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人聽懂他的暗示,眼神都有些復雜。
好聽的話誰都會說,他們已經(jīng)失望過一次了,還能再繼續(xù)相信這些人嗎?
可如果不相信,他們活著,又還有什么盼頭呢?
兩人最終什么也沒說,相互攙扶著,一點一點走遠了。
蔣天頌手插在口袋里,目送著他們的背影。
腦海中忽然有個特別荒唐的念頭浮現(xiàn),如果有一天,是他到了那個歲數(shù),會有一個跟他互相扶持的人嗎,那個人又會是誰?
他忽然想到念初,她不是去旁邊貨架挑東西嗎,怎么這么久都沒回來?
蔣天頌就推著購物車去找念初。
他很快就看到念初了,她蹲在兩排糖果架子中間,眼神迷茫,看著有些傻傻的。
蔣天頌步子微頓,接著又大步朝她走過去。
“你這是怎么了,身體不舒服?”
念初看到他,眼前一亮:“二哥,你總算是來找我了,你看這個?!?/p>
她說著把羽絨服領(lǐng)口一敞,露出來一個小小的毛茸茸的東西。
蔣天頌皺眉,那是一只很小的小奶狗,應該剛生下來沒多久,連眼睛都沒睜開。
“你在哪撿到的?”他蹙眉走過去:“這家超市不允許帶寵物進入,把它放回去。”
念初表情古怪,朝著自己腰的位置比劃了一下:
“不是撿到的,剛剛我來這里挑糖果,有個這么高的小孩子,他說要送我個東西,然后把這個從口袋里掏出來放我手里后就跑遠了?!?/p>
她苦著一張臉,抱著小狗,小心翼翼的。
“小孩子?”蔣天頌猜想,估計是誰家孩子趁大人不注意買了寵物,拿回家后又不許養(yǎng),才能想出這么個鬼主意。
念初面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好人,這才被人給盯上了。
蔣天頌當即做出決定:“超市有失物招領(lǐng)處,走,我和你一起去說明情況?!?/p>
念初卻有些猶豫,她看著還沒她巴掌大的小家伙,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
小狗似乎也感覺到她的觸碰,軟乎乎的小爪子動了動,嗚咽了一聲,仿佛在回應她。
“它很可愛啊,不如我們就養(yǎng)著它吧?!?/p>
蔣天頌眉頭皺成小山:“你以為養(yǎng)寵物是件很輕松的事情?何況它還這么小,能不能活下來都不一定?!?/p>
“試一試嘛,遇見了也是一種緣分。”念初對他撒嬌:“把它留下來吧,二哥,正好和我做個伴兒,我會好好照顧它的,所有它的事情我自己負責,保證不給你添麻煩?!?/p>
蔣天頌眼神不是很友善:“你想好了,一定要把它留下?”
念初可憐兮兮的把狗狗又放回領(lǐng)口:
“你看,我都用自己體溫給它暖這么久了,它身上都沾滿了我的味道,說不定早把我當媽媽了,跟我自己生出來的有什么區(qū)別?”
蔣天頌被她這詭辯的說辭氣得哭笑不得:“活人生出只狗來,你可真有出息?!?/p>
到底是沒再說她什么,干脆又一起去了寵物區(qū),買了狗窩,狗碗,還有給小狗狗吃的奶粉和奶瓶。
兩人回家之后,念初原本是說要給房子換新年裝的,這會兒也沒興趣了。
上網(wǎng)各種查小狗狗怎么養(yǎng),興致勃勃地給小狗狗拍照,做成長記錄片。
蔣天頌獨自坐在一邊,本來是不打算插手的,看她玩的上頭,半天也不膩,天都黑了也仍舊圍著狗轉(zhuǎn),簡直是把他給冷落一邊了,才過去把她給撈起來,抱著往臥室走。
念初雙腳騰空后驚呼了一聲:“別啊,網(wǎng)上說要用熱毛巾給小狗狗排泄,我還沒弄完呢?!?/p>
蔣天頌不冷不熱道:“你再說一句,我立刻把它扔出去。”
念初怕他真的這樣做,立刻緊緊閉上嘴,不敢再言語了。
蔣天頌把她放回床上,看著她訓斥地說:
“我允許你養(yǎng)它的前提,是不能讓它影響到我們的正常生活,你要牢記這一點?!?/p>
念初點點頭,表示她記住了。
蔣天頌這才放開她的手,示意她去洗漱。
然而到了半夜,念初翻來覆去,生怕狗窩里的發(fā)熱墊會溫度不夠,導致小狗狗失穩(wěn)。
她在床上等了半天,小聲試探蔣天頌:“二哥,你睡了嗎?”
蔣天頌沒回應,念初以為他睡著了,小心翼翼從床上往下挪,打算去看狗。
整個過程,她動作都輕極了。
跑到客廳摸了摸狗窩,還是熱的,再看小狗狗,睡得很熟。
念初放下心,又重新回到臥室。
人才掀開被子,黑暗中,男人冷冷的聲音響起:
“這么喜歡帶孩子,不如干脆自己生一個?”
念初嚇了一跳,他什么時候醒的,是她把他吵醒了嗎?
