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聲笙又驚又喜,忙往他身后瞧了又瞧,像是小時候偷偷摸摸去廚房找東西吃似的,挽著男人的胳膊壓低聲線:“你怎么過來了?沒人跟你一起么?我是說……太子殿下竟也愿意你過來?”
“無妨,我回稟太子,太子是知情的?!甭勱粶Y見她這副模樣只覺得有趣,眼底的笑容加深了好些,“殿下知曉咱們府上的船跟在后頭,我放不下你,過來瞧瞧不是人之常情;況且,我也不能久待,陪你用個晚飯就要回去了?!?/p>
“好?!?/p>
虞聲笙并不在意丈夫來的時間短。
在她看來,聞昊淵有心來陪伴,這就足矣。
說話間,奴仆們將魚簍撈了上來,里頭果真有幾條又肥又大且活蹦亂跳的江魚。
虞聲笙眼睛一亮:“趕得早不如趕得巧,今兒你算是有口福了,咱們晚上做蔥姜燴魚,再烤一條給你吃,保準你喜歡?!?/p>
說罷,她便指揮奴仆們忙活開了。
有些她瞧著不對的地方,就卷起袖子自己上。
看她操著菜刀,不過兩三下就將一條魚料理得清爽干凈,那動作干脆利落,一絲多余都沒有。
聞昊淵也是奇了。
再也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從媳婦殺魚的動作中覺得她好看。
晚飯擺得豐盛。
江魚之鮮美,自是一般菜肴比不上的。
尤其是那道蔥姜燴魚。
瞧著材料一般,也沒什么稀奇,吃起來卻鮮甜肥美,就著這道菜,聞昊淵又多用了兩碗飯。
見他喜歡,虞聲笙笑了:“我就說好吃吧,這魚還是肥了點,要是莊子上那種小河流里釣上來的小魚,用了雞油炸了,炸得那骨頭都酥脆,再用熏菜這么一拌,又麻又辣,特別下飯。”
“你吃過?”
“當(dāng)然,原先在莊子上的時候,這些都是拿來添菜的好東西呢。”
虞聲笙從不避諱自己自小長大的地方。
那時候莊子上的生活清貧,并不富足,前來照看她的兩位婆子也不茍言笑,很是嚴苛,但對虞聲笙來說,那也是一段自由的歲月。
望著妻子眉眼間蕩漾開的灑脫,那是滿滿的生機。
聞昊淵從未在其他大家閨秀的臉上看過這樣的生動,當(dāng)下越發(fā)喜歡。
二人嘀嘀咕咕說了一會兒,到時間聞昊淵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走之前,虞聲笙讓他帶了兩條烤魚回去。
船上的熱鬧又安靜了下來。
白帆如云,浮于江面,風(fēng)陣陣,霧輕輕,順流而下,一日千里。
又過了一段時日,他們總算靠岸了。
先過定州,再抵達乾州。
大約是這一路順風(fēng)順水,虞聲笙算了一下日子,竟比出發(fā)前預(yù)估的還少了些時間,他們能提前五日抵達乾州。
太子一行要在定州多留幾日,虞聲笙卻不想等。
她與聞昊淵商議了一番,等休整好的翌日,便讓府中奴仆家丁整頓車馬箱籠,先行往乾州而去。
聞昊淵千叮萬囑:“你先過去,左不過一旬我就到?!?/p>
虞聲笙笑道:“怕什么,我又不是紙糊的,他們還能吃了我不成?”
