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道上,馬車被另一車馬擋住了去路。
虞聲笙坐在車內(nèi),沒瞧見外頭的光景,只覺得馬車停住片刻,又聽有人畢恭畢敬地高聲請示:“這是我家小將軍攜新婚奶奶回門的車馬,還請大人讓一讓?!?/p>
小將軍?回門?
虞聲笙垂眸,立馬心里有數(shù)。
放眼京城,能與她同一日成婚,又同一日三朝回門的,唯有慕淮安和徐詩敏這對新婚夫婦。
當真是不巧,誰能想到他們竟然還能在路上遇著……
說得好聽,誰不是回門去呢?憑什么就她徐詩敏架子大?
虞聲笙心底忿忿了一會兒,很快又將這念頭拋到一旁。
讓與不讓的,其實并不打緊,她也不是在意這種小事的人,主要還是想瞧瞧聞昊淵會怎么做。
想到這兒,她不免起了好奇之心,抬手微微掀起簾子往外瞧。
“叫你們主子讓到一邊,我也要攜妻去拜見岳父岳母?!甭勱粶Y騎在馬上,越發(fā)顯得身沉如山岳。
他手持馬鞭,一身暗紅色喜服,襯得眉眼凌厲。
因是新婚,他臉上的胡須都處理得干干凈凈,只留下一片青白,倒顯得整個人比平日里更顯得溫柔。
只可惜,聞昊淵本就是歷經(jīng)沙場、見慣了生死的人,一個眼神就將那管事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剛剛還很強硬的語氣,這會子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
“無論是官職品階,還是身份功績,我都遠勝你們小將軍?!甭勱粶Y輕蔑地盯著那馬車上象征府邸身份的鑾鈴掛牌,冷笑,“叫我讓,也不瞧瞧你們小將軍是否受得起?!?/p>
虞聲笙:……
好家伙,這漢子當真是直白。
要不是與他為枕邊人,知曉他在房中種種言語表現(xiàn)都盡顯憨直,真會被這一幕嚇得心驚肉跳。
這也太囂張了?。?/p>
但她卻說不出的歡喜!
沒錯,狠狠打臉,打得慕淮安暈頭轉(zhuǎn)向才好!
她只惋惜不能湊到跟前去看個徹底,在馬車中多少有些不便……
聞昊淵的聲音低沉有力,穿透力極強,自然傳到了徐詩敏的耳中。
她咬緊下唇,約莫也猜到了外頭是誰。
對方這樣不給顏面,當真過分!她是新嫁娘,丈夫應當是護著自己的……徐詩敏這樣想著。
慕淮安的視線落在了遠處那馬車上。
他知道,車里坐著的就是虞聲笙。
眼神沉沉,隔了半晌,他勒緊韁繩控制著馬匹讓到一邊:“聞將軍,今日我讓你,并非為了官職品階,同樣都是大婚,又不是在朝堂沙場,你這話未免有些太過了……我不過是,看在虞四姑娘的面子上讓一讓罷了?!?/p>
他刻意咬重了虞四姑娘這幾個字。
聞昊淵并不在意他灼灼的目光,抬手示意車馬繼續(xù)前行。
馬蹄噠噠,兩架馬車從街心而過,最近之時只隔了不足一尺的距離。
簾子輕輕晃動,徐詩敏隱約瞧見了對方馬車越過,當下不甘心地咬緊唇瓣——誰能想到,她的大婚之日竟與虞聲笙是同一天!
明明已經(jīng)嫁給了自己心愛的兒郎,也得償所愿成為鎮(zhèn)國將軍府的少奶奶,為什么她卻偏偏高興不起來?
而虞聲笙——怎么沒有打起來?真是太遺憾了。
她嘖嘖兩聲。
今瑤遞上了一盞茶。
小丫頭跟在虞四姑娘身邊最久,自家姑娘一個表情她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這會兒瞧著自家姑娘的神色,她忍不住有些手抖。
怕是外人無論如何都不曉得,虞四姑娘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外表裝得跟小白兔似的,其實骨子里又壞又乖。
哪怕自己三朝回門的日子里,遇上熱鬧,她也是能看就看。
金貓兒不明所以,只覺得升級為夫人的主子神色有點奇怪。
今日回門,虞聲笙只帶了金貓兒和今瑤。
其余幾人都留在府里打點箱籠嫁妝。
東西太多了,想要一一理順入庫,至少還需要好幾日的功夫。
橫豎不著急,她也就順其自然,打算每一天弄一點,總會忙完的。
進了虞府,夫妻二人拜見了虞正德與張氏。
幾日不見,更顯親近。
張氏瞧著虞聲笙,越發(fā)眉眼柔和,再看看高大挺拔的女婿,她也習慣了不少,笑道:“快坐著,吃茶吃點心,知道你們要來,你爹爹一早就命人備下了的?!?/p>
“還是父親母親疼我?!庇萋曮闲v如花,好像在府中真的很受寵似的。
聞昊淵調(diào)查過妻子的情況,見狀忍不住頻頻側(cè)目。
這跟查到的不太一樣……
還以為三朝回門會看見不太友好的一幕,沒想到虞府上下無論父母、兄妹,似乎都親昵熟稔,虞開嶸甚至都給妹妹準備了新婚禮物,還與新晉的妹夫暢談一番,可見十分用心了。
一家人說說笑笑,趁著沒人,張氏將虞聲笙叫到后頭廂房,細細問了將軍府里的事情,主要是問養(yǎng)女可否已經(jīng)掌握中饋。
虞聲笙給出的答案令她十分滿意。
話鋒一轉(zhuǎn),卻聽虞聲笙又說起將軍府里還有個姑母。
張氏是吃過公婆長輩的苦的,再加上剛過門那會兒,虞正德上頭的兩個兄長都已成婚,還有嫂嫂們壓一頭,她的日子過得可遠不如現(xiàn)在舒心。
一聽這話,張氏神色凝重:“威武將軍府什么時候跑出來一個堂姑母了?你可要當點心,俗話說得好,這天下沒有不是的長輩,光一個孝字就能壓垮你!別看這個堂姑母只是沾親帶故,可只要進了將軍府的大門,人家就能拿捏你?!?/p>
“母親的話女兒記下了?!庇萋曮瞎郧傻匦χ?。
“你記著就好,橫豎別讓人家拿住了把柄,也不要叫人家欺負了去?!?/p>
不知不覺,張氏嘮嘮叨叨的,竟真有幾分將虞聲笙當成親女兒一般叮囑。
面對張氏的啰嗦,虞聲笙沒有半點不耐,溫柔笑著,盡數(shù)聽完。
張氏不由得內(nèi)心感慨——還是養(yǎng)女貼心??!如今府里,不論丈夫或是兒子,他們都不愿聽她多說話,沒說兩句就跑得沒影了。
虞府的回門酒辦得很熱鬧。
一家人說說笑笑,熱絡歡快。
當問起虞聲笙時,聞昊淵略有些羞澀,莽漢一樣的人物竟然垂眸扭捏:“……聲笙她,真的挺好的,我很喜歡。”
這樣大大方方的表白聽得虞正德夫婦倆都愣住了。
虞聲笙反倒不以為然,繼續(xù)淡定地吃酒吃菜。
散席后,虞聲笙回到薈芳齋。
這兒已經(jīng)被張氏打點過,依舊是她的地盤,可略歇一歇午覺。
虞正德與虞開嶸父子倆拉著聞昊淵去了外書房,三個男人估計有很多家國大事、社稷功績要討論。
虞聲笙剛歇下,就聽外頭有人喧嘩起來。
細細一聽,卻是玉香的聲音。
“姑娘,姑娘……求姑娘見我一見吧??!”
管事婆子見是她,下了狠手要把人攆出去。
可那玉香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得要見虞聲笙,兩個婆子一時間竟拿她不下,在薈芳齋門口鬧得有些不可開交。
虞聲笙打了個哈欠:“讓她進來吧?!?/p>
這吵吵鬧鬧的,可怎么睡?
不一會兒,玉香就到了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