傳太子未婚妻熱門人選的姜綰心,則孤零零站在階下。
一時,在場眾人心思各異,不少人彼此對視一眼:想不到今日公主府慶生,卻吃足了有關(guān)姜家的一頓大瓜。
今日回家,可有的八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