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松卻忍不住多看了賀媛兩眼。

以前結(jié)婚的時候，賀媛對他來說，就像是家里的一個擺設(shè)。

無論他用與不用，她總是在那的。

就算兩人發(fā)生爭執(zhí)，但當(dāng)他真遇到什么難處，賀媛也會挺身而出，陪他一起解決。

現(xiàn)在他離了婚，在國外也多少發(fā)生了一些感情。

結(jié)果那些女的不是為了他的錢，就是想要圖謀算計他。

跟在他身邊，恨不得把他口袋里的每一個子都搜刮干凈。

有了那些人做對比，賀媛……

就連脾氣不好，都不算太大的缺點了。

一起生活幾十年，蔣松好像才真正第一次用平等的目光來注視賀媛。

他發(fā)現(xiàn)她很美，做事也有章法，即使年過半百，面容看上去也才三十出頭。

依舊相當(dāng)?shù)挠绪攘Α?/p>

賀媛放下花，緬懷了幾分鐘，就打算走了。

“等一下?！笔Y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開口把人給叫住了。

賀媛腳步一頓，略帶驚訝地看向他：“是你叫我？”

蔣松咳了聲，掩飾自己的尷尬：“來都來了，多待一會兒？最近幾年，你還好吧？”

賀媛有些莫名，她跟他離婚的時候那么難看，早不是可以閑話家常的關(guān)系了。

不過老爺子的喪事，她還是保留了幾分禮貌。

“很難看出來嗎？我過得很好，每一天都好的不得了，不能再好了?！?/p>

她唯一后悔，就是離婚離的太晚了！

白白浪費了那許多年青春。

蔣松等了會兒，等不到賀媛跟他客套，也問他同樣的問題。

氣氛停滯了一會兒。

賀媛：“我先走了。”

蔣松下意識邁出一步，看著她背影。

賀媛頭也不回地說：“不用送，我朋友在外面開車等著呢?！?/p>

蔣松原本不是要送她的意思，聽到這話后，卻心頭涌出一股勁兒。

朋友？什么朋友？

男的女的？

他黑著臉跟上去了。

外面。

高大英俊的男人倚在車門邊。

漆黑的車身幾乎跟夜幕融為一體。

眉眼竟然有幾分熟悉。

蔣松冷著臉想了會兒，才想到賀媛之前看電視，很喜歡一部劇里的角色。

這個男人，赫然就是那位演電視的影帝。

“你竟然包戲子！”蔣松怒了，低吼聲打破靜謐。

賀媛一怔，回過頭，打量著他：“不是說了不用送，你怎么還是跟了出來？”

蔣松冷笑，指著影帝，氣急敗壞：“我不出來，怎么會知道你現(xiàn)在這樣，自甘墮落？”

“你別亂說！”賀媛走到男人身邊，隨手挽住男人手臂，親昵地依偎過去，對蔣松笑笑：“我們兩個之間，是清清白白的朋友關(guān)系?！?/p>

“你……”蔣松氣血上涌，雙目充血：“你當(dāng)我是瞎子？”

“怎么會？”離婚后，兩人沒了利益關(guān)系，也就沒必要再吵架。

賀媛很久沒看到他這么憤怒的一面了。

再看到，竟然感覺有些好笑。

“我當(dāng)你是空氣?！?/p>

她身邊的男人沒忍住，也輕輕地笑了。

蔣松哪還看不出來，賀媛擺明了是在耍他？

頓時氣得手指著她打顫，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另外兩人卻完全當(dāng)他不存在。

影帝打開車門，體貼地讓賀媛先上車，然后自己也進(jìn)去。

接著汽車啟動，就這么揚長而去。

蔣松被留在原地，死死地盯著一點點變小的汽車，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知怎的，腦海中竟然想起了當(dāng)初剛剛喪妻，蔣天生太小，老爺子勸他再娶一個打理家務(wù)，他不情不愿被迫相親時的畫面。

衣香鬢影的宴會，滿屋子的名媛千金，賀媛一身淡粉色的小洋裝，裙擺蓬松，像一朵怒放的芍藥，明艷燦爛地從樓梯上跑下來。

她撞到了他，抬起頭，卻是先笑：“對不起?！彼芏Y貌。

“沒關(guān)系?！彼瑯涌蜌狻?/p>

之后的宴會上，兩人接觸并不多，她像個難得出門，對什么都新鮮的小姑娘，花蝴蝶一樣到處跑來跑去。

而他還沉浸在喪妻的悲傷，以及被父親安排的壓抑中，整個人異常的消極。

后來宴會結(jié)束，父親問他有沒有喜歡的。

他本來想說沒有，再推脫一陣子。

但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說出一句：“有個穿粉色洋裝的，看著不錯。”

前妻是個很好的女人。

她比他大，天然地有著女性的包容和慈愛。

兩人成婚后，她任勞任怨，事事以他為先，無怨無憂。

蔣松理所當(dāng)然的以為，所有的女人都這樣。

然而賀媛不是。

新婚之夜，她就理所當(dāng)然地高抬著下巴說：

“你是二婚，我是頭婚，你還帶個孩子，我都沒生過孩子就要當(dāng)媽！所以我吃虧了，你要補償我。”

