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的第一反應并非看向門口,而是眸光如電,驟然掃向屋內每一個人的臉!
她絕不會忘記,自己一直懷疑梅柔卿身后有個精通玄術的幕后之人,下午時她剛煉化的蜃樓蟬翼,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她更不會忘記,前世那個藏身姜珩和姜綰心背后,屢屢想出各種陰毒法子折磨她的邪師!
梅柔卿為人一向謹慎,從不做無用之事,卻在今日這種光景來藥堂?說她來此看病抓藥,可能嗎!
就在她銳利的目光掠過墻角一個始終低垂著頭、身形瘦小的藥材師傅時,異變陡生!
那“藥材師傅”猛地抬頭,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兇戾眼睛,藏在袖中的右手驟然揚起——
一道淬著幽藍寒光的分水峨眉刺,如同毒蛇出洞,帶著刺骨的殺意,直取云昭咽喉!
快!狠!準!
這一下來得太過突然,距離又近,幾乎避無可避!
“小心!”
千鈞一發(fā)之際,原本躺在診床上的蘇驚瀾,竟猛地睜開雙眼,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整個人如同獵豹般彈起,不顧一切地將云昭撲向一側!
“嗤啦——”
峨眉刺的尖端險之又險地擦著云昭的鬢角掠過,削斷了幾縷青絲,深深扎入她方才站立位置之后的藥柜之上,尾端兀自顫動不已!
而云昭也在被撲倒的同一時間,手腕一抬。
“咻!”
袖中暗藏的弩箭發(fā)出一聲機括輕響。
一支短小精悍的袖箭以更快的速度破空而去,直取對方咽喉!
那襲擊者顯然沒料到云昭在遇襲的瞬間竟能如此迅速地反擊,更沒料到蘇驚瀾會突然“蘇醒”救人。
倉促間,他猛地偏頭,袖箭擦著他的顴骨飛過,帶起一溜血珠!
他心知已失先機,更懼云昭后續(xù)手段,竟毫不戀戰(zhàn),足下猛地一蹬,身形如大鵬般向后撞去!
“嘩啦——!”
木屑紛飛,他竟直接撞破緊閉的窗戶,落入外面街道的人流之中!
墨七反應極快,低喝一聲,身影已如鬼魅般緊隨其后穿窗而出!
直到此時,蘇驚瀾才悶哼一聲。
他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卻仍強撐著心神,看向被自己護在身下的云昭,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弧度:
“表妹……下次若再相見,或許可以選個不這么驚險的地方?!?/p>
一旁的楚大夫簡直痛心疾首!
他一邊著急忙慌地上前檢查他背后的傷口,一邊氣得胡子直抖:
“胡鬧!老夫才給你前胸的傷口包扎妥當!你這后背又來一道!這下好了!接下來大半個月,你就老老實實給我側躺著吧!”
嚇得魂飛魄散的朱掌柜被楚大夫這一嗓子叫回了魂,連滾帶爬地沖向最近的藥柜,手忙腳亂地翻找金瘡藥和干凈紗布。
李副將大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毫不費力地將失血無力、幾乎掛在云昭身上的蘇驚瀾“拎”起,平穩(wěn)地放回床榻。
朱掌柜和楚大夫一前一后,已默契地上手,一齊將蘇驚瀾摁倒,當場處置傷口。
云昭甚至不及起身,便朝李副將厲聲下令:“拿下門外那婦人!”
李副將身后兩名將士聞令而動,不待門外之人反應,已如旋風般沖了出去。
不過瞬息之間,便將聽到屋內動靜、正欲悄悄溜走的梅柔卿如同拎小雞般逮了回來,毫不憐香惜玉地摜在地上。
梅柔卿被結結實實摔在青磚地上,疼得她眼冒金星,頭暈眼花。
她掙扎著抬起頭,一看到云昭那張冷若冰霜的臉,新仇舊恨齊齊涌上心頭,當即尖聲叫道:“你——!”
她強自鎮(zhèn)定,端起長輩的架子斥道,
“姜云昭!我好歹是你的庶母!你竟敢如此對我?你如今攀上高枝,就敢如此狂悖無禮,不怕天下人議論你仗著王妃身份,苛待庶母,毫無孝道嗎?!”
