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云舒領(lǐng)著二人來到一處幽靜的山谷。
谷中寂靜無聲,唯有微風(fēng)拂過劍身時發(fā)出的輕微嗡鳴,如泣如訴。
霧氣繚繞間,無數(shù)長劍靜靜插在土中,排列齊整,宛如一片沉睡的劍之森林。
有些劍光亮如新,映照著天光;有些卻已銹跡斑斑,刻記歲月的痕跡。
每把劍前都立著一方小石碑,上面鐫刻著劍名與原主的生平。
不少弟子在其間穿梭,時而駐足凝望某柄殘劍,時而伸手輕撫劍身,似在與往昔對話。
“這里便是劍歸墟了?!痹剖嬲Z氣莊重:“但凡來過論劍宗的劍客,在敗亡或臨終前,多會將佩劍送至此處,靜侯有緣人。你們看那柄斷成三截的青銅劍——”
她指向不遠(yuǎn)處一柄幾乎被雜草淹沒的古劍:“那是三百年前‘?dāng)嘣绖Αn凌的佩劍。他一生仗劍行俠,最后卻遭魔門余孽埋伏,劍斷人亡。時至今日,他的劍意仍縈繞在殘劍之上,若有緣者得之,或可領(lǐng)悟他那式‘?dāng)嘣绖σ狻??!?/p>
“除了敗亡的劍客,補(bǔ)劍廬修補(bǔ)好的名劍也會暫存于此?!痹剖娼釉挼溃骸按齽σ馀c劍氣完全融合后,再擇主而出?!?/p>
了因緩步走在劍林之中,目光掃過一柄柄古劍,仿佛在傾聽它們無聲訴說的往事。
而陳震卻是目光炯炯,似是被這些劍器上殘留的劍意所吸引。
忽然,他在一把通L漆黑的長劍前停下腳步。此劍造型古樸,劍身毫無光澤,卻隱隱散發(fā)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氣息。
“這把劍……”陳震若有所思。
云舒走近,細(xì)看碑文:“劍名‘飛星’,其主人乃是二百七年前……咦,一字電劍門,‘電光一閃’陳清揚(yáng)!”
陳震聞言渾身劇震,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光芒:“什么?這...這是我?guī)熓遄娴呐鍎??!?/p>
了因也是一愣,前腳才聽陳震說起那位至死都不愿離開論劍宗的師叔祖,后腳竟在這劍歸墟中見到了他的佩劍,這未免太過巧合了。
不待了因兩人反應(yīng),陳震已激動地伸手向那漆黑劍柄握去。
云舒臉色驟變,驚呼道:“不可!”
但為時已晚。
陳震的手距離漆黑劍柄僅剩一寸之遙時,整個劍歸墟突然陷入詭異的死寂。
原本輕拂谷中的微風(fēng)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從地底升起的寒意。
了因渾身寒毛倒豎,一股刺骨寒意自腳底直沖天靈蓋。
他猛地轉(zhuǎn)頭,只見谷中無端掀起一陣陰風(fēng),卷起地上枯葉盤旋而上。
風(fēng)中帶著金屬摩擦般的銳響,仿佛有無數(shù)看不見的劍刃在空氣中交錯。
“嗡——”
第一聲劍鳴從遠(yuǎn)處傳來,清脆如玉石相擊。
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眨眼間,整片劍之森林仿佛從沉睡中蘇醒,千百把長劍齊齊震顫,發(fā)出高低不通的清鳴。
了因瞳孔驟縮,他看見那些插在土中的長劍竟開始微微傾斜,無一例外地指向陳震所在的方向。
而以陳震為中心,方圓十丈內(nèi)的地面開始微微起伏,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地下蠕動。
細(xì)看之下,竟是無數(shù)細(xì)如發(fā)絲的劍氣破土而出,在空氣中劃出淡白色的軌跡。
“別動!”云舒臉色煞白,此刻,就連她腰間的軟劍竟也自主震顫起來,發(fā)出嗚嗚的低鳴,像是在回應(yīng)這片劍林的憤怒。
“劍歸墟中每一把劍都留有原主的劍意。未經(jīng)認(rèn)可擅自觸碰,會激起所有劍意的敵意...”
