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鬧哄哄的,當(dāng)下就有人報警去了。
東子等人也不傻,當(dāng)下見這情況不對,趕緊跑走了。
沈琰又被人抬著送到了衛(wèi)生院。
結(jié)果進(jìn)去了,一檢查,說話都犯迷糊,大夫問一句,沈琰得緩幾分鐘才回答。
這下可好了,趕緊道:“送協(xié)和!指定是打壞腦子了!”
于是浩浩蕩蕩的又送到了協(xié)和。
……
再說東子這邊。
從胡同巷子里跑出來后,東子和三個小弟一直跑到西單自己的地盤后才終于歇口氣。
“媽的!去他媽的!”
東子氣得直罵,一腳踹到門上,臉色鐵青。
自己在西單這么些年頭,什么樣的刺頭沒見過?
“老子挨著他了?我還沒走過去,這兔崽子居然直接自己撞墻上,然后說我揍他?!”
東子氣得不行。
他沒文化,哪里知道這些人這么多花花腸子?
原本他還真的以為對方是想和自己好好商量,萬萬沒想到,他半根毫毛沒傷著,反而倒咬自己一口!
東子越想越氣。
身旁,三個小弟蹲在地上,挨個抽了一支煙,緩過勁兒來,這才道:“東哥,應(yīng)該沒啥,就算他去醫(yī)院也挑不出啥毛病來,反正沒揍就是沒揍!咱們都瞧著呢!”
“對!他小子要是敢訛咱們,咱們下次就逮著他,非得叫他真留下一根手指頭!”
“媽的!沒受過這種鳥氣!玩兒陰的!”
……
幾人憤懣罵道,卻也沒真的當(dāng)回事兒。
畢竟,要說動手,他們壓根就沒動。
頂多就是嚇唬嚇唬。
這年頭,狠話說兩句犯法?
他們可不覺得!
東子沒吭聲,蹲在門口,尋思著這事兒要不要和方云良說。
想來想去,他決定還是不說了。
失敗了,太丟臉,再說了也沒發(fā)生啥事兒。
當(dāng)下,四人一合計,又找強(qiáng)飛吃飯去了,從號子里出來,都沒吃一頓飽飯。
媽的。
這輩子都沒這么窩囊過!
…………
兩天后。
方哥電器店。
沈國華也在。
這段時間,生意基本上都被紅波電器店給搶走了。
百貨大樓里好歹還有一些生意,而他們這種小店,除了一些認(rèn)識的兄弟支持,其余的基本上全都被更大更便宜的紅波電器店搶走了。
沈國華臉色很不好看。
他轉(zhuǎn)頭,瞧著方云良,正準(zhǔn)備開口問兩句,忽然就聽見外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
店里,幾人齊刷刷扭頭看去。
這一瞧就是熟面孔。
方云良站起身來,探頭瞧了一眼,眼皮子一抬。
“喲,張公安?什么風(fēng)把您給吹來了?”
來的人正是張柳。
他身后還跟著兩個年輕公安,這會兒穿著一身警服,看起來正式極了。
張柳知道方云良背后有人,就算抓他進(jìn)去,也沒法兒蹲號子。
不過這次,一來犯事兒的人不是方云良,二來他們動的人比較特殊。
人可是剛剛立功的大英雄。
居然在胡同巷子里直接被二流子給揍了!
這會兒還躺在醫(yī)院里呢!
“方云良,東子是你的人吧?”
張柳和他算是老相識,這些年,所里進(jìn)進(jìn)出出,誰不知道這位西單頑主?
方云良斜睨了他一眼,懶散靠在門上:“是又咋樣?昨兒個剛放出來,錢也給了,總不至于今天抓進(jìn)去,再要老子一回錢吧?”
他說著,微微抬高了音調(diào),大聲道:“這錢,該不會要去給你們所里發(fā)福利吧?大家伙兒都來聽聽,有沒有這個理!”
這話說得就難聽了。
張柳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他冷了臉,哼了一聲,道:“那事兒早就翻篇了,你別東扯西扯!”
“東子帶著幾個人,把紅波電器店的老板揍了一頓,人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里躺著!”
“上面下了命令,非得抓住人,賠償,道歉,否則的話就關(guān)進(jìn)去!”
張柳說著,又盯著方云良,略略壓低了聲音道:“他是什么人,你應(yīng)該知道吧?方云良,你這事兒做的,誰能保得了你?”
