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魁古尊的思維徹底停滯了。
他那由萬古靈木修煉而成的身軀,此刻每一根藤蔓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發(fā)出細微的、如同枯葉碎裂般的聲響。
他那張由古老木紋凝聚出的面孔,先是漲成一種詭異的紫紅色,仿佛氣血逆沖,隨即又迅速褪成死灰般的慘白。
“不…不可能……這絕無可能……”他沙啞的聲音像是被碾碎了一般,斷斷續(xù)續(xù),充斥著一種世界觀被徹底顛覆的茫然與駭極?!爸磷稹鞘侵磷鸢?!”
他活了太久太久的歲月,見過帝者爭鋒,見過星域寂滅,自認宇宙間已少有能讓他動容之事。
至尊,屹立于萬道之上,是無數(shù)紀元、無盡生靈中才能誕生的極巔存在,每一個都是活著的傳奇,是大道規(guī)則的體現(xiàn)。
即便面對真正的大帝,至尊亦有一搏之力,甚至能自斬一刀,蟄伏等待成仙路開。
可眼下發(fā)生了什么?
血河至尊,執(zhí)掌幽冥血海,曾以血河淹沒一方大界,其威能足以腐蝕星辰……被一指點碎,連同那滔天血河,蒸發(fā)得無影無蹤。
焚天至尊,火中精靈,焚天法則修煉到極致,一念可焚盡星河……被一口氣吹滅,引火自焚,形神俱滅。
萬佛至尊、幽骨至尊、蝕月至尊……哪一個不是名震數(shù)個時代,讓眾生顫栗的古老存在?他們的法則,他們的帝兵,他們無數(shù)萬年積累的底蘊和殺招,在那襲青衫面前,竟如同孩童揮舞的木棍,脆弱得可笑。
不是苦戰(zhàn),不是慘勝,甚至不能稱之為戰(zhàn)斗。
那是……清理。
是至高無上的存在,漫不經心地拂去衣衫上的塵埃。是巨人行走時,無意間踩死了幾只喧嘩的蟲豸。
八位至尊,連同九位站在準帝巔峰、只差臨門一腳便可望至尊之境的強者,就在這短短片刻之間,如同秋日荒野上的枯草,被一股無形的、無可抗拒的力量,輕而易舉地、徹底地……抹去了。
“這是什么境界?這是什么力量?!”木魁古尊的心神在瘋狂嘶吼,他感覺自己的認知,自己億萬年構筑起來的對力量體系的理解,正在寸寸崩塌。
他原以為誅帝陣加上他們十八位頂尖強者,足以鎮(zhèn)殺大帝之下任何存在。
就連真正的大帝,站在他們面前也得喋血!
可現(xiàn)在他明白了,他們錯的有多么離譜。
他們不是在圍獵一頭猛虎,他們是在試圖用蛛網去束縛一顆墜落的恒星!
那力量的差距,已經超出了“境界”所能描述的范疇,那是本質上的、維度般的鴻溝!
他看著李信,那眼神不再是看一個強大的對手,而是在仰望一尊……神?魔?亦或是某種超越了現(xiàn)有修煉體系理解的、不可名狀的終極存在?
李信甚至沒有流露出絲毫戰(zhàn)勝強敵的暢快或疲憊,他的眼神依舊平靜,平靜得令人窒息。
仿佛剛剛碾死的,真的就只是幾只吵鬧的螻蟻,連讓他情緒產生一絲波瀾的資格都沒有。
這種極致的漠然,比任何猙獰的殺意都更讓木魁古尊感到恐懼。
那是一種對生命、對力量、對規(guī)則的……絕對掌控下的淡漠。
“我們……我們到底招惹了一個什么樣的怪物……”木魁古尊所有的算計,所有的依仗,所有的野心,在這一刻徹底化為烏有,只剩下無邊的冰寒和絕望,如同墜入了永世無法超生的無間地獄。
他那龐大的藤蔓身軀,因為極致的恐懼,開始不受控制地萎縮、蜷曲,就像暴露在烈日下的潮濕苔蘚。
李信的目光,平靜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并不凌厲,卻讓木魁古尊感覺自己的核心神魂都要被凍結、崩裂。
“輪到你了。”李信淡淡開口,聲音不大,卻如同最終的喪鐘,在木魁古尊死寂的識海中轟然敲響。
“至尊……那可是至尊?。 蹦究抛鸬男脑诏偪駞群?,每一個念頭都帶著血絲,“我等俯瞰星河,執(zhí)掌部分天地法則,壽元近乎無窮,是這方天地真正的主宰者!便是真正的大帝重現(xiàn),要殺我等,也需費一番手腳,引動天地變色才對……”
他修行了多少萬年?從一株懵懂的古木開啟靈智,歷經無數(shù)劫難,吞納天地精華,一步步從螻蟻成長為雄獅,自認已站在眾生之巔,除了那虛無縹緲的帝境,世間已無太多能讓他動容之物。
可今天,他這雄獅的驕傲,被對方用最簡單、最粗暴的方式,踩進了泥濘里,碾得粉碎。
他引以為傲的誅帝陣,那耗費了無數(shù)心血、集齊了九大至尊之力的絕世殺陣,在對方抬手一按之下,就像個孩童堆砌的沙堡遇到了海浪,連個響聲都沒能多堅持一下。
他帶來的、那些在北域西域呼風喚雨的準帝九重天弟子門人,更是像被無形抹布擦去的污跡,瞬間就沒了蹤影。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太不真實了。
快到他甚至來不及感到憤怒,來不及思考對策,只剩下最原始的、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的恐懼和難以置信。
他看著李信一步步走來,腳步落在虛空,卻像是踩在他的心臟上。
周圍的血雨腥風,天地同悲的異象,都成了這場荒謬劇目的背景板。
他感覺自己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木魁古尊,而是變回了無數(shù)年前,那株在狂風暴雨中瑟瑟發(fā)抖、隨時可能折斷的小樹苗。
“用我兒子的消息設局,是你出的主意?”
李信平淡的聲音傳來,像是一道驚雷,終于劈散了他腦中部分混沌。
木魁古尊一個激靈,看著李信那雙深邃如淵、不帶絲毫感情的眼睛,所有的算計、所有的依仗、所有屬于至尊的尊嚴,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他張了張嘴,那沙啞了萬古的喉嚨里,卻只擠出了一串破碎、尖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老鴨般的聲音。
“怪…怪物……你是個……怪物!!”
他雙眼圓瞪,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里面倒映著李信平靜的面容,也倒映著他自己徹底崩潰的、如同普通老朽面對不可抗拒之力時的絕望與癲狂。
那纏繞周身的藤蔓,原本蘊含著磅礴生機與劇毒,此刻卻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力量,無力地垂落。
木魁古尊怕了。
真的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