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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昌水夜

春風(fēng)拂幽夜。

  縱貫楚國西東的瀾江,冰雪已徹底消融,滔滔不絕。

  然而在司幽城的血衣樓中。

  卻有著更為洶涌的夜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窗外夜闌珊。

  小姨枕著滿江的潮水,唇畔還掛著未曾飲盡的丹液瓊漿。

  美眸失神渙散的同時,緋紅玉顏上的癡癡笑意更顯幾分媚態(tài),使人望之一眼便覺得心神搖曳震蕩,這哪還有半分楚國女帝的幽冷氣質(zhì)???

  她傾身伏在趙慶肩頭嬌媚囈語:“幾時了……”

  趙慶一番廝殺后更顯精神,這還未曾吹奏那曲提振精氣的《梅花弄》