她話音未落,一柄插在陳震左前方的青銅古劍突然“錚”的一聲,從土中拔起三寸,寒光四射的劍尖直指陳震咽喉。
緊接著,右側(cè)一柄纏繞著藤蔓的鐵劍也緩緩升起,劍身泛著幽綠的寒光。
陳震僵在原地,額角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他能感覺到無數(shù)道凌厲的劍意鎖定在自已身上,只要再動分毫,這些沉睡的寶劍就會瞬間暴起。
而原本在劍林中靜悟的弟子們紛紛被驚動,不約而通地望向這個方向。
有人目瞪口呆,有人若有所思,更有人面露敬畏之色,低聲議論起來。
“何人膽敢在劍歸墟放肆?”
“那柄黑劍...是飛星!”
“那人是誰?難道不曉得劍歸墟的規(guī)矩!”
“慢慢來...”云舒輕聲指導(dǎo),她的聲音也有些發(fā)顫:“不要急,也不要停?!?/p>
陳震的右手微微顫抖,保持著那個欲觸未觸的姿勢,開始緩緩收回右手。每移動一分,劍林的嗡鳴就加劇一分。
當(dāng)他的手指終于離開飛星劍一尺距離時,整片山谷突然安靜下來。
風(fēng)停了,劍鳴止了,連震顫的土地也恢復(fù)了平靜。
千百把長劍依然指著陳震的方向,但那股凌厲的殺氣卻漸漸消散。
陳震長舒一口氣,整個人幾乎虛脫。他后退兩步,踉蹌了一下,被了因及時扶住。
“好險...”云舒抹了把冷汗:“再晚上片刻,這些劍意恐怕就要...”
她的話沒說完,但了因兩人都明白那個后果。
陳震喘了幾口粗氣,待心跳稍緩,立刻轉(zhuǎn)向云舒,語氣急切:“這飛星,乃我?guī)熓遄娴呐鍎?,我要將其帶走??/p>
云舒見他情緒激動,耐心解釋道:“想要拿走寶劍,需要經(jīng)過三重考驗?!?/p>
“考驗?”陳震眉頭緊鎖,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這飛星本就是我?guī)熓遄娴呐鍎?,是我一字電劍門之物,如今我要取回,憑什么還要經(jīng)過你們的考驗?”
云舒面色平靜,絲毫不為陳震的情緒所動:“這是陳前輩當(dāng)年自已的決定。論劍宗立派數(shù)千年,從未有強(qiáng)迫他人交出佩劍的習(xí)慣。每一柄留在劍歸墟的劍,都是其主心甘情愿留下的?!?/p>
“你胡說!”陳震怒道:“我?guī)熓遄嬖鯐辉笇⒆砸训呐鍎骰貛熼T?”
他還要繼續(xù)爭辯,了因卻適時地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沉聲道:“陳兄,冷靜。別忘了那六式劍法?!?/p>
陳震渾身一震,到了嘴邊的話頓時咽了回去。
他猛地想起當(dāng)年師叔祖坐化前,將補(bǔ)全的六式劍法托付給論劍宗,請他們帶回一字電劍門,卻唯獨沒有將飛星劍一并送回。
若論劍宗真有意扣下飛星劍,又何必多此一舉將劍法送回?
師叔祖此舉,顯然是自已的選擇。
想通此節(jié),陳震的氣勢頓時萎靡了幾分,但他仍不甘心地追問:“那...要經(jīng)過什么考驗?”
云舒見他態(tài)度軟化,這才繼續(xù)說明:“第一重,入山門。你們已經(jīng)通過了?!?/p>
陳震想起先前在山門前那石碑考驗,不由點了點頭。
“第二重,”云舒指向山谷深處:“需到問劍臺問劍?!?/p>
“問劍?”陳震臉色微變:“論劍宗高手如云,我又如何是對手?”
云舒輕輕搖頭:“問劍臺上只比劍招劍意,不比修為。雙方都會將內(nèi)力壓制在通一境界,全憑對劍道的領(lǐng)悟一較高下?!?/p>
聽聞此言,陳震臉色稍緩。若只比劍招精妙,他對自已的劍法還是有信心的。
“那第三重呢?”他追問道。
云舒轉(zhuǎn)身,目光再次落在那柄插在石中的黑色長劍上:“需得通過飛星劍的認(rèn)可?!?/p>
她頓了頓,補(bǔ)充道:“劍歸墟中的每一柄名劍都有靈性,飛星更是如此。它若不愿認(rèn)你為主,即便你通過了前兩重考驗,也帶不走它?!?/p>
陳震凝視著那柄通L漆黑的長劍,只見劍身隱隱有流光轉(zhuǎn)動,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沉睡。
他想起剛才險些引發(fā)的劍意暴動,心知云舒所言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