她心虛,服軟的快,軟乎乎的鉆進蔣天頌懷里。
“這是我第一次養(yǎng)狗,自然希望它能好好的。萬一出了什么問題,我會難過很久的?!?/p>
蔣天頌手攬在她腰上,把她撈進懷中,在黑暗中找到她嘴唇,含著咬了一下。
念初不好意思地輕笑了聲,臉埋進他懷里:“給它取個名字吧,以后它就是我們共同的寶貝?!?/p>
蔣天頌興致不高,不冷不熱道:“你先把它養(yǎng)活了再說?!?/p>
于是接下來幾天,念初下了課回家的第一件事,都是立刻去看她的狗。
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小狗還真就一點點的長大了,從不到她一個巴掌大,變得和她巴掌一樣大,眼睛也睜開了。
棕色的小綠豆眼,一頭白色的小卷毛,丑萌丑萌的,把念初給高興壞了。
“網(wǎng)上都說睜了眼睛就能活?!彼_心地去找蔣天頌分享:“我一定能養(yǎng)大它,現(xiàn)在該給它取個名字了?!?/p>
跑到臥室一看,蔣天頌卻在換衣服,正在穿外套。
念初一愣:“都這么晚了,你還要出門嗎?”
從兩人旅游那次回來,蔣天頌就沒再加過班,難道現(xiàn)在又故態(tài)復萌了?
蔣天頌穿好衣服后,又對著鏡子看了看。
“單位之間組的局兒,結(jié)束得可能會晚一點,你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p>
“誰要等你了,我肯定先睡!”念初反叛地應了一聲,抱著小狗跟過去送他出門。
等人離開后,回到沙發(fā)上,卻有些魂不守舍的。
現(xiàn)在都八點多了,早過了吃晚飯的時間。
他說有人組局兒,這個點,一群人聚在一起,是靠什么打發(fā)時間?
小南國會所。
在天北寸土寸金的地段,一夜之間,消失了三家生意不錯的酒樓。
三家門臉被打通,又重新裝修,就有了現(xiàn)在這一棟金碧輝煌的會所。
它叫小南國,聽名字就知道,跟之前被一場大火燒沒了的紅豆生南國會所肯定有關(guān)系。
也的確有關(guān)系,老板都是同一個人,晚九點,會所正式開業(yè),此時帶著幾個女明星,含笑在會所招牌下剪彩的人,正是滿身橫肉的丑胖子成威。
開業(yè)第一天,來了不少老顧客,人來人往,豪車云集,仿佛之前那些糟糕的事情都沒發(fā)生過,對這些人來說沒有任何影響。
成威笑著一個個接待,蔣天頌也從車中走了下來,成威笑容一頓。
“蔣局?”他瞇了瞇眼,接著笑得更加燦爛:“什么風把您給吹過來了,我這么個小地方能讓您這樣的人物落腳,真是蓬蓽生輝?。 ?/p>
蔣天頌冷冷地看他一眼,并沒有跟他客套:“別以為徐婷婷的事情我會這么容易翻篇,我今天來,就是來找你的把柄的,廢話連篇那一套,你可以免了?!?/p>
他不客氣,成威笑的卻越發(fā)真誠,笑意里隱隱壓著幾分輕蔑。
年輕有為,天之驕子又怎么樣?他錯就錯在太理想化了。
天北那些有頭有臉的,哪個沒在他手底下留下一兩個把柄?
蔣天頌當眾說出這種話,打的不僅是他成威一個人的臉,也是讓那些跟他同流合污的人,提起了提防之心。
接下來,不用他做什么,想必那些怕自己短處會被曝光的人,就會自發(fā)去對付蔣天頌。
果然,下一秒,就有個男人走向蔣天頌說:
“蔣老弟,這都是下班時間了,你怎么還火氣這么大???年輕人,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出來玩就是圖個樂子,開心不就行了?”
蔣天頌看向這人,方覺,說起來兩家還是世交,方家從軍,也是高位,但方覺卻是方家下一代里比較不成器的,都三十六了仍舊一事無成,是個圈子里公認的紈绔子弟。
兩人之前基本沒什么往來,方覺卻攬著蔣天頌肩膀,一副跟他很熟的樣子。
湊近后,滿身脂粉味,張開嘴就一股酒氣。
顯然是先在別的地方喝多了。
蔣天頌不著痕跡的偏了偏頭,避開他身上那雜亂的味道,手卻也攬住了方覺肩膀。
“方大哥怎么也在這?”
方覺一聽他這稱呼,頓時更加親熱:
“成威是我朋友,他開店我當然要捧場。蔣老弟,碰見了就是緣分,今天你跟我走,哥哥我請客!”
攬著蔣天頌肩膀,不由分說就往里面走,蔣天頌婉拒都無用。
方覺身邊跟著一些人,都是些不學無術(shù)的狐朋狗友,見蔣天頌真的跟著來了,臉上都有些驚訝。
進包廂后,試探著跟他搭了幾句話,蔣天頌也都一一回應了。
態(tài)度雖然不怎么熱絡(luò),但也都是正常交際應酬,并不像傳聞中那么冷淡傲慢,不近人情。
眾人彼此對視一眼,心中大約都有數(shù)了,當即揮手叫酒,又叫公關(guān)進來表演節(jié)目。
過了會兒,有人推門進來,是個穿著兔女郎服裝的小姑娘,領(lǐng)口很低,裙擺卻高,白花花的大腿在外面露著。
坐在門附近的男人瞇了瞇眼,在女人路過時,抬手往她腿上摸了一下,這在夜場里,原本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大家都沒當回事。
小姑娘卻一臉受到驚嚇的模樣,短促地驚呼了一聲,整個人一慌,啪嚓一聲,托盤隨著她回頭的動作失重,盤子上價值一百多萬的酒,就那么清脆的掉在地上,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