這件事,剛剛刊登報紙沒多久,大家伙都還在討論的熱情中呢!
就連組織上的人,都覺得這事兒應(yīng)該好好嘉獎,要不是沈琰一再推拒,指不定還準(zhǔn)備搞個表彰大會。
這倒好。
英雄被揍了,還是街溜子。
怎么都說不過去。
方云良一愣。
“啥玩意兒?”
他瞧著張柳這神情也不像是作假,當(dāng)下扭頭,瞧著強(qiáng)飛。
后者啃著一根黃瓜,這會兒忘了嚼,見方云良朝著自己看過來,他頓時慫了。
“方哥,這事兒……東子也是好心……”
支支吾吾,一臉尷尬。
得。
這就是坐實了。
“東子人呢?”
方云良問道。
強(qiáng)飛一愣。
他怔怔然瞧著方云良,有些不理解。
“方哥,咋了,人公安要抓人,讓他們自己抓去啊,為啥咱們要幫他找?”
這要是以往,按照方云良的性子,那指定是一頓臭罵給轟出去了。
怎么今兒個變了?
“讓你去就去!怎么廢話這么多?”
方云良罵道:“再做蠢事,誰也救不了他!”
強(qiáng)飛跟著方云良這么些年頭,心里多多少少也明白,感情這應(yīng)該是惹著什么不該惹的人了。
當(dāng)下不再說話,將黃瓜往嘴里一塞,直愣愣就朝著外面跑出去了。
沒一會兒,東子和另外三人都跟著過來了。
幾人瞧見張柳,臉色黑如鍋底。
方云良瞪了他一眼:“讓你干這事兒了?要是能動我還等到現(xiàn)在?”
“人你揍了,等會兒跟著去道歉,咱們湊湊錢,別把事兒鬧大,聽見沒?”
東子一臉憋屈。
“我壓根沒動他!”
東子氣道:“這滾犢子玩意兒,訛咱們呢這是!我連碰都沒碰著,他自個兒撞墻上了!媽的!”
他正準(zhǔn)備再說什么,張柳就已經(jīng)拿出手銬,將他一把銬住了。
“多的別說,回去所里再交代。”
張柳冷冷道。
緊接著,就和身后跟著來的兩個年輕公安,一并將幾人給帶走了。
眾人走后,圍觀的人群也都紛紛散開了。
沈國華一直靜靜地站在一旁瞧著,見人都離開了,他這才站出來,瞧著方云良,淡淡道:“沈琰這人,詭計多端,很不老實?!?/p>
“東子跟了你這么多年,瞧著也不會說謊,這一次,指定是被坑了。”
方云良沒說話。
他皺著眉,蹲在原地,扭頭對強(qiáng)飛道:“過來?!?/p>
強(qiáng)飛過來,忐忑蹲下。
“你知道這事兒?”
“……知道。”
“啪!”
方云良直接伸手,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下。
“媽的,知道不告訴我?”
強(qiáng)飛認(rèn)慫,訕訕道:“方哥,這要是以前,你早就帶兄弟幾個堵人了,這都好幾天了,你還沒發(fā)話,我以為你有顧慮,所以東子上,我也就沒攔著。”
“真不是故意要瞞你?!?/p>
方云良又道:“東子說沒動他,咋回事兒?和你說了沒?”
強(qiáng)飛點頭。
當(dāng)下將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遍。
方云良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
“特么的,算計到老子頭上來了!”
他頓時猛地站了起來,扭頭對著強(qiáng)飛道:“先把人搞出來再說!其余的帳,咱們再和他算!”
強(qiáng)飛當(dāng)下不說話了,轉(zhuǎn)身趕緊去找錢。
沈國華又等了一會兒,見強(qiáng)飛臉色難看的走回來,當(dāng)下就知道,這肯定是沒找到錢。
想想也知道,方云良手底下那么多跟著他吃飯的兄弟。
都是些不干活的街溜子,每天常去的地方就是溜冰場,臺球桌,再要么就泡泡妹,去錄像廳。
總之就是,不務(wù)正業(yè)。
再加上,這段時間店里壓根就沒掙到什么錢,方云良兜比臉都干凈。
哪兒來的錢?
“方哥……”
強(qiáng)飛站在方云良面前,有些為難,“就這么些了?!?/p>
方云良一瞧。
好家伙,零零碎碎,就二十元錢,打發(fā)要飯的這是!
