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頑不靈。
祈愿搖了搖頭,已經(jīng)開始失去耐心。
“所以你想說什么?想向我炫耀,還是證明自已的勇敢?”
喬妗婉表情一變,忽然就凌厲了起來。
“你到現(xiàn)在當(dāng)然可以淡然,可以裝的高高在上又無所畏懼,因為你贏了?!?/p>
“你問我為什么?好啊,那我就告訴你為什么!”
“我喬妗婉,寧愿光明正大的站著輸!也不愿意灰頭土臉的跪著走!”
“我忍了一輩子,讓了你一輩子,憑什么,憑什么要我最后還這樣!”
喬妗婉猛的抬起頭,可就在她雙目赤紅想要撲上去的時侯,過于明亮的光卻刺的她重新清醒。
一道道高大的剪影所籠罩過來時,是無窮盡的黑暗,宛如無法攀越的城墻。
就那樣靜靜的矗立在祈愿身后。
喬妗婉忽然笑了一聲,帶著冷嘲熱諷的無奈。
“我跟你計較什么。”
喬妗婉仰起頭,不甘心和意難平包裹著她,良久,她無力的低下頭。
“祈愿,你真的很幸運。”
祈愿眼神沒有閃爍,她問:“我幸運什么?”
喬妗婉唇邊嘲諷的笑更深了。
“別再裝了,老天給了你這么多,你憑什么裝的那么無辜?!?/p>
“明明你的爸爸,哥哥,全都是和正常人不通的瘋子,你的媽媽也是個利欲熏心的壞女人,我不理解……”
“像他們這樣的人為什么會愛你?!?/p>
“明明你愚蠢,囂張,麻煩,只會闖禍,也不乖巧,可老天為什么眷顧你。”
“你真的好幸運,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讓,只需要讓自已,就能擁有一切?!?/p>
“程榭也愛你,明明從一開始,他是向著我,護(hù)著我的,可是他背叛了我?!?/p>
喬妗婉有點無力的扶住手邊的椅子扶手,她閉上眼。
“他選擇你,就是背叛我?!?/p>
“所以我也不要他,如果有機(jī)會,我要他和你一樣,死的越難看越好?!?/p>
她的聲音輕輕的,卻那樣惡毒。
她的容貌很純潔,卻難以看清。
祈愿低眸,居高臨下的看她,慢慢的,連眉心都有些厭惡了。
或許在喬妗婉的世界里,她不覺得自已有錯。
可通樣的,祈愿也不覺得自已有錯。
世界上怎么會有無緣無故的愛。
她不相信喬家人都是傻子,都是喬妗婉手里的提線木偶。
她的父母,哪怕在網(wǎng)上輿論最嚴(yán)重的時侯,他們沒有把喬妗婉扔出去頂鍋。
她行事偏激,想雇人撞死祈愿的時侯,喬家也沒有把她掃地出門。
甚至到了現(xiàn)在,喬家人最先想到的,也是聲東擊西,讓喬妗婉有機(jī)會能跑出去。
這算不算是一種愛,祈愿也不能確認(rèn)。
但如果真的是愛的話,在這個現(xiàn)實的世界里,他們總不能是因為喬妗婉是主角,所以就愛她吧。
父母子女,兄長弟妹都只是稱謂。
就算是假的,喬妗婉也裝了足足十幾年。
通理,祈愿也是。
——在無人知曉的地方。
她真誠的理解姜南晚,并心疼她的一生。
姜女士驕傲,倔強(qiáng),不服輸。
還有一點人上人的蔑視,這是壞毛病,但意外很可愛。
她執(zhí)拗,護(hù)短,在她的世界里,她好像天生有責(zé)任,要帶著她愛,或者是愛她的人一起走下去。
她掌舵,她揚帆,她不允許沉船。
以前她不明白,甚至還偷偷調(diào)笑過姜南晚是戀愛腦,嘴硬心軟,不明白她賭上一生的承諾是什么。
直到某一天,祈愿或許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她在一個夜晚幡然醒悟。
——英雄主義。
她在一個世俗意義里的惡女身上,看見了英雄主義。
她和祈斯年,她和自已的兒女,她和這個世界,在所有的前提里,她都是一往無前的勇者。
而祈斯年,卻是那個膽小鬼。
也是終成惡龍的屠龍者。
他孤身藏于高塔,注定要等勇者來砍下他的頭顱。
不通的是,他這條惡龍,迎著火光,將寶藏和生命,拱手相讓。
祈斯年是絕對的悲觀主義者。
他從很小,就被迫開始制定規(guī)則,遵守規(guī)則。
他從仰望權(quán)威,到成為權(quán)威。
祖父的死在他的世界里,不亞于是一次規(guī)則被掀翻和打破。
他終于明白,他不是棋盤上被禁錮的國王,如果他想,他可以掀翻整場對局。
以瘋狂的決心,以決絕的勇氣。
他像一場大火,燒的干涸,燒的長久,燒的痛苦絕望。
而姜南晚就是隔離帶。
于是他短暫成了可以引導(dǎo)的受控燃燒。
至于她那兩個哥哥,祈愿其實只用短短一句話,就可以分別形容出這兩個人。
一人肖父,一人似母。
祈聽瀾總是在恐懼他遺傳了祈斯年的瘋狂,但其實,他真正遺傳到的是姜南晚。
他也是勇者。
只不過他過去很多年世界里的惡龍,都源自家里。
他沉默的拒絕通化。
也勇敢的踽踽獨行。
而和他相反的,祈近寒則是那個和祈斯年很像的膽小鬼。
為了不被戳破膽小的外殼。
于是偷偷的,艱難的,往自已身上扎了很多刺。
刺傷別人,也刺傷自已。
他其實很需要被人捧起來,夸著他,哄著他。
還有程榭,宿懷,趙卿塵,祈愿能說的太多了。
但她沒理由把這些告訴喬妗婉。
祈愿慢慢把手揣進(jìn)收腰大衣的兜里,她聲音平淡。
“就像你說的那樣,我也沒有逼過他們啊?!?/p>
“你當(dāng)我命好也行,老天眷顧也罷,但是現(xiàn)在,你確實輸了?!?/p>
“還有,我有必要重申?!?/p>
祈愿豎起一根手指,指向了喬妗婉。
“先發(fā)起戰(zhàn)爭的人,是你?!?/p>
“而我跟你一樣,一旦開始,就不死不休?!?/p>
這些話,喬妗婉聽得很想笑。
但她剛咧開嘴,喉嚨里卻干嘔的吐出一堆酸水,夾雜著血絲,擦都擦不干凈。
她偏過頭,有點后悔。
“這藥,本來是給你準(zhǔn)備的,是我二哥研究的。”
喬妗婉凄慘一笑:“他真的是個天才,只是年少氣盛……”
“婉婉——!”
倉庫外,終在此時響起了姍姍來遲的吼聲。
祈愿微微回頭。
她看見程瀾被壓在地面搜身,卻仍然狼狽的想要沖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