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瞬間，整片晦暗仙日的天穹坍陷，仙界億萬仙脈如受召喚般齊齊轟鳴。

無數(shù)仙氣逆流而上，化為一道道滔天洪流，從山川、星辰、界海中卷出，匯入他的身軀。

方塵埃仰天嘶吼，長發(fā)倒卷，仙袍燃化為道焰。

他以身為燭，點(diǎn)燃大道！

那一刻。

他周身有無數(shù)虛影顯現(xiàn)——皆是仙界萬道之相，也是他入真仙境多年來的仙道體悟，非任何真仙能夠趕上，至少南華、孟勝不可能明白何為，一道通萬道。

五行道祖再過逆天，也只是萬道之軀，他同樣有一戰(zhàn)之力！

剎那間。

有蒼龍嘶吼九天。

有巨碑拔地而起，鎮(zhèn)壓八方。

有雷霆化為道紋，有光雨垂成古經(jīng)。

諸天大道盡數(shù)在他身旁環(huán)繞，化作無窮法象。

“我為真仙，首證大道——吾命，不可休！”

這一聲震喝，穿透諸天萬界，其真仙偉力驚天動(dòng)地，天地大勢在其一念下皆起，風(fēng)雷云動(dòng)。

仙日塌陷，虛空逆卷，光陰與空間同時(shí)失序。

他抬掌。

那一掌中，蘊(yùn)著無數(shù)條大道法則凝聚的紋絡(luò)，宛如天書翻頁。

手落處，萬道同鳴！

他一掌拍出。

那不是對敵，而是以真仙之身，重繪天地脈絡(luò)，從大道本源上與陳潯抗衡，不走尋常斗法路。

——“道化萬千無窮！”

轟隆?。。?/p>

混沌沸騰，天地反轉(zhuǎn)。

方塵埃的真仙偉力化作一片無窮的“大道?！?，從晦暗仙日席卷而出，貫穿萬重天域朝著陳潯意志沖擊而去。

他以真血為筆，以命數(shù)為墨，誓要在陳潯的大道上刻下自已的存在，至少自已不會(huì)被磨滅。

……

恒古仙疆。

陳潯依舊端坐。

他抬眸，淡淡一笑。

“有志氣?！?/p>

他伸出一指，輕輕落于杯沿。

嗡——

剎那間，茶面泛起波瀾，那波瀾中浮現(xiàn)出億萬仙紋，獨(dú)屬于恒古仙界開天辟地的仙紋，非曾經(jīng)仙界山河的先天仙紋，此紋如流光似星河。

其每一條仙紋...皆是一條大道之源，它們在陳潯手中如臂揮使！

而在他指尖落下的瞬間——

所有仙紋同時(shí)轉(zhuǎn)向，仙界所有大道同時(shí)彎折！

——“道，歸一?！?/p>

陳潯眼中驟然爆發(fā)無盡璀璨仙芒。

天地失色。

那是大道的聚合，那是天地萬象的凝聚，是比萬道、萬法更高一層的主宰。

方塵埃的大道海洶涌而至，卻在接觸到陳潯的意念時(shí)，瞬息折返，化作一道道回流的光潮。

如浪遇崖，如塵遇界！

不論多少道，終歸于一！

“小輩，本道祖當(dāng)年就說過，你還太年輕。”

