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武境...”
他不動聲色地融入人群,神識卻如蛛網(wǎng)般悄然展開。
那道氣機若隱若現(xiàn),顯然對方也在刻意隱藏。
顧盛心中冷笑。
“玄虛門?還是秘境里的大荒盟余孽?”
大荒城中,陸家和沈青云因?qū)嵙Σ罹嗉傲宅橀w的立場不太可能對他出手。
而玄虛門和大荒盟實力較弱,反倒更可能鋌而走險。
他裝作毫無察覺,徑直向琳瑯閣方向走去。
途經(jīng)一處岔路時,顧盛突然拐入一條偏僻小巷。巷內(nèi)光線昏暗,兩側(cè)高墻投下濃重陰影。
“跟了這么久,不嫌累么?”
顧盛突然駐足,頭也不回地說道。
顧盛眉頭微挑,目光落在那名地武境武者身上。
對方身著鎮(zhèn)守府制式黑袍,胸口繡著黃城特有的山岳紋章,此刻卻在他面前微微發(fā)抖。
“陳鎮(zhèn)守使要見我?”
顧盛聲音平淡,卻讓那武者額頭滲出冷汗。
“是、是的,顧前輩?!?/p>
武者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
“鎮(zhèn)守使大人說...想與您化干戈為玉帛?!?/p>
顧盛瞬間鎖定對方識海。
那武者渾身一顫,臉色刷地變白,卻不敢有絲毫反抗。
“你可知具體緣由?”
顧盛一邊探測對方精神波動,一邊問道。
“晚輩只是奉命傳話,實在不知詳情...”
武者聲音發(fā)顫,識海中泛起誠實的波紋。
顧盛收回部分精神力,沉吟片刻。對方確實沒有說謊,但這突如其來的示好,反倒讓他心生警惕。
“回去告訴陳鎮(zhèn)守使?!?/p>
顧盛負手而立,衣袍無風自動。
“若真想談,便親自來黃城琳瑯閣見我。”
話音未落,他指尖輕彈,一道無形烙印悄無聲息地沒入武者識海。
那武者只覺眉心一涼,卻不敢多問,連連稱是后匆忙離去。
待對方身影消失,顧盛嘴角微揚。
這烙印不僅能監(jiān)視對方動向,關(guān)鍵時刻還能給他一個“驚喜”。
黃城繁華的街道上,顧盛信步而行。兩側(cè)行人紛紛避讓,有認出他身份的更是恭敬行禮。
不多時,一座氣勢恢宏的樓閣出現(xiàn)在眼前,門匾上“琳瑯閣”三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顧閣主!”
門口守衛(wèi)的武者見到他,立刻挺直腰板行禮。
顧盛微微頷首,徑直走入大廳。
柜臺后的幾名武者見狀,連忙放下手中事務(wù),齊聲問候。
“恭迎三閣主!”
“準備一間靜室?!?/p>
顧盛淡淡道。
“另外,讓蕭掌柜和佰靈通過來見我?!?/p>
“是!”
一名管事模樣的武者立刻應(yīng)聲,轉(zhuǎn)身去安排。
顧盛在侍者引領(lǐng)下登上三樓,來到一間布置典雅的靜室。
窗外是黃城全景,遠處鎮(zhèn)守府的塔樓隱約可見。
他剛坐下不久,門外便傳來恭敬的敲門聲。
“進來。”
門開處,一位身著錦袍的中年男子滿臉堆笑地走進來。
“顧閣主,多日不見,風采更勝往昔?。 ?/p>
蕭云拱手行禮,眼中滿是敬畏。
顧盛擺手示意。
“蕭掌柜,我有兩件事要辦?!?/p>
蕭云立刻正色道。
“閣主請吩咐。”
“第一,給佰靈通安排個名義上的職務(wù),要能接觸一等宗門層面的情報?!?/p>
蕭云眼珠一轉(zhuǎn),笑道。
“這好辦,就掛個外事執(zhí)事的名頭如何?權(quán)限足夠,又不惹眼?!?/p>
顧盛點頭。
“可以。第二,我要黃城鎮(zhèn)守府的所有資料,越詳細越好?!?/p>
蕭云聞言,立刻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簡,注入靈力后低語幾句。
片刻后,他抬頭道。
“已經(jīng)吩咐下去了,一盞茶內(nèi)必送到閣主手中?!?/p>
顧盛修長的手指輕敲桌面,聲音在靜室內(nèi)格外清晰。
“最后一件事,我需要你調(diào)查一個宗門?!?/p>
蕭云站在下首,心中疑惑卻未多問。
他早已習(xí)慣顧盛這種突如其來的命令方式。
“這是信物?!?/p>
顧盛從袖中取出一枚通體碧綠的玉佩,其上雕刻著繁復(fù)的云紋,在靜室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幽幽冷光。
蕭云目光微凝,認出這是秦烈前日秘密送來的物件。
他不動聲色地取出留影晶,注入靈力,將玉佩的模樣完整記錄下來。
“屬下明白?!?/p>
蕭云雙手將玉佩奉還。
“最晚三日,必將其宗門情報呈上?!?/p>
顧盛微微頷首。蕭云辦事向來穩(wěn)妥,這也是他最為倚重的一點。
待蕭云退下后,靜室外的禁制微微波動。
顧盛抬了抬眼皮,知道是佰靈通到了。
“進來?!?/p>
門被輕輕推開,佰靈通那張圓潤的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一進門就躬身行禮。
“顧大人,多日不見,您風采更勝往昔??!”
