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而賣,銀錢也被他自己收走了。
眼下,小寧莊確實與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是人家威武將軍府的私產(chǎn),錢貨兩訖的買賣,怎好閉著眼睛說瞎話?
瞅了一眼氣勢洶洶的官差,張耀祖忙又換了種說法:“是是,確實是已經(jīng)賣了的,可將軍府也不是外人啊,這是我外甥女嫁去的府邸,我是她嫡親大舅舅!你們要是不信,盡管喚那丫頭來問問!”
他本以為,抬出舅舅的身份,眼前的困境自然能解。
誰知那幾個官差互相對視了一眼,都笑了起來。
“你說你是人家的舅舅,誰家娘舅如你這般,跑到外甥女的莊子里做這副打扮!瞧你連人家銀錢都不放過,分明就是個慣犯!人家女眷多清貴的人,還能到你跟前瞧你這副模樣,豈不是臟了人家的眼睛?”
張耀祖低頭一看,頓時叫苦不迭。
早日如此,何必當(dāng)初!
“我真的是啊……你不信的話,還可以問問莊子上其他人。”
張耀祖在圍觀的人群中瞧見了何管事、張大康、以及張運三人,忙沖著他們大喊:“你們幾個,過來跟官爺說清楚,我是不是你們家大少爺?!”
被點到名的三人走到當(dāng)前。
對著幾位官差先行了個禮,何管事皺著眉:“我家夫人確實有一位娘舅,可上回賣了小寧莊之后,那位爺就不曾來過了……況且,別說我家夫人了,就是娘家太太在這兒,怕也不愿見這位兄長。”
“正是這個理,我們幾個原先就在張家大爺手底下做事的,那是個最最驕奢淫逸的主兒,平日里綾羅綢緞傍身,哪會是這般狼狽模樣?”張運不慌不忙地接話。
張大康看看官差,又瞅瞅跪在地上,已經(jīng)氣得滿臉豬肝色的張耀祖,心肝一顫,脖子一縮,磕磕巴巴道:“我不知曉,我什么都不知曉?!?p>三人中,有兩人不認得這人。
且這人光著膀子上身,還偷盜人家的銀錢,這是事實。
大家都看見的。
官差又去詢問了虞聲笙。
虞聲笙這會子緩了過來,吃了兩口涼茶,捂著心頭,一陣后怕道:“我舅舅怎會是這樣的人?還請幾位官爺替我把把關(guān),莫要錯放任何一個壞人,我這莊子剛剛?cè)胧郑f子里又有好些婦孺,哪里受得住這樣驚嚇?”
得了這話,官差便不再猶豫,辦完了小寧莊的差事后,便將張耀祖當(dāng)成偷盜賊一并帶走。
莊子上不少人是親眼看著張耀祖被扭送離去的。
他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張耀祖是什么人,他們心知肚明。
這是一場老東家與新東家的較量。
勝負分明,很顯然新東家連面都沒露,輕輕巧巧就讓那張耀祖被扭送至官府,就算事后能脫身,怕也少不了脫層皮。
待一切平息,虞聲笙將三人叫了來。
今瑤剛剛守在她身邊,將這三人的表現(xiàn)一五一十都說給了她。
虞聲笙先夸了他們幾句,又安排了兩處管事差事給他們。
三人分兩處管事,自然有一人落空,這人就是張大康。
何管事重又得了頭銜,張運也心滿意足,二人謝過,又得了虞聲笙給的兩吊賞錢,越發(fā)心悅誠服,再也沒有不敬不從的。
只是張大康有些憤憤不平。
明明三人一同進出,為何單單落下了自己?
回去的路上,何管事見張大康還在嘴里不干不凈地嘟囔著,索性把話挑明:“今兒這事就是夫人給咱們?nèi)齻€的考驗,張運去哄騙大少爺進莊子,又安排他在靠近堂屋的柴房里安頓;而我提前把堂屋附近的人都支開,好讓大少爺順利進入拿銀子,你可是什么都沒做啊。”
“那不是……輪不上我么?”
張大康依舊覺得委屈,“要是你們給我安排活計,我一樣能做好?!?p>張運冷笑:“那方才當(dāng)著官差的面你為何要說不知道?”
張大康頓時啞口無言。
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算了,這話你在我們倆跟前說說就罷了,千萬別捅到夫人跟前,今兒你也瞧見了,夫人都沒出面,大少爺都這般慘了!如今咱們是小寧莊的人,自然一心要為自己的主子,你要還是這么拎不清,往后還有苦頭可吃。”
張運言盡于此,說完抬腿疾步離去。
論關(guān)系,張運和張大康是同個姓,更親近些。
可一連串的事情結(jié)束后,他反而覺得與何管事更投契。
都是做下人的,跟一個明白的主子他們的日子才能好過,要一直跟在張耀祖身后,那就是扯不清的麻煩,還不完的債,必要時候他們還會被推出去頂包。
有了張耀祖做例子,莊子上下都安分不少。
虞聲笙終于對小寧莊大權(quán)在握,那些個大小管事到她跟前回話時,再無隱瞞搪塞,一個個靈光得很。
她很滿意。
今年第一回收成,小寧莊算是來了個頭彩。
豐收不說,還足以抵稅,望著那些豐實的糧倉,她心滿意足。
回府的路上,虞聲笙專門派了個小廝去了一趟虞府,將今日之事完完整整地告知張氏。
天色漸晚,金烏西墜。
張氏坐在自己東廂房的榻上,聽完了小廝的話,只覺得一陣匪夷所思,一腦袋漿糊。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他怎么敢的?居然敢在官差來的時候,去小寧莊偷盜銀錢!
深呼吸幾下,張氏嘲弄道:“也罷,自己種的因,自己嘗這口苦果,我可沒有叫他做出這樣下作不堪的事情。”
轉(zhuǎn)念一想,她甚至覺得這是好事。
要是能讓張耀祖進大牢吃幾年牢飯,再去礦場做幾年苦力,說不準(zhǔn)能將他這糟糕的性子給磨一磨。
等數(shù)年后他回來了,張家二老還在不在都不一定。
就算都健在,也折騰不動,寵溺不了了。
張氏越想越覺得興奮,跳下床榻在屋內(nèi)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這事兒先瞞著,誰也不準(zhǔn)說!”
她甚至讓荀媽媽專程去了一趟小寧莊,叮囑那些人絕不可走漏了風(fēng)聲。
眾人哪有不聽從的。
這事兒就像是在瞎子跟前演了一出,給聾子唱了一臺好戲,水過無痕,就這樣暫時瞞下了。
反正張耀祖不著家也是常態(tài)。
他整日花天酒地的,張府二老也管不住。
等到塵埃落定的時候,二老想救,怕也來不及了。
虞聲笙得了小廝的回話,輕笑著搖搖頭。
金貓兒不解:“夫人可是覺著……咱們太太這樣做不對?”
“沒有不對,我只是感慨母親這些年也忍得夠久了,終于有這么一個機會,她自然不愿放過?!?p>虞聲笙伸了個懶腰,“累了一日,晚飯可得了?”
“我去瞧瞧,剛剛蔡媽媽還來問了呢,想是也該差不多了?!苯鹭垉捍啻鄳?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一打簾子出去了。
此時,另一邊的太書令府。
今日,徐詩敏回了娘家。
“母親,心敏是我的親妹妹,我還能害她不成?”她柔聲道,“那一日我與婆母一同去了威武將軍府,見了那位黎陽夫人,自然也問到了石府少爺?shù)氖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