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來特意哄他的,餐桌上,念初就感覺到了這男人不太高興。
只是當(dāng)時的環(huán)境不太適合說些私密的話,這會兒大家又散開,關(guān)注她的眼睛沒那么多了,念初找了個借口,便迫不及待跑過來。
蔣天頌看了看她那束假花,的確做的不錯,看得出來做這花的人美商很好,不過很快他就又興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蔣岸英那個人的功利心很強(qiáng),他和你來往并不純粹,你對他別太不設(shè)防范。”
念初本來也是要和他解釋這事的,聽到這句展顏一笑:
“這里是蔣家,蔣爺爺希望我多認(rèn)識些人,我才同他們說話。我是經(jīng)歷的事情少一些,但又不是傻子,我沒有熱衷跟人交朋友的愛好?!?/p>
這時蔣天頌的手機(jī)忽然又響了起來,備注林翡兩個字,讓念初笑容消失。
蔣天頌看了眼她,把她摟進(jìn)懷里,親了親她臉頰說:“她的存在不會影響到你任何事?!?/p>
念初不開心的抿了下嘴巴:“如果你真的有不得不犧牲色相的時候,瞞我瞞的好一點,別讓我知道,我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p>
說著她不想在他房里待下去了,推開他就要走,蔣天頌卻手臂加了力道,就跟道鐵箍似的,讓她動彈不得。
“這件事早晚要讓你知道……”
念初半個小時后才出蔣天頌房間,剛出門,就跟神色高深莫測,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的蔣柏對視上了。
中年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像是洞悉了一切,含著一抹淡笑道:
“天頌的房間從來不許外人進(jìn)的,我和我的孩子們都不行,梁小姐倒是好本事,讓他對你這樣親近。”
念初尚且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蔣天頌已經(jīng)聽到聲音,從房間里走出來了。
他淡淡看著蔣柏,并不怎么禮貌地說:“小叔出現(xiàn)在這里,是覺得最近手頭寬裕了,能還上欠我母親的債務(wù),來找我還錢的?”
當(dāng)著一個外人,還是小輩的面,被戳穿經(jīng)濟(jì)條件窘迫的事實,蔣柏臉色黑了一瞬。
蔣天頌面色平靜地看著他,臉上表情不多,在蔣柏眼里卻像個惡魔。
沒有任何人類的感情,不講親情,只知道一味地掠奪,搶走那些本該屬于他的兒子們的好資源的惡魔。
沒了老爺子的存在,蔣柏也懶得再偽裝虛假的和平,從他當(dāng)年出事,蔣天頌明明有保他的能力卻怎么都不肯插手,他就對這個侄子失望透頂。
蔣柏重重地冷哼一聲:
“剛接到你爸的電話,你大哥在國外的事業(yè)最近有起色,這個時候離不開人,你爸覺得還是陪你大哥比較重要,所以今年就不回來了?!?/p>
他故意盯著蔣天頌的眼睛看,似笑非笑說:“大哥也真是的,明明有兩個兒子,可這么多年,他的多數(shù)朋友,基本上都以為他只有一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同樣都是孩子,怎么待遇差距就是這么大呢?!?/p>
“他真是一點都不為你著想,往年你還有個媽媽,雖然也不顧家,但起碼人人都合家團(tuán)聚的時候能陪在你的身邊,偏偏今年他們離了婚,唉,天頌啊,你說說這大年三十,別人都是一家人拖家?guī)Э诘卦谝黄?,你一個人可怎么過?”
念初不是故意留下來聽這些話的,她只是被蔣柏最初對她說的那些話嚇住了,怕蔣柏已經(jīng)看穿兩人的關(guān)系,會借此為難蔣天頌。
然而這么久聽下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對人心的惡劣想象還是過于單薄。
蔣柏嘴里說著關(guān)心,實際上卻字字句句,最是戳人痛處。
念初擔(dān)心地看了眼蔣天頌,她怕他會難過。
不過這一眼看過去,她卻愣了下。
蔣天頌神情自若,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在蔣柏挑釁的注視下,他甚至還云淡風(fēng)輕地笑了笑。
“為什么他不回來我就是一個人了,爺爺,弟弟們,外面那么多親戚,包括二叔您自己,難道在您眼里就都不是人嗎?”
蔣天頌挑著眉梢,神色驚訝:“二叔,我知道你欠我媽媽很多債務(wù)至今未還,這件事讓你很是慚愧,但你也沒必要這樣自輕自賤,雖然事情讓你辦的不是人了些,但生物意義上,你始終還算作是個人的。”
念初聽的只想給他拍手叫絕。
怪不得她和他爭論總說不過他,就他這張嘴,就他這詭辯能力,就他這刁鉆角度……
頂級辯論隊沒有他,是辯論隊的損失!
蔣柏被拐彎抹角地?fù)p了一通,臉色越發(fā)漆黑,但他自知說不過蔣天頌,所以只是沉沉地笑了兩聲。
“天頌,年輕人有點鋒芒是好的,不過你這鋒芒太過,連自己家人都得避著了,最好還是小心點,別再樹大招風(fēng)?!?/p>
念初等他離開,才快步走回蔣天頌身邊,緊張地說:“我剛出門就看到他站在外面,他不會聽到了什么吧?”就算什么都沒聽到,蔣柏剛才那些話,也像是已經(jīng)看穿了他們兩人的關(guān)系。
蔣天頌摸摸她頭發(fā),緩解她的緊張:“知道了也沒什么,他雖然對我不滿,但也不至于要出手壞我的事。”
蔣家人,內(nèi)部矛盾內(nèi)部解決,關(guān)鍵時刻仍然是一致對外的。
念初小心翼翼地說:“那我們的事呢?他會不會猜到什么?”