她問他要了很多幫扶賀家。

他也覺得她說的沒什么錯處，便也就配合了。

賀媛是跟前妻截然不同的女人。

她不喜歡做家務(wù)，卻喜歡跟人做生意。

賀家早年在銀行有股份，家主一個妻子，十六個姨太太。

建國后，因為種種原因，賀家散盡家財，全部捐了出去，只留下一個小商鋪。

姨太太們也都散盡，只留下最受寵的十六姨太。

賀媛就是十六姨太的獨生女。

賀家的出身，做派，都不被上面喜歡。

小商鋪也經(jīng)營的一般，眼看著要敗落。

賀媛嫁給他，算是破釜沉舟，但也的確起死回生。

起初她也是感激過他的，兩人有過新婚很恩愛的時候。

賀媛年紀(jì)比他小，喜歡漂亮衣服，喜歡打扮，喜歡交際跳舞，會對男人撒嬌。

蔣松從沒接觸過這樣的女人，她不勞作，但會讓人心頭發(fā)癢。

她懷孕了，他大喜過望。

這種欣喜，甚至超過了前妻生孩子，他第一次當(dāng)爸爸的那種懵懂的激動。

然而很快，矛盾就出現(xiàn)了。

賀媛懷孕后，蔣天生開始產(chǎn)生危機感，他躲起來哭，專挑賀媛不在家的時候，抱著他媽媽的牌位，去蔣松面前哭。

“爸爸和新妻子有了新的孩子，是不是就不會再愛我了。”

“你不要騙我了，所有人都是這樣的，你會喜新厭舊！”

“那個女人對我不好，她說等她生了弟弟，家里的一切都是她們的，她會把我趕出去?！?/p>

“我要出國，我必須出國！我不走，難道要被她逼死，要像喪家犬一樣被人掃地出門嗎？”

“她不是我媽，我只有一個媽！我媽已經(jīng)死了！我媽一輩子為了你，你卻這么快就跟新的女人有了新的孩子，我恨你，我恨死你！”

蔣松不敢再對賀媛好了，他甚至不敢多看她兩眼。

前妻很好，她事事過手，不假于人，照顧他多年，還為他生下長子。

他對其他女人的每一分好，都是對前妻的背叛。

說好了娶賀媛回家，是為了多個人照顧蔣天生。

她就該像個保姆一樣，給他照顧家照顧孩子。

她怎么能出去做生意？她怎么能把心思都用在事業(yè)上？她為什么要懷孕？

蔣松開始跟賀媛吵架。

最激烈的時候，他說：“既然小生這么在意，你肚子里這個孩子，就別要了?！?/p>

話出口，蔣松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怎么能說那么殘忍的話？

那，那也是他的親生骨肉??！

他想挽回，然而晚了，一切都晚了……

賀媛當(dāng)天晚上，就跑到了蔣開山面前，跪著，哭著，把他的話重復(fù)了一遍。

老爺子大怒！

蔣天生被強行送出國，小小年紀(jì)，就這樣心思歹毒，蔣家容不下他了。

蔣松對兒子心有愧疚，更不敢面對孩子質(zhì)問的目光，他只能彌補的，給他帶走了所有的家產(chǎn)。

但其實他也隱隱松了口氣，小生走了，他跟賀媛，就不會再吵架了吧？

他錯了。

他是失控時脫口而出的話。

賀媛卻覺得他就是有這樣歹毒的心思，她覺得他深思熟慮！

蔣天頌出生后，賀媛請賀家派了人，嚴(yán)防死守，堅決不讓蔣松跟孩子見面。

她本人更是要么不見他，要么直接惡語相向。

之后蔣天頌大一些了，賀媛就又求到了蔣開山面前。

“這孩子可憐，他親生父親未必讓他平安長大，爸，你就當(dāng)可憐我們母子。”

從始至終，沒人問過蔣松的意見，他就被摁頭成了惡毒的罪人！

虎毒還不食子，在他這個新婚妻子眼里，他比老虎還毒！

蔣天頌五歲，因為保姆照顧不周，高燒了兩天都沒人發(fā)現(xiàn)。

事發(fā)后，老爺子心急如焚，把他送進(jìn)醫(yī)院。

賀媛在外面做生意，回不來家。

蔣松終于有機會過去探望。

這幾年，雖然因為老爺子跟賀媛對他的偏見，讓他始終沒跟蔣天頌接觸過幾次。

但蔣天頌是認(rèn)人的，他知道他是誰。

蔣松出現(xiàn)，小男孩就從被子里探出了頭，清亮的雙眼看著他，那眼睛好看極了，就像他媽媽。

兩人對視，蔣松心里微動，剛要朝他走過去。

小男孩對他冷冷一笑：“你怎么過來了，是你那個養(yǎng)在外面的兒子死了嗎？需要另一個兒子給你養(yǎng)老送終了？”

蔣松怒而抬手，一巴掌把他打成了腦震蕩，小男孩從病床上重重摔落。

聲響驚動護(hù)士，急匆匆跑進(jìn)來，被眼前一幕嚇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賀媛從外地千里迢迢趕回來，一聽說這事，舉起花瓶就要跟蔣松拼命。

老爺子在中間說和，賀媛才忍了，蔣松也付出了代價，被老爺子拿著皮帶，狠狠抽了三十下，打得背上沒一塊好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