云昭站起身,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朝她一笑,眉眼間盡是煞氣:“少在這里胡攪蠻纏!”
不待云昭開口,朱掌柜已忙不迭地搶上前,指著那破碎的窗口,又氣又急地對著云昭拱手道:
“大人明鑒!方才逃走的那歹人,是小店年初剛請的藥材先生,他自稱叫薛九。
我見他精通藥理,性子也沉穩(wěn)老實,就讓他專門負責幫鋪子里清點、辨別名貴藥材!小人、小人這真是造了什么孽啊!”
他捶胸頓足,一張胖臉皺成了苦瓜,“怎么一個兩個的,都從我這回春堂里往外冒歹人!小人這、這簡直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楚大夫一邊纏紗布,沒好氣地道:“還不是你貪便宜,一聽人家干活兒多又要的工錢低,就忙不疊答應了!”
云昭見梅柔卿聽到薛九這名字眼珠亂顫,寒聲命道:“說!你今日鬼鬼祟祟出現在這回春堂,是來尋誰?!”
梅柔卿強自鎮(zhèn)定道:“來藥堂能干什么?自然是抓藥了!心兒的臉被你打成那樣,身上之前落下的毛病也沒好,又痛又癢,難受得緊!我便來回春堂尋個大夫幫忙看看,有何不可!”
朱掌柜一心想要立功,聞聲立即上前,細細打量梅柔卿一番,高聲反駁:
“小的見過這位夫人好幾回了!她每次來,都指名要找薛九!也從我們這兒抓過幾回藥,但方子小的都看過,不過是些治療尋常傷風的藥,絕無特殊之處!”
梅柔卿聞言,愈發(fā)尖聲叫道:“戴先生是我同鄉(xiāng)!我信不過你們回春堂里這些庸醫(yī),尋他問個藥方,犯了哪條王法?”
云昭沒時間在這里與她糾纏,她霍然轉身,目光如炬看向白羨安:“白大人!情勢緊急!今日你若想保住令妹性命,接下來一切需聽我調度!”
白羨安早已將云昭視為救命稻草,方才又親眼見識她的智勇與手段,毫不猶豫地深深一揖:“但憑司主吩咐!白某無有不從!”
“好!”云昭語速極快,條理清晰,“我們需分頭行動!準備兩輛馬車!”
“第一輛車,由楚大夫陪同我表兄蘇驚瀾,勞煩楚大夫在車上即刻為他重新包扎處理傷口。李副將,你帶兩名好手隨車護衛(wèi)!”
“第二輛車,白大人,你親自陪著令妹。我會派身邊的啞婆隨行。她是我的人,精通一些玄門手段,會依照我的吩咐,暫且施法穩(wěn)住令妹的情況,護她心脈不失?!?/p>
她的目光轉向試圖掙扎的梅柔卿:“至于她——
李副將,派兩個你最可靠的弟兄,一路‘護送’梅姨娘,跟我們一同前往竹山書院!”
不待云昭話音落下,身旁孫婆子已如鬼魅般上前,枯瘦的手指熟稔地在梅柔卿肩上一拍,落下一記定身咒。
梅柔卿頓覺力氣盡失,瞬間軟倒在地,連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轉眼,兩名士兵已利落地用隨身攜帶的麻繩將她捆了個結結實實。
梅柔卿被拖拽起來,嘶聲尖叫:“姜云昭!你膽敢如此折辱我!我好歹是尚書府的庶夫人!你讓這些人一路押解游街,丟的是整個尚書府的臉面!你爹若是知道,定不會饒你!你……”
云昭已率先大步向門外走去,聞言頭也不回:
“我那位父親眼里,一向只有權勢利益。他知道了又能怎樣?除非你能證明,你比我這個未來的秦王妃更有價值。”
“這個道理,梅姨娘與他相守多年,難道還需要我來教?”
梅柔卿聞言目眥盡裂,她還想張口唾罵,身旁衛(wèi)兵卻已隨手塞上一塊破抹布,死死堵上她的嘴!
一行人依照云昭的安排迅速行動起來,兩輛馬車分別載著傷員與病人,在士兵的護衛(wèi)下駛向書院。
云昭則與墨十七并騎。
“駕!”
馬兒如同離弦之箭,朝著竹山書院的方向,逆著人流,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