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冷厲,說話再不留情面,“姜二小姐既然不要銀票,便無需多言,你若再不走,我只能派人‘請’你下去了?!?/p>
姜蕓淺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如紙,又不甘心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機(jī)會,只能咬牙做最后的掙扎:“謝世子若真想感謝,我見街上儺戲正熱鬧,不如與我一同下去賞戲逛街……”
謝祁冷眼看她,“你我二人獨(dú)處一室已然逾矩,更遑論同街共游了,還請姜二小姐自重?!?/p>
姜蕓淺只覺得呼吸困難。
她死死捂著自己心口,卻無法平息翻涌的窒息感。
他竟然說讓她自重。
這是覺得她不守閨儀,行事輕佻,簡直比一個耳光甩在臉上還要讓她難堪。
“請吧,姜二小姐?!敝x祁態(tài)度冷硬如冰。
姜蕓淺終于沒臉面再待下去,恨恨跺了跺腳,擦著淚推開門跑下樓。
謝祁站在窗口,掌心摩挲著熟悉的玉佩,只覺得心亂如麻。
他必須要盡快見姜大小姐一面,才能弄清事情原委。
姜梔遠(yuǎn)遠(yuǎn)看著姜蕓淺哭哭啼啼地上了自家馬車離去,料想她定是在謝祁那碰了一鼻子灰,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
“大小姐跟緊些。”耳邊傳來熟悉的清雅聲音,姜梔抬眸看去,就見到了沈辭安隱含擔(dān)憂的臉。
“現(xiàn)在街上人實在太多,若是走散了會很麻煩?!彼麆倓傋吡藥撞揭换仡^就發(fā)現(xiàn)姜梔竟然站在原地不動,周圍又全是人差點(diǎn)把她撞了,他只能再回去接她。
“知道了夫子。”姜梔粲然一笑,立馬跟上。
沈辭安今晚可是被她軟磨硬泡了許久才答應(yīng)和她出來看儺戲的,不能為了姜蕓淺浪費(fèi)了大好的時光。
姜梔在沈辭安后面跟著人流慢慢邊走邊逛。
忽地沈辭安察覺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了拽,姜梔模糊的聲音傳來,“夫子……”
沈辭安轉(zhuǎn)頭去看,卻猛然對上了一個青面獠牙的猙獰面具!
“哈哈,嚇到你了吧!”面具后又探出一張小巧狡黠的臉來。
沈辭安頓時哭笑不得,“胡鬧,怎么還這般小孩脾性?!?/p>
“夫子居然這般淡定,”姜梔失望地撇嘴,“一點(diǎn)都沒成就感。”
身邊人聲鼎沸,沈辭安許久沒體會過這樣放松的時刻了,唇角也不免帶上笑意,“那勞煩大小姐下次提前告知,我定然好好配合。”
“那這還有什么意思?!苯獥d聳了聳鼻子。
這時人群中猛地爆發(fā)出一聲歡呼,一個戴著獸首面具的儺鬼從火盆上騰空而起,火星迸濺開來,喝彩聲此起彼伏。人群推搡著向四周散開,姜梔背后不知被誰給撞了一下,站立不穩(wěn)整個人踉蹌著向前,一下子撲進(jìn)了沈辭安懷里。
“小心,”沈辭安下意識伸手接住她,帶著她往后退了好幾步才避開喧鬧的人群,上下查看她,“有沒有怎么樣?”