陳潯的聲音，平淡，空靈，卻貫穿了整個(gè)仙界的每一寸時(shí)空。

轟隆隆——

仙界震鳴！

晦暗仙日之上，天裂、地傾、虛空化為光。

萬道轟然回歸，天地規(guī)則重新排列。

那是仙界大道在“順從”陳潯的意志，乃至方塵埃自已的大道。

方塵埃屹立天穹，周身萬象崩塌，他的軀體已然半化為光。

但他仍在掙扎，仍在燃燒！

他以自身最后的真血凝聚出一枚印記，投入天穹之上，最后一眼，他看向仙日內(nèi)山河，“諸位，等吾從歲月中歸來?！?/p>

那印記如流星，如淚光，如一道不滅的傷痕。

陳潯靜靜注視，神情平和。

他抬手輕撫虛空，茶水波瀾如鏡。

他抬手，指尖輕撫虛空。

——那一剎。

天地的吐納停頓。

混沌海萬重浪頭齊齊凝固，仙界億萬法脈驟然靜止，時(shí)空皆在他指尖顫抖。

嗡——

一柄巨斧自虛空深處緩緩顯化，那是曾經(jīng)與方塵埃一戰(zhàn)劈碎的‘開天斧’！

它無聲，卻震徹諸天。

它不是金，不是鐵，而是由歲月脈絡(luò)凝鑄而成，由陳潯意念再度拉回現(xiàn)在，斧刃未落，光華已鋪滿萬界，而如今，在陳潯其手中威勢更甚三分！

那一瞬，連仙穹都顯得渺小。

這柄斧的影子橫跨三千仙域，每一道紋理都比星河浩瀚，每一縷氣息都足以碾碎真仙的法則。

——此斧一出，天地自懼。

晦暗仙日仿若有靈，那片無盡燃燒的天體開始顫抖、轟鳴、反光如血。

它在掙扎，在呼吸，在催動(dòng)自身億萬法象抵御。

可面對那柄斧的降臨，一切抵抗都顯得微不足道。

轟——！??！

斧光落下的剎那，虛空崩塌，萬界齊震。

方塵埃神色渾然大變，是當(dāng)年那柄仙斧，而他此時(shí)已經(jīng)來不及多留后手，五官猙獰而扭曲：“五！行！道！祖！”

混沌海深處炸出數(shù)以億計(jì)的浪峰，山河翻卷，天地的脈絡(luò)被徹底點(diǎn)亮。

仙日本源中沖出無窮火焰，似要焚天，卻在斧光中化為塵埃。

——那斧，比仙日還大！

它橫跨生滅，貫穿晝夜，一斬之間將那懸于諸界之巔、光焰億萬年的晦暗仙日，硬生生斬為兩半！

光爆無聲，卻鋪天蓋地。

億萬仙氣流瀉而出，如瀑如洪，整個(gè)仙界的色彩都被那道光劈為兩極——

一半混沌，一半澄明。

“...想跑？”

蒼茫之間。

恒古仙疆，五蘊(yùn)宴席。

陳潯衣袂無風(fēng)自展，眉宇間只是很快閃過一縷殺伐之氣。

言落，天穹裂痕緩緩愈合，

仙光重歸天穹，萬道復(fù)位。

唯有那半截破碎的仙日，

依舊懸于天穹之上，化作亙古烙印，也更像是昭示。

嗡。

天地靜止。

歲月停頓。

方塵埃的身影在光中定格，帶著濃郁不甘，帶著萬念懼寂漸漸散去，化為無盡光塵，化為一枚大道符印，懸于九天。

那符印不滅。

它隨風(fēng)而變，隨法而隱。成為仙界的一部分、

化作未來諸修行者悟道時(shí)，偶然感知到的一絲“真仙意”。

那是他的遺痕。

陳潯垂眸，輕聲道：

“孟勝，至此，才算清算?！?/p>

茶水漸涼。

仙界重歸寧寂。

然而天地深處，卻多出了一道亙古不滅的光紋——

它不屬于陳潯，也不屬于方塵埃。

它屬于仙界自身。

方塵埃的氣息崩散，真仙之軀寸寸剝落。

每一寸剝落的軀體都化為飛灰，每一縷飛灰都化作塵埃，再無歸途。

這場墜落，并沒有驚天異象。

沒有血。

沒有慟。

唯有萬物的默哀。

晦暗仙日的光，逐漸熄滅。

它的軌跡從仙界天圖上消失，就如同它從未存在過。

——仙格已斷。

——果位已墜。

方塵埃成為了仙界首位證道者，也成為了首位真仙隕落者。

宴席上。

陳潯神色平常，手中茶盞未動(dòng)。

當(dāng)杯中光影緩緩散去，只余一絲淡淡的波瀾。

“真仙之名，不可妄染?！?/p>

他語氣平淡，眼神深邃?！凹葹橄?，應(yīng)敬天，敬道，敬心?！?/p>

孟勝立于一旁，久久未語。

他看著那盞茶，仿佛還看見無盡遠(yuǎn)方的天穹在輕顫。

“晚輩受教?！泵蟿俟笆帧?/p>

陳潯抬眸，眼神透過層層虛空，落向無盡遠(yuǎn)處的晦暗殘域。

他淡淡笑了笑，語氣溫和：

“仙界有序，自當(dāng)寧靜?！?/p>

風(fēng)起。

那風(fēng)輕柔地掠過茶面，掠過恒古山河，吹散最后一縷屬于方塵埃的氣息。

而天穹深處。

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星光漸漸熄滅——

再無人記得那里曾有一顆“仙日”。

唯陳潯低頭，舉杯，輕輕一飲。

茶中有味，似過往，又似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