有句話說得好,凡事不能講得太滿。
待她抵達乾州趙府門口,突然明白了這句話的深刻含義。
趙府的大門略微掉漆,依舊能看出曾經(jīng)的輝煌。
那象征著森嚴等級的門釘獸首皆是金銅色,一眼望去,滿是肅穆。
原先的匾額仍在,寫著樂安府。
說是趙府,實際上還是黎陽夫人的丈夫樂安公的府邸。
只不過如今早已沒有樂安公,有的是剩下的趙家家人。
趙大伯母偕趙閱兒下了馬車。
一見熟悉的大門,趙閱兒忍不住紅了眼眶,好像這些時日當(dāng)真吃了不少苦頭似的,小嘴抿緊,幾乎落淚。
趙大伯母要面子,裝模作樣地跟虞聲笙道謝,還說自個兒進府,便告知其他耆老長輩,說是府里來了貴客,回頭再從正門迎虞聲笙進府。
趙大伯母這話說得很是巧妙:“不管怎么說,你遠道而來,又是晚輩,該有的尊重體面還是要有的,你且略等一等,我去去就來?!?/p>
虞聲笙畢竟沒有在閨閣之中受訓(xùn)長大。
也不曾自幼跟在張氏身邊待人接物。
很多東西,都是她過往幾年內(nèi)囫圇吞棗硬學(xué)會的。
像這樣暗中來事的,她根本沒法子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
趙大伯母進去后沒一炷香的功夫,虞聲笙身邊的萱媽媽就開口道:“夫人,老奴覺著不對,夫人此番前來并非隆重之行,且您又是晚輩,怎可能讓夫人從正門入?”
萱媽媽頓了頓,又道,“夫人您瞧,這上頭掛著的還是樂安府的匾額,論品階樂安公可是與咱們將軍平起平坐的?!?/p>
虞聲笙恍然大悟。
趙大伯母是讓她在門口干等著,徒增一個笑話啊。
她被氣笑了:“什么人呀這是,誰稀罕她家一口茶不成?”
這會子,進了內(nèi)宅的趙大伯母吩咐奴仆備熱水,她痛快地洗去了一身的疲憊與慵懶,重新梳妝更衣后,她對著鏡子冷冷笑道:“讓她在外頭等著好了!敢這般拿捏我與閱兒,合該吃這個下馬威!”
她身邊的婆子忙不迭地拍馬:“還是太太機敏,想出這么個招兒來,那京城來的貴婦想必還沒想明白吧?咦,這就怪了,若是京中閨閣教養(yǎng)出來的閨女,還看不明白這也太蠢了?!?/p>
“你有所不知。”
趙大伯母悠長地嘆了一聲,“這位將軍夫人是養(yǎng)女來著,原先就養(yǎng)在鄉(xiāng)間,能有什么見識?”
“原來如此……”
趙大伯母不慌不忙吃了一盞茶,又用了些個糕餅果子,尋了管事奴仆過來回話,如此一連串下來,過去了將近一個時辰。
她笑呵呵道:“哎呦,瞧我這記性,一回到府里什么事兒都來找我,這忙呀就忙忘了,都把人將軍夫人晾在門口——快,快去請她進來?!?/p>
不一會兒,丫鬟匆匆來回話:“太太,門口沒人呀?!?/p>
“沒人?”趙大伯母面色一沉,“門房怎么說?”
“門房說,原先那隊車馬沒等一會兒就走了?!?/p>
“走了?”趙大伯母吃驚,“往哪兒走了?”
“門房說順著大街往東頭那邊去了。”
“他們也沒說什么?那為首的夫人呢?也沒說話?”趙大伯母只覺得奇怪,事情超出自己的預(yù)料,一時間有些心慌。
丫鬟搖搖頭:“什么話都沒有,干脆利落地就走了?!?/p>
趙大伯母眉心擰緊,一時間想不明白虞聲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此刻,乾州里最大的客棧已經(jīng)被虞聲笙包了下來。
客棧老板歡喜壞了,笑容堆滿臉,忙讓小二忙得腳不沾地,還專門騰出了兩間干凈的柴房供客人擺放箱籠。
幫忙搬物件的,幫忙牽馬喂馬的,甚至還專程叫來了年輕丫鬟打水伺候。
虞聲笙立在客棧大堂里往上看。
她身邊立著的就是心花怒放的客棧老板。
“這位貴人您瞧著,這上頭都是新裝修繕的上房,每一間都是,保管您住著舒心,若有什么不妥的,貴人盡管開口,只要能辦到的,小店必定讓您滿意。”
虞聲笙微微一笑:“不錯,先讓我的人安頓下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