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珩也由著人替他解下沾了茶漬的外衣,動作從容不迫,瞧不出半分異樣。
姜梔斂下探究的目光。
“清和縣主的手需要好好去看看,正好我也要去薛大夫那,一起吧?!?p>姜梔點點頭,上了他的馬車來到薛大夫的醫(yī)館。
看到同樣被燙傷的兩人,薛大夫忍不住抱怨,“怎么,你們兩這是約好一起受的傷?”
蕭允珩扶了扶額,沒有解釋太多,“還請薛大夫快些替清和縣主看看吧?!?p>薛大夫驚奇地看了姜梔一眼,“成縣主了?那我的診金可得翻倍?!?p>竟是個坐地起價的。
“都記在襄王府的賬上便是?!笔捲淑駸o奈。
價格談妥,薛大夫立刻著手替兩人診治。
姜梔的傷倒并不嚴(yán)重,她自己控制著并沒燙到多少,青杏又立刻端來涼水讓她浸泡。
薛大夫只是取來燙傷膏藥讓青杏給她涂上。
但蕭允珩就不一樣了。
因著他不躲不避,滾燙的茶水在他膝頭留了很久,此刻不但紅腫一片,還起了水泡。
“你這腿就算……也不該這般不愛惜,”薛大夫忍不住抱怨,“枉費我替你醫(yī)治這么久?!?p>“薛大夫不必?fù)?dān)心,反正感受不到,盡管醫(yī)治便是?!?p>薛大夫瞪他一眼,“感受不到,那你還來我這治什么?回家去躺著吧。”
……
“是我失言?!?p>知道薛大夫脾氣不好,蕭允珩立刻從善如流地道歉。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姜梔和蕭允珩兩人才從醫(yī)館出來。
她走在蕭允珩旁邊,侍衛(wèi)替他推著輪椅,從醫(yī)館的緩坡上下來。
姜梔看了看蕭允珩清雋的側(cè)臉,深吸一口氣。
這是她最后一次試探。
若是再沒有反應(yīng),那她便就此住手,相信他那條腿就是殘廢的。
她貼近輪椅,將自己手臂上垂著的披帛靠過去。
很快那披帛就被卷入輪軸中,輪軸的一邊被卡住,輪椅頓時失去了平衡。
這時候一群拿著風(fēng)車和糖葫蘆的小孩從巷子里沖出來,打打鬧鬧間竟然朝著蕭允珩所在的方向過來。
侍衛(wèi)要穩(wěn)著輪椅避之不及,竟然被那群小孩所撞到,輪椅脫手,就這么歪歪扭扭地從斜坡上滾了下來!
“世子小心!”姜梔驚呼一聲跟上去想要拉住輪椅,卻之事徒勞。
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石火間,蕭允珩失去平衡被甩出輪椅,他單手在地上一撐,想要穩(wěn)住身形,雙腿下意識想要用力的時候,被他生生忍住,任憑自己在地上滾了兩圈才止住去勢。
“主子!”侍衛(wèi)急匆匆推開人群沖過來將蕭允珩扶起。
姜梔不動聲色地將披帛從輪軸中抽回,又和那領(lǐng)頭的小孩使了個眼色,小孩便帶著眾人頓時一溜煙就跑得無影無蹤。
蕭允珩滿身狼狽。
原本整齊的發(fā)髻微亂,剛換過的月白錦衣上沾滿灰塵,褲管被地上的碎石磨開,連呼吸都亂了。
他臉色鐵青。
方才摔下斜坡的時候他下意識想要用腿,雖然最后被自己忍住,卻不知有沒有被姜梔察覺到。
今日之事實在蹊蹺。
他探究猶疑的視線在姜梔臉上徘徊。
卻見她臉色焦急,右手攥緊了衣袖,在他身邊滿是擔(dān)憂的模樣,“世子殿下您有沒有哪里摔傷?趕緊讓薛大夫再替您看看?!?p>蕭允珩收回視線搖搖頭,聲音暗啞,“無妨,只是些皮外傷而已,不用緊張?!?p>侍衛(wèi)立刻下跪請罪,“屬下失職,請主子責(zé)罰!”
蕭允珩臉色鐵青,但有姜梔在場不好發(fā)作,只冷聲道:“回去自行領(lǐng)罰?!?p>這種小事都辦不好,害得他差點暴露,的確該死。
方才在茶樓中不慎被姜梔用茶水潑到,他之前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好幾次這種試探,因此即使疼痛,卻早就習(xí)慣,并沒有表露出來分毫。
可如今在這里摔倒,實在令他始料未及。
他乃是皇親貴胄,自小接受的便是刻在骨子里的禮儀教導(dǎo),即使身有殘疾也從未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狼狽過。
現(xiàn)在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他下意識就只想維持自己的體面,卻差點讓姜梔察覺。
“主子,是否要讓屬下去查查今日之事?”
回到襄王府,那侍衛(wèi)受完刑后,跪在下首問詢。
蕭允珩卻只是冷笑一聲,“查出來又能如何,讓我親自上門去問罪,不打自招?”
他臉色難看,絲毫沒有往日的澄澈平和,眼底多了絲陰霾。
“是屬下該死沒有護(hù)好主子!”他剛剛受完刑臉色蒼白,背上的鞭傷都沒來記得處理就來回話。
“耽誤了我的大業(yè),你有幾條命可以抵?”蕭允珩陰沉道。
方才只是一瞬間的事。
若是姜梔沒有注意到的話還好。
若是被她知道了……
姜梔的確看到了。
她本就是為了試探蕭允珩,因此那時候自己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果然見他摔下去時,一只腿就下意識用力,但同時他的反應(yīng)也很快,只是稍稍繃緊了肌肉很快便放松,絲毫沒有讓外人察覺出異常。
發(fā)現(xiàn)了這么大的秘密,姜梔只覺得心頭突突直跳。
所以蕭允珩為什么要一直裝殘疾?
又為何要一直試探她?
答案呼之欲出。
他想要利用自己對付蕭玄佑。
他想要以自己的殘疾博取圣上的憐愛,麻痹對手的神經(jīng)。
他想要那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