“我沒事?!苯獥d從沈辭安懷中直起身子,拍了拍胸口驚魂未定。
這里這么多人,要是被人推倒踩踏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沈辭安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還抱著姜梔,立時松開手,“情急之下多有冒犯,還請大小姐莫要怪罪?!?/p>
“無妨無妨,夫子若真覺得過意不去,就替我買個那個吧。”姜梔的視線已經(jīng)被不遠(yuǎn)處一面巨大的許愿架給吸引。
許愿架約莫有七八尺高,縱橫交錯的深紅色木條間,已然掛了不少祈福牌,在月色下迎風(fēng)而動。
“儺戲神鬼聽真音,牌上心愿必成真,這位小姐可要買塊祈福牌許愿?有正神保佑,必能護(hù)你和家人朋友平安順?biāo)欤瑝粝氤烧?!?/p>
攤主見姜梔上來,立時熱情地招呼。
姜梔要了一張祈福牌,興致勃勃地拿起攤位上的筆墨就寫。
沈辭安雖不信這些鬼神之說,但見姜梔興致高也不愿掃興,取出銅板遞給攤主。
姜很快寫完,又讓沈辭安幫她掛上去。
“夫子可知我寫了什么?”
沈辭安搖搖頭。
為了避嫌,他掛的時候并未去看上面寫的什么,大概是祈求家人平安順?biāo)彀伞?/p>
姜梔神秘兮兮地眨眨眼,“我是專門為夫子寫的呢。一面是愿夫子無病無災(zāi),身體康??;一面是愿夫子雁塔題名,蟾宮折桂?!?/p>
沈辭安眸光微動。
大小姐竟是專門為他祈福的?
他大為觸動,拱手對她道:“多謝,我必定努力不負(fù)大小姐所愿。”
旁邊的攤主看著兩人黏黏糊糊的,又做起了生意,“兩位客官有所不知,我這里最靈驗的便是姻緣牌了,若將公子和小姐二人的名字掛上去,保準(zhǔn)有情人日后白頭偕老,比翼雙飛啊!”
沈辭安知曉攤主是將他們誤認(rèn)作了一對,正想和他解釋,不曾想姜梔卻被說動,立刻取出銀錢給攤主,挑了一塊桃花心木的姻緣牌。
沈辭安看到姜梔已經(jīng)提筆把他的名字寫了上去,急急上前阻止,“大小姐,萬萬不可?!?/p>
他們兩人雖為表兄妹,但身份相差懸殊,怎么能寫在一張姻緣牌上?若是日后被有心人看到,她名節(jié)有損不說,還會被誤認(rèn)為與他有私情,污了她的閨譽(yù)。
沈辭安情急之下按住她的筆桿,從她手中取走了姻緣牌,“不可再寫你的閨名?!?/p>
姜梔握著筆抬頭茫然看著他,“夫子,我也沒說要寫我的名字啊?!?/p>
“那你是……”
姜梔笑起來,“我先幫夫子寫上,到時候你有了心愛之人,再自己將那人的名字補(bǔ)完掛上許愿架,這也是我對夫子的美好祝愿呀?!?/p>
“原來,是這樣?!笔撬`會了。
沈辭安掩飾性地輕咳一聲,只覺得喉間發(fā)緊,手腳都無處安放,耳根也悄悄紅了起來。
姜梔卻探頭過來,言笑晏晏盯著他,“原來夫子竟然以為我是要求你和我的姻緣么?”
沈辭安心虛轉(zhuǎn)開臉,不讓她看到自己的慌亂,“沒有,你聽錯了?!?/p>
“哦~”姜梔拉長了語調(diào),明顯不肯這般輕易放過他,“夫子若想寫,也不是不行,畢竟這是你的姻緣牌,寫什么都由你說了算。”
沈辭安心口重重一跳,她知不知道這種話會引起多大的誤會?
“簡直荒唐,”他的面容冷下來,下頜線繃成銳利的線條,“這般胡言亂語毫無分寸,成何體統(tǒng)?”
他心中躁亂不安,也不知在氣姜梔的話,還是氣自己的心境不穩(wěn),于是甩袖便走。
姜梔看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炸毛的貓匆匆離開,甚至腳步都有些亂,忍不住抿了抿唇。
今日機(jī)會難得,她不想毫無結(jié)果就回府。
最起碼,要讓沈辭安對她在意上心才是。
她戴上手中面具腳步一轉(zhuǎn),往沈辭安相反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