顧盛嘴角微揚,卻不達眼底。
“坐吧?!?/p>
佰靈通小心翼翼地坐下,屁股只沾了半邊椅子。
自從聽從顧盛安排加入帝宗后,他的情報生意在琳瑯閣的支持下蒸蒸日上,如今已是黃城地下情報網(wǎng)的半個掌控者。
“顧大人有何吩咐?”
佰靈通搓著手。
顧盛直視他的眼睛,語氣平淡得仿佛在談?wù)搫e人的事。
“明日起,我退出帝宗。”
“什么?”
佰靈通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圓潤的身體猛地一顫,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
“這...這是為何?莫非帝宗有人得罪了大人?”
顧盛輕輕搖頭。
“是我招惹了仇家,帝宗暫時承受不起這因果。”
佰靈通眼珠轉(zhuǎn)動,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太清楚顧盛這句話的分量——能讓顧盛主動退出帝宗避禍的仇家,該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那...小人需要做什么?”
佰靈通試探性地問道,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我要你公開在帝宗的身份,日后為帝宗情報堂做事,受其管轄。”
顧盛說道。
靜室內(nèi)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佰靈通臉色變幻不定,從震驚到猶豫再到掙扎。
他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中立身份,一旦公開投靠帝宗,就意味著徹底綁在顧盛這條船上,再難回頭。
顧盛不急不躁,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這是一場無聲的考驗——在顧盛眼中,忠誠永遠比能力更重要。
若佰靈通今日不能做出令他滿意的選擇,這顆棋子便只能棄之不用。
時間仿佛被拉長,佰靈通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念頭。
繼續(xù)做他的情報販子,保持中立,左右逢源;或者徹底投靠顧盛,賭一個更大的前程...
“屬下佰靈通,以帝宗任務(wù)堂堂主身份,拜見顧大人!”
突然,佰靈通從椅子上滑下,單膝跪地,行了一個標準的宗門禮。
顧盛眼中故意帶著意外。
“哦?我記得某人曾說過,情報販子最重要的就是中立?!?/p>
佰靈通抬起頭,臉上諂媚的笑容已經(jīng)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決然。
“自加入帝宗那日起,屬下便是任務(wù)堂之人。在此經(jīng)營情報網(wǎng)絡(luò),不過是為宗門獲取消息罷了?!?/p>
“很好?!?/p>
顧盛微微點頭,眼中帶著滿意。
“明日蕭云會為你安排新身份?!?/p>
佰靈通松了口氣,知道自己賭對了。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重新坐回椅子上。
“大人接下來有何安排?”
顧盛伸出兩根手指。
“兩件事。第一,在日月宗和大荒盟安插人手,我要隨時掌握他們的動向?!?/p>
“這個簡單?!?/p>
佰靈通自信地拍拍胸脯。
“日月宗那邊我早有門路,大荒盟雖然難啃,但也不是沒有辦法?!?/p>
“第二?!?/p>
顧盛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
“過幾日沈青檀要在城外截殺沈青云,我要你盡最大能耐調(diào)查此事。”
佰靈通臉色驟變,圓臉上的肥肉都抖了抖。
“大荒圣院的內(nèi)院弟子?這...這可是情報販子的大忌啊!”
顧盛冷冷地看著他,不發(fā)一言。
佰靈通額頭上的汗珠更多了,他咬了咬牙。
“沒...沒問題!屬下一定辦妥!”
顧盛看穿了他的心思——這胖子恐怕打著主意,若新身份不夠高就跑路。
不過無所謂,若他連這點事都辦不好,也確實沒有繼續(xù)培養(yǎng)的價值。
“去吧?!?/p>
顧盛揮了揮手。
佰靈通連忙起身告退。
就在他轉(zhuǎn)身的瞬間,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從外面?zhèn)鱽?,在真氣的加持下響徹整條街道。
“黃城鎮(zhèn)守使陳中霆,特備厚禮求見琳瑯閣顧供奉!”
佰靈通腳步一頓,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陳...陳中霆?他怎么會來?”
顧盛眉頭微皺。
靜室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首席拍賣師洪雅推門而入,一向從容的她此刻臉上帶著幾分慌亂。
“顧供奉,陳鎮(zhèn)守使帶著數(shù)十名武者前來,已經(jīng)到前院了!”
