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劉光天就起來了。
他走出房門時,一大媽早已在廚房里忙碌開了,桌上擺好了早餐。
今兒這早餐可比平時豐盛不少,除了熬得稠糊糊棒子面粥,桌上還破天荒地擺了幾個切開的咸鴨蛋。
更難得的是,一大媽還蒸了幾個白面的精面饅頭。
劉光天剛坐下,一大媽就拿起一個干凈的布袋子,一邊往里裝饅頭,一邊絮絮叨叨地囑咐:
“光天啊,這幾個精面饅頭你待會就帶在路上吃?!?/p>
“你看你這趟下去瘦的,帶點干糧在身上,路上墊吧一口,也不至于讓自已餓著?!?/p>
面對一大媽這無微不至、如同親娘般的關心,劉光天心里暖洋洋的,也沒有推辭,點了點頭,真誠地說:
“謝謝大媽,讓您費心了?!?/p>
吃完一口咸蛋,喝了幾口熱粥,劉光天又把目光投向正在慢條斯理喝粥的易中海,再次確認道:
“一大爺,那昨天我給您的圖紙跟那幾個零件……您確定,能想辦法修配出來吧?”
易中海放下碗,臉上是老師傅特有的沉穩(wěn)和自信,他點了點頭,語氣篤定:
“光天兒,你把心放肚子里,相信你大爺?!?/p>
“雖說這圖紙上面的標注是有些問題,含糊不清,但你大爺我不敢說百分之百吧,至少有九成的把握能給你弄出來?!?/p>
“無非就是多費點工夫,多試幾次,反復調試的問題?!?/p>
“這活兒,你一大爺我接了,就肯定給你個交代。”
得到易中海這肯定的答復,劉光天心里最后那點不確定也煙消云散了,他感激地說:
“行!一大爺,大媽,這事就多麻煩您二位上心了!”
“主要是公社和王家莊那邊確實著急……”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數(shù)?!币字泻T俅伪WC。
于是,劉光天不再多話,快速而利落地吃完了早餐,然后帶上那一布袋珍貴的白面饅頭,跟一大爺一大媽道別后,便精神抖擻地出發(fā)了。
他先是步行回到肉聯(lián)廠,開上那輛熟悉的老解放卡車,然后按照流程,先去指定的農機站,把這次需要運下去的水泵、新農具等物資一一清點、裝車,捆扎牢固。
一切都檢查無誤后,他才發(fā)動汽車,朝著通州支農辦公室的方向駛去。
路況熟悉,車開得也順,大概花了一個小時左右,劉光天就看到了支農辦公室那熟悉的院子。
他把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門口,剛熄火,辦公室里的王姐就聽到了動靜,推門走了出來。
“哎呦,光天回來了!”
王姐臉上帶著笑意,打量了一下風塵仆仆的劉光天和他那輛沾滿灰塵的卡車:
“路上都還順利吧?”
“看你這車跑的,滿臉的灰?!?/p>
劉光天笑著跳下車,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順利,王姐!”
“東西都從農機站那邊拉過來了,一樣沒少?!?/p>
說著,他從上衣口袋里掏出物資清單和回執(zhí)單,遞了過去:
“王姐,這是單子,您拿著核對一下?!?/p>
王姐接過單子,快速掃了一眼,點點頭:
“嗯,沒問題,單子對得上?!?/p>
“行,這樣,我找兩個人來幫你把東西卸下來?!?/p>
劉光天應了一聲,便去開車廂門。
很快,辦公室里聞聲出來的兩個年輕小伙子就過來幫忙。
東西不算特別多,三個人一起動手,沒費多大功夫,就把車上的水泵和農具都搬了下來,整齊地碼放在辦公室旁邊的倉庫門口。
把這些交接手續(xù)都弄利索之后,劉光天才跟著王姐走進辦公室。
剛一進門,他的目光就被一個陌生的背影吸引了。
那人正背對著門口,伏在一張辦公桌上,專注地整理著一些文件資料。
他看起來三十七八歲的年紀,戴著副黑框眼鏡,身形清瘦,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但很整潔的中山裝,給人一種文質彬彬的知識分子感覺。
王姐這時也注意到了劉光天的目光,便笑著開口介紹道:
“哦,光天,來得正好,跟你介紹一下?!?/p>
“這位呢是陳工,陳向東同志!”
“是剛從市里面農機研究所,特意借調過來到咱們支農辦公室的專家!”
“以后就專門負責指導下面公社的農機技術,還有解決那些疑難雜癥、老機器維修的會診工作!”
劉光天一聽,原來是上面派下來的技術專家,立刻客氣地上前一步,主動伸出手:
“陳工,您好!”
“我叫劉光天,是咱們辦公室的司機,以后工作上還請您多多指導!”
陳向東聞言轉過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也伸出手跟劉光天握了握,他的手掌不算粗糙,但很穩(wěn)。
他說話語氣平和,帶著點研究人員的嚴謹:
“劉光天同志,你好。”
“指導談不上,大家相互學習,共同把支農工作做好?!?/p>
話語簡潔,沒有多余的寒暄。
就在這時,里面小辦公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李主任端著茶杯從里面走了出來。
他看到劉光天,臉上露出笑容:
“光天回來啦?”
“我剛剛在里頭就聽著像你的車動靜?!?/p>
“怎么樣,這趟任務還順利吧?”
“沒出什么岔子?”
劉光天轉向李主任,挺直腰板匯報:
“主任,一切都挺順利的。”
“抽水泵和農具都安全拉回來了,清單和回執(zhí)單剛才也已經(jīng)交給王姐了?!?/p>
李主任滿意地點點頭:
“行啊,不錯,順利就好!”
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么,接著問道:
“對了,我聽王干事說,你這次回城,不是還順帶為了王家莊那臺老柴油機零件的事兒嗎?”
“怎么樣,有眉目了嗎?”
“你們院里頭那位老師傅,怎么說?”
劉光天正好想?yún)R報這事,便如實開口道:
“主任,我正想跟您匯報這件事情?!?/p>
“零件和圖紙我?guī)н^去之后,我們院里那位一大爺,就是軋鋼廠的八級鉗工易師傅,他也仔細看過了?!?/p>
“他說雖然那圖紙畫得確實不是很標準,有些地方含糊,但他有把握,能夠想辦法配合車間的車床,加上手工修配,把需要更換的零件,想辦法給我們摳出來?!?/p>
“我覺得,按照易師傅的水平,問題應該不大?!?/p>
劉光天這邊話音剛落下,辦公室里另一個角落就響起了吳強那熟悉的、帶著譏諷意味的陰陽怪氣聲:
“嚯!手工摳出來?”
“劉光天同志,你這話說的可真是輕巧啊!”
吳強斜靠在辦公桌上,嘴角撇著:
“我上次就說過了,這東西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簡單!”
“之前我還以為你就是隨口那么一說,哪曾想,你們院里頭那位什么高級工,也是個愛說大話的主兒啊?”
“那柴油機上的精密零件,是靠銼刀和錘子能隨便摳出來的玩意兒嗎?”
“這不是開玩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