蔣天頌淡然道:“他就算真的猜到了,也不是什么壞事?!?/p>
蔣柏是絕對不會破壞他和念初之間關(guān)系的。
天北優(yōu)秀的世家名媛,排除私生女和作風(fēng)不好的之后,剩下來的優(yōu)質(zhì)資源其實不多。
蔣柏四個兒子,排除已經(jīng)結(jié)婚的老四,和年紀(jì)尚小的小六,他還有兩個兒子在適婚年齡。
蔣天頌身邊有女人,就不會跟他的兒子們?nèi)ジ偁帯?/p>
蔣柏是巴不得他和念初真的有什么才好。
念初的身份,也讓蔣柏毫無危機(jī)感,兩家婚姻如果不能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手,那必然有一方會成另一方拖累,他巴不得蔣天頌多個拖后腿的。
念初沒經(jīng)歷過蔣家這樣的大家族,想不通蔣天頌話里的深意,但她對他無條件信任,看他真的毫不在意,她便也慢慢放下了芥蒂。
午飯的流程跟早飯差不多,除了菜色的變化,基本沒什么不同。
念初跟在蔣天頌身邊,同他一起下樓,兩人自然又是坐到一處。
已經(jīng)忍了很久的蔣天奇看著她那一臉習(xí)以為常的表情,忽然忍無可忍,對她低聲道:
“喂,姓梁的,占便宜沒夠是吧?黏著我二哥還沒完了?沒看見飯桌上的男人都是讓自己的妻子坐身邊嗎,你霸占著的是我未來二嫂的位置!”
念初握著筷子,表情無辜,也學(xué)他低聲:
“我怎么記得你之前說的是,你自己想坐二哥身邊,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看上二哥了,所以才對他占有欲那么強(qiáng),想要獨自霸占他?”
蔣天奇想霸占的哪里是蔣天頌?他是想恢復(fù)自己曾經(jīng)的地位。
在念初出現(xiàn)之前,他是蔣家最小的孩子,所有長輩的關(guān)愛都在他一個人身上,就連全家脾氣最不好的蔣天頌,也對他獨獨多幾分包容。
可在念初到來后,他的地位就變得一落千丈了,女孩子比起男孩,總是更容易得到長輩的疼愛。不僅爺爺一味地要他讓著她,現(xiàn)在就連二哥,也對她意外的好脾氣。
被念初故意拿話一激,蔣天奇氣得鼻子都歪了:
“你你你,你說的什么亂七八糟的,你不要臉!”
念初坦然自若:“都快高考了,這么大的男孩子還黏哥哥,你心理變態(tài)!”
蔣天奇瞪圓了眼睛:“拜托,這里是我家,我才是姓蔣的那個,你敢這么和我說話,哪里來的底氣?”
底氣自然是蔣天頌給的。
有個人兜底,念初才敢稍微露出點小刺,讓人知道自己也不是軟弱可欺的。
“和底氣有什么關(guān)系?你這么做明擺著就是不對,難道沒有人護(hù)著我,我的家世不能和你們蔣家抗衡,你就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地隨意欺負(fù)人了嗎?別以為我不知道,其他人看我時的目光,對我的誤解,還有一些謠言都是怎么傳出來的!”
女孩子之間,說別人壞話是最好的增進(jìn)感情的親密方式,姜瑩瑩早在決定跟念初交好的時候,就把蔣天奇詆毀她的事全告訴她了。
蔣天奇面上掠過一抹心虛,掩飾的往嘴里塞了塊食物,不再繼續(xù)說話了。
念初則神態(tài)自若,怡然自得地喝果汁。
她身邊的蔣天頌把一切收入眼底,微不可察地浮現(xiàn)笑意。
小姑娘厲害起來還是挺厲害的,看來這一次短暫交鋒,他那個跋扈的弟弟敗了北。
飯間,蔣老爺子主動提起了蔣松不會回來過年一事。
想起那對不省心的父子倆,蔣開山也是微微一嘆:
“天頌,你大哥今年遭到了很大打擊,你爸放心不下也是人之常情,希望你能理解?!?/p>
蔣天頌朝著老爺子舉了舉酒杯:“他回不回來對我來說區(qū)別不大,爺爺不用多慮?!?/p>
蔣松回來了,兩父子也不會相處得有多愉快,這么多年的經(jīng)驗累積,蔣天頌寧愿不再和那個失職的父親見面。
桌子上的其他人,表情都是各異,但唯一相似的,是除了吵架敗北,埋頭苦吃的蔣天奇,蔣柏和他的那些孩子們,看著蔣天頌的眼神都有些幸災(zāi)樂禍。
念初忽然就明白了,為什么她初見蔣天頌時,他會是那樣的冷漠倨傲,不近人情。
她在飯桌下的腿,朝著男人的長腿輕柔貼靠過去,像個黏人的小動物似的貼在他身上,充滿了安撫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