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失去了頂梁柱,迅速衰落,再無往日榮光……
哪似如今這般,父兄即將凱旋,妻女安享富貴。門庭若市,前程似錦。
每一次,當沈知念親眼看到這些因她重生而力挽狂瀾,得以改變的命運軌跡;看到她在乎的人,能夠避開厄運,安穩(wěn)地活著。
沈知念的內(nèi)心深處,便會涌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欣慰。
這輩子,她不僅要自己登上頂峰,更要護住這些她生命里重要的人,讓他們都幸福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沈知念心潮起伏之際,不遠處男賓聚集的水榭旁,幾名年輕官員正在一處寒暄。
其中便有顧錦瀟和江令舟。
顧錦瀟與周鈺溪私交甚篤,自然在受邀之列。
江令舟如今在翰林院風頭正勁,與周鈺溪的堂兄、同為翰林院編修的周鈺湖交情不俗,亦在此次宴請的名單上。
幾人正端著酒杯,談論著北疆戰(zhàn)事,以及朝中近日動向。
江令舟的目光隨意掃過園景,恰好看到對面的花叢小徑上,趙云歸陪著一位戴著面紗的女子緩緩走過。
女子身姿窈窕,步履從容。雖看不清面容,但通身的氣度,讓他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江令舟不由得微微一愣,下意識覺得那道身影……竟有幾分像宮里的皇貴妃娘娘?
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便立刻失笑搖頭。
自己在想些什么……
皇貴妃娘娘何等尊貴,怎會出現(xiàn)在臣子的家宴上,還是這般低調(diào)的打扮?
定是這幾日查閱典籍累了,眼花了。
江令舟收回目光,并未深思。
然而站在他身旁的顧錦瀟,卻在那一瞥過后,整個人微微僵住了……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對方還戴著面紗,但他幾乎是在看到的瞬間,就清晰地認出了那名女子是誰。
木蘭圍場遇刺時,他們共同在山洞中躲避追兵,相互扶持,度過了驚心動魄一夜。
他又怎么會認不出她……
這一刻,那晚的點滴,清晰地浮現(xiàn)在了顧錦瀟的腦海里。
她強裝鎮(zhèn)定的眼神,偶爾流露出的脆弱,還有……還有縈繞在狹小山洞里的淡淡馨香……
所有的一切,都與這個戴著面紗,行走在園中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顧錦瀟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泛起一陣復雜難言的悸動……
他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酒杯,薄唇微微抿起。
但顧錦瀟終究是顧錦瀟。
是那個以古板守禮,沉穩(wěn)持重著稱的禮部侍郎。
所有的失態(tài),都只發(fā)生在一瞬間。
他微微垂下眼簾,掩去眸中所有不該有的情緒。再抬眼時,臉上已恢復了波瀾不驚的神情。
好像剛才那一刻的恍神和悸動,從未發(fā)生過。
顧錦瀟舉起酒杯,沉默地將杯中微涼的酒液一飲而盡,辛辣的滋味傳來……
幾名年輕官員依舊相談正酣。
方才那道驚鴻一瞥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花叢后面。
然而站在顧錦瀟身旁,一名與他同在禮部任職的官員,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片刻的異樣。
見顧錦瀟握著酒杯,目光有些放空,這名官員用胳膊輕輕碰了他一下,低聲問道:“顧兄,你這是怎么了?瞧著有些心不在焉的,可是酒不合胃口,還是身體有何不適?”
顧錦瀟收斂了所有外泄的情緒,微微搖頭:“無妨,只是想起一樁公務,有些走神罷了?!?p>他素來沉默寡言,性情嚴謹,同僚們早已習慣。
聽顧錦瀟這般解釋,又見他神色如常,同僚未曾深究,只當他是公務繁忙,連赴宴時都不得清閑,笑了笑便轉(zhuǎn)過頭去。
這時,旁邊另一位較為活絡的官員,聽到了這邊的對話,又見顧錦瀟獨自飲盡了一杯酒,便笑著將話題引到了他身上:“說起來,顧侍郎年輕有為,深得陛下信重,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這身邊還缺一個知冷知熱的賢內(nèi)助??!”
說這話的時候,同僚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遠處,那些衣著華麗,言笑晏晏的貴女們:“今日周府宴席,可是來了不少名門閨秀。我瞧著有好幾位小姐的目光,可都悄悄往咱們顧侍郎這邊瞟呢!”
這話頓時引起了周圍幾人的興趣。
顧錦瀟年紀輕輕便官居侍郎,家世清白,本人又才干出眾,模樣也俊美,確實是京中許多貴女的夢中情郎。
周鈺湖作為主家的一員,此刻也含笑開口:“顧兄,若今日席間真有瞧著合眼緣的,不妨直言?!?p>“家母與不少府上的夫人相熟,或可代為牽線搭橋。”
“成家立業(yè),亦是人生大事??!”
眾人皆笑著附和,紛紛勸顧錦瀟莫要眼光太高,是該考慮終身大事了。
面對眾人的打趣和好意,顧錦瀟的面色依舊平靜,搖頭道:“多謝諸位同僚美意?!?p>“如今北疆初定,朝中諸事繁雜。陛下勵精圖治,臣子更當盡心竭力,以報君恩?!?p>“顧某……一心只想為朝廷效力,為國分憂,暫無心思考慮這些私事?!?p>眾人見顧錦瀟態(tài)度堅決,又知他性情一向如此,便也不好再繼續(xù)勸說,只是相視一笑,調(diào)侃道:“顧侍郎真乃我輩楷模!”
“也罷,也罷。看來那些小姐們的一片芳心,是要付諸流水嘍!”
“來來來,不說這個了,我們繼續(xù)喝酒……”
“……”
話題很快便被引開,重新回到了朝局、詩文,或是即將凱旋的周家軍上。
顧錦瀟微微垂眸,掩去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復雜情緒。
另一邊。
沈知念和趙云歸剛在園中略走了走,說了會體己話,便回了房間。
乳母已經(jīng)抱著今日的小壽星,從前面的花廳回來了。
剛滿周歲的小丫頭,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錦緞襖褲,領口和袖口綴著柔軟的白色兔毛。襯得小臉愈發(fā)粉雕玉琢,如同年畫上走下來的福娃娃。
她被乳母照料得極好,白白胖胖,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