他臉色黑沉黑沉的。
一旁,沈國華走了過來,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個信封,將里面的錢點了一半出來,遞給了他。
“這里是準(zhǔn)備用來進(jìn)貨的五千塊?!?/p>
沈國華道:“你有一半,這兩千五,你先拿著,現(xiàn)在店里的貨原本就賣不出去,過段時間再進(jìn)貨也一樣?!?/p>
方云良一愣。
沈國華已經(jīng)將手里的錢遞了過來。
“解決事情再說,這錢你拿著。”
他說著,頓了頓,又壓低聲音道:“沈琰的事兒不解決,以后,估計連進(jìn)貨的錢都沒了?!?/p>
方云良沉默片刻,將錢接了過來,順手塞進(jìn)褲兜里。
“爺長這么大,還沒瞧見有誰能在爺身上占了便宜!”
他說著,霍然起身,扭頭對著強(qiáng)飛大聲道:“走!去醫(yī)院!”
渾身殺氣騰騰,顯然是真的犯了狠。
兩人離開店后,沈國華的眼鏡下,掠過一絲淡淡的笑意。
當(dāng)年,他來京都,選擇開電器店的時候,和方云良打過兩個照面,沈國華就確定了這人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好掌控。
講義氣的另一方面,就是容易相信別人。
開店鋪和在外面混不一樣,開店鋪講究精打細(xì)算,步步為營,一切都要朝著利益看準(zhǔn)。
別的不說。
和方云良開店以來,進(jìn)貨這種事兒,他從來沒插過手,甚至于查賬等等,基本上都是沈國華一個人說了算。
而店里免費(fèi)的勞動力,都是他出。
包括找人麻煩,維護(hù)秩序等等。
如今。
沈琰來了京都,沈國華總不好自己出手。
這一把免費(fèi)的槍桿子,不用白不用。
……
醫(yī)院里。
沈琰睡在病床上。
賀昭箐帶著果果糖糖去店里玩兒了,鄭紅霞昨天說是胃疼,今天一大早就去了醫(yī)院。
蘇幼雪搬了一張凳子,坐在沈琰的身邊,手里拿著一把小刀,正在認(rèn)認(rèn)真真的給沈琰削蘋果。
“渴了沒?要不要先喝水?”
蘇幼雪問道。
沈琰搖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這年頭公安的效率有點低啊,本來以為一天就夠了,結(jié)果躺到現(xiàn)在,太耽誤事了?!?/p>
蘇幼雪被他的語氣逗得一笑。
“就當(dāng)休息了?!?/p>
她輕聲道:“這段時間你都沒有休息過,這兩天什么都別想,吃飽就睡覺,我陪著你?!?/p>
沈琰瞧著自家媳婦兒,心里頭泛起無限漣漪。
嘖嘖。
這小臉蛋,這身材,尤其是一雙含情眸,瞧著自己的時候,滿心滿眼都是自己。
哪個男人能抵擋得住?
沈琰盯著她,忽然指了指自己的嘴唇,道:“我這兒有點疼?!?/p>
蘇幼雪趕緊湊過去,有些緊張:“怎么了?”
下一刻,沈琰飛快的在她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現(xiàn)在不疼了?!?/p>
他說著,唇角抿起一條弧度,語氣有些小小的雀躍而得意。
一剎那,少年氣十足。
蘇幼雪臉一紅。
她嗔著瞧了沈琰一眼,低聲道:“有人呢!老實點?!?/p>
沈琰聳聳肩,正準(zhǔn)備開口,忽然神色一頓。
這是個三人間的病房。
因為是陳元方帶過來的,又找了熟悉的醫(yī)生,因此病房里就沈琰一個人住。
他原本就一直在留意外面的聲音。
這會兒外面腳步聲嘈雜,怒氣沖沖,他一聽就明白了。
“你去外面等我?!?/p>
沈琰笑著道。
之前就和蘇幼雪打過招呼,因此她一下就明白了。
她有些緊張的朝著門外看了看,輕聲道:“不然我就在這里陪你,外面人多,我……”
話沒說完就頓住了。
沈琰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一拍。
“乖。”
這個字,溫柔低沉,叫蘇幼雪的心都跟著輕輕一顫。
她沒再說話,收拾了一下,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拉開門,正好瞧見不遠(yuǎn)處方云良帶著強(qiáng)飛過來。
一臉怒氣,殺氣騰騰。
蘇幼雪出來后,心高高懸著,想來想去還是走到外面的窗戶下坐著。
她想,要是等會兒真出了什么事,這里距離門口保安很近,喊起來也方便。
病房里。
“砰!”
門被用力推開,發(fā)出一聲巨響。
方云良帶著強(qiáng)飛走進(jìn)來,冷著臉,一眼就瞧見了在病床上躺著吃蘋果的沈琰。
“媽的,你小子,會享受?。俊?/p>
方云良示意強(qiáng)飛關(guān)門。
舌頭舔了舔門牙,走過去,一腳踩在病床上,盯著他。
“我兄弟還在所里蹲著呢,沈琰是吧?真以為這會兒沒人敢動你?”
沈琰瞧著方云良,有些感慨。
上輩子,他也見過方云良。
不過那都是很多年后了。
這家伙,背景足,兩年前出頭那會兒,也混出名堂了,手底下有幾家公司,算得上是老板。
尤其是在京圈這塊兒,勢力極大,手里養(yǎng)著不少人。
當(dāng)年找了個女明星做女朋友,結(jié)果控制欲太強(qiáng),人執(zhí)著要和他分手。
扭頭就找了個年輕小導(dǎo)演。
結(jié)果方云良還沒說話。
他手底下就有個小弟拎著刀就去捅了人,人沒死,進(jìn)醫(yī)院了的,小弟也被抓起來了。
一番盤問,愣是啥也沒問出來,只說自己看不慣那年輕小導(dǎo)演給自己大哥戴綠帽子。
總之,這事兒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沈琰也聽說了。
那時候出現(xiàn)在娛樂新聞版面的方云良,大腹便便,看起來富態(tài)雍容。
只有間或抬頭瞧你一眼的時候,能夠瞥見年少時候的崢嶸和狂妄。
他不是變了。
只是學(xué)會了藏匿。
“方云良?!?/p>
沈琰笑了笑,忽然將蘋果放在一旁的柜子上,而后,拿出手帕,擦了擦手,道:“你好,我叫沈琰?!?/p>
方云良:“??”
強(qiáng)飛:“……??”
兩人氣勢洶洶的來,原本是想著硬碰硬的,結(jié)果沒想到的是,這沈琰直接來了個自我介紹,態(tài)度還很好,笑吟吟的,搞得人猝不及防吃了個軟釘子。
強(qiáng)飛沒見過這樣的。
之前哪一次,不是硬碰硬,三言兩語不合適就開始打架?
方云良皺著眉,盯著沈琰看了會兒,當(dāng)下也只能伸出手,握住了沈琰的手。
媽的。
惡心。
兩個男人假惺惺。
要是之前,方云良指定給對方一拳,可是現(xiàn)在,東子就在所里呆著,還指望著沈琰能夠出具諒解書,這樣才好出來。
否則的話,一旦被嚴(yán)查,又是三進(jìn)宮,肯定不容易。
方云良盯著沈琰。
他倒是要看看,這人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別和爺演戲,你那一套沒人吃!”
方云良道:“到底咋樣你才肯寫諒解書?”
沈琰笑著道:“諒解書?”
他說完,又支起身子,一把拉開了旁邊的柜子,抽出了一張紙,道:“你說的是這個?”
啥?
方云良這一次是真的驚訝了。
他接過來,瞧了一眼,發(fā)現(xiàn)居然真的是諒解書!
而且上面還說明了東子沒碰他,是自己不小心摔著了,沒什么大事兒諸如此類。
“情急之下的辦法,不然的話要么留下手指頭,要么放點血,我都不想,所以只能這樣了?!?/p>
沈琰淡淡道。
方云良是真的震驚了。
一旁的強(qiáng)飛也不敢置信的將諒解書接過去看了又看。
他們原本以為,這一次來,指定要費(fèi)一番口舌,威逼利誘等等,才能達(dá)到目的。
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早就寫好了!
氣氛有些微妙的沉默。
方云良點了一支煙,吸了兩口,終于想明白了。
“你他媽的,是不是就等著我過來?”
方云良盯著沈琰,皺眉:“你找我啥事兒?”
他雖然一根筋,脾氣大,但是腦瓜子也不笨。
這想一想就明白了。
東子是個魚餌,對方既然提前寫了諒解書,卻沒有給警方,這意思不就很明顯了?
就等著自己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