佰靈通緊張地看向顧盛。
“大人,要不我先...”
“不必?!?/p>
顧盛淡然起身,整了整衣袖。
“既然陳大人如此盛情,我們自然要好好招待?!?/p>
靜室門外,陳鎮(zhèn)守使指節(jié)在雕花檀木門上輕叩三聲。
門內(nèi)傳來顧盛懶洋洋的聲音。
“何人?”
“黃城鎮(zhèn)守使陳鎮(zhèn),特來登門道歉?!?/p>
陳鎮(zhèn)守使聲音沉穩(wěn),但袖中的左手已攥得指節(jié)發(fā)白。
門內(nèi)傳來一聲輕笑,隨即木門無聲滑開。
顧盛斜倚在紫檀云紋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枚青玉酒杯,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陳鎮(zhèn)守使好大的排場,帶著幾十號武者來我琳瑯閣示威?”
陳鎮(zhèn)守使臉色一黑,卻不得不擠出笑容。
“顧閣主說笑了,那些都是不懂事的隨從,已經(jīng)讓他們在閣外候著了?!?/p>
“哦?”
顧盛終于抬眼。
“堂堂黃城鎮(zhèn)守府,在我琳瑯閣擺排場確實不夠格?!?/p>
這話像刀子般扎進陳鎮(zhèn)守使心口。
他強壓下怒意,邁步進屋時注意到靜室四壁隱隱有符文流轉(zhuǎn)——這是琳瑯閣最高級別的防御陣法,足以抵擋天武境巔峰強者的全力一擊。
“坐?!?/p>
顧盛隨手一指對面的蒲團。
陳鎮(zhèn)守使盤膝坐下時,腰間玉帶與地面相觸,發(fā)出清脆聲響。
他注意到顧盛指尖有縷縷金芒游走,那是琳瑯閣核心功法《九轉(zhuǎn)金身訣》修煉到第七轉(zhuǎn)的標志。
三年前那個需要仰望自己的小輩,如今已成需要自己卑躬屈膝的存在。
“顧閣主已是琳瑯閣高層,當初是老夫有眼不識泰山?!?/p>
陳鎮(zhèn)守使率先打破沉默,從懷中取出一枚儲物戒推過。
“這里有百萬上品靈石,外加三株千年血靈芝,算是第一重賠禮?!?/p>
儲物戒在案幾上滑過時,表面暗紋亮起又熄滅。
顧盛看都沒看,只是輕輕搖晃酒杯。
空氣凝滯了十息,陳鎮(zhèn)守使額頭滲出細汗。
終于,他咬牙道。
“第二重賠禮是個消息——陸崇山聯(lián)合天城、玄城、地城三鎮(zhèn)守使,還有暗影堂,準備對您下手?!?/p>
顧盛搖晃酒杯的手突然頓住。
“以我如今身份,陸崇山敢動手?”
顧盛瞇起眼睛,杯中酒液突然沸騰起來,蒸騰的熱氣在空中凝成一條小蛇形狀。
陳鎮(zhèn)守使喉結(jié)滾動。
“若澹臺閣主及琳瑯閣重要戰(zhàn)力不在場...”
他壓低聲音。
“消息是昨日陸崇山親口所說,動手方式為夜襲,最早就在明日!”
靜室內(nèi)的溫度驟然下降,案幾表面結(jié)出一層薄霜。
顧盛指尖的金芒暴漲三寸,在空氣中劃出刺目軌跡?!?/p>
他為何鋌而走險?”
“前些時日他沖擊天武境九重失敗,本源受損?!?/p>
陳鎮(zhèn)守使從懷中取出一塊留影石,激活后顯現(xiàn)出陸崇山面容枯槁的影像。
“他說要殊死一搏為陸家鏟除后患。”
影像中的陸崇山雙眼血紅,額頭有蛛網(wǎng)狀的黑氣蔓延——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顧盛瞳孔微縮,突然輕笑出聲。
“陳鎮(zhèn)守使為何不與他聯(lián)手?以三鎮(zhèn)守使加暗影堂的陣容,勝算不小?!?/p>
“老夫不認為他會贏。”
陳鎮(zhèn)守使突然露出老狐貍般的笑容,從袖中取出兩片玉符。
“這是老夫分化的兩道天武化身,雖只有本體七成實力,但危急時能擋上一陣——第三重賠禮。”
玉符落在案幾上發(fā)出清脆聲響,表面有細密的裂紋。
顧盛終于正眼看向?qū)Ψ?,發(fā)現(xiàn)陳鎮(zhèn)守使右手指甲全部泛紫——這是強行分化化身導(dǎo)致的氣血反噬。
靜室內(nèi)陷入詭異的寂靜。窗外傳來琳瑯閣弟子演練武技的呼喝聲,更遠處有飛舟掠過的轟鳴。
顧盛突然伸手按住其中一枚玉符,玉符表面立刻浮現(xiàn)出與陳鎮(zhèn)守使一模一樣的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