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丫鬟也憂心,滿臉不安。
丟了小皇子,秋獵黃了不要緊,要緊的是龍顏震怒,到時候牽連到其他無辜的人那就慘了。
虞聲笙揉了揉耳朵,讓自己清醒一點。
披上一件厚實的狐皮披風,她走出營帳。
抬眼便是清澈的天,星斗散落,明月高懸,連一片礙事的云都沒有。
四周燃著火把,從更遠處一點一點延伸出去,像極了地面上燃起的星,可這星遠沒有頭頂上的安靜自在。
略看了一會兒,她掐著素白的手指算了算,心中有數了。
她快步走向人群中,很快找到了聞昊淵的方位。
“你去幫忙跟陛下或是貴妃說一聲,我有法子找到小皇子?!?p>“你確定?”聞昊淵沉默片刻,“這事兒表面上看是丟了一個皇子,實際上并不好說……宮中貴人們身邊不乏那些個腌臜事,我不想讓你臟了手。”
“這話說的。”她渾然不以為意,反而笑得更歡快了,“你我早已身在局中,這會子說撇清已經太晚了,除非你舍下將軍府不要,與我遠走高飛做一對自由自在的鴛鴦?!?p>聞昊淵愣住。
“這不可能,對吧?”她眉眼彎彎,“即便你想走,我都不愿呢。”
她是真正吃過苦的。
什么情愛纏綿,山盟海誓,哪里比得上實打實的富貴?
去播種耕地、去挑水種菜、去割草喂豬……一天忙下來看看還有沒有閑情逸致想這些。
這都是風調雨順的豐年光景了,要是遇到那老天不給活路的時候,吃了這頓沒下頓,能過一天是一天。
虞聲笙那會兒在莊子上已經算過得不錯的了。
虞府并未徹底不管她,每月還是送了銀米來的。
她親眼看見過餓死在田邊的人,當真只剩下一把骨頭。
是以,虞聲笙抓住機會回府,就絕不會再讓自己過苦日子,不但不要,她還會竭盡所能讓自己過得更好。
夫妻二人四目相對。
許是看出了妻子的堅定,又或是明白她這話的真實,聞昊淵輕笑:“夫人說的是,是我糊涂了,你跟我來。”
有了聞昊淵的舉薦,皇帝不由得多看了虞聲笙兩眼。
“你說你能找到小皇子,可是真的?”皇帝問道。
“只須小皇子殿下的生辰八字即可?!庇萋曮瞎蛟诟?,不卑不亢道。
葉貴妃一聽,俏麗的臉上閃過一抹驚慌,很快又鎮(zhèn)定下來:“大膽!皇子的生辰八字豈可隨意告知爾等臣下?”
“回娘娘的話,眼下難道不是先找回小皇子更重要么?”虞聲笙低眉順眼,柔聲勸說,“更深露重,小皇子年幼,獨自在外的時辰越久,越不利,還請陛下三思,人命關天!”
“臣妾覺著,聞將軍夫人所言極是,此一時彼一時,不能為了這些繁瑣的規(guī)矩反而送了孩子一條性命。”皇后緩緩出聲,“陛下,橫豎這會子找不到人,不妨讓將軍夫人試一試,同時也叫那些侍衛(wèi)們不停尋找,咱們做兩手準備,豈不更好?”
皇帝贊同:“梓潼所言深得朕心,確實如此?!?p>他看向虞聲笙,“那你就試一試吧,不過朕可把丑話說在前頭,若你無用,朕可不會網開一面?!?p>“多謝陛下,還請陛下拭目以待?!?p>虞聲笙起身,從斗篷中拿出早就隨身攜帶的卦盤。
又取下手腕上的紅繩銅錢。
她抬眼詢問貴妃小皇子的生辰八字。
葉貴妃臉蛋一白,語氣似有艱澀,但到底還是說了出來。
虞聲笙抬手起卦,紅繩在月光下仿若盈盈泛著暗芒,銅錢叮當作響,一色古韻清越,穿透人心。
誰也看不穿她是怎么做到的,竟能讓那幾枚銅錢同時旋轉停止,最終停在了幾個方位上。
她收起卦盤銅錢,與聞昊淵耳語幾句,隨后夫婦二人一同拜別皇帝:“陛下,請靜候佳音?!?p>二人領著一隊侍衛(wèi)消失在了夜色中。
皇后走到葉貴妃身邊安撫:“妹妹別難過,本宮相信翃兒不是福薄的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他必定會平安歸來?!?p>葉貴妃拭淚不斷,垂眸輕輕頷首。
她偷偷抬起的眼睛里透著幾分叫人看不懂的狠厲,一閃即逝。
約莫小半個時辰后,聞昊淵真的抱著一個孩子回來了!
眾人又驚又喜。
瞧那孩子身上穿著的衣衫,又玲瓏乖巧的模樣,不是十四皇子又是誰?
皇后松了口氣:“太好了!臣妾就說,有陛下龍氣護佑,必定能平安歸來的。這聞將軍的夫人當真奇女子!”
“可不是!虞府把她藏得可真深吶!”
小皇子似乎有點嚇傻了,木木地不開口。
葉貴妃伸手要抱,卻被虞聲笙一句話打斷了動作。
“啟稟陛下,小皇子深夜走丟,多半是丟了魂魄,得讓小皇子殿下靠近帝后,方能壓住,才能保殿下安然無虞。”
“有幾分道理?!被实垲l頻點頭。
就是民間也有孩子丟了魂的說法,確實需要八字貴重之人壓一壓。
“那就先讓小十四待在你身邊?!彼聪蚧屎?。
“臣妾遵旨。”
鬧了這么久,總算有驚無險,眾人都松了口氣,得了皇帝的應允后,這才各自散去休息。
皇帝傳來了一同前去的侍衛(wèi)問話。
侍衛(wèi)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來也怪,那地方有一條岔路,被野草覆蓋,原先并沒有人察覺,更沒有記在獵場的輿圖上;是以屬下眾人沒能察覺到,是屬下的失職。可那將軍夫人像是早就知曉有這條路似的,對著星斗掐指算了算,就領著咱們在那條小道的盡頭找到了十四殿下?!?p>皇帝沉默不語,只呷了一口茶。
那侍衛(wèi)又道:“不過,那位夫人找的時候卻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什么話?”
“夫人說,不對,還好今夜天晴,星斗明朗,不然就不好說了?!?p>這話聽著確實沒頭沒腦,聽不明白。
但好在小皇子平安無事歸來,皇帝也能松口氣。
他不再年輕,宮中的孩子越多越好,何況小十四也是他愛重的葉貴妃所生,更是他的心頭肉。
此刻,夫妻二人已經回到營帳外。
一個不速之客正等著他們。
慕淮安面孔冰冷,目光緊逼。
等他們二人剛到跟前,他就冷冷質問:“為何這樣莽撞?那是天子,丟了的是皇室血脈,旁人躲還來不及,你倒好,一頭扎了進去!萬一要是有個什么不對,你預備如何脫身?”
他又看向聞昊淵,眉間越發(fā)擰緊,“你為何不攔著她?就由著她這樣胡鬧不成?”
聞昊淵:“我信她,大不了出了事我替她擔著。”
“你替她擔著?”慕淮安被氣笑了,“你如今是炙手可熱,可你這般縱著她,又能護她幾時?簡直可笑,一介莽夫!”
虞聲笙不樂意了:“關你什么事?這是我們兩口子決定的事情,無關人等沒資格在這兒指手畫腳,我夫婿是莽夫,那你又是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別人營帳門口撒潑撒氣,又是誰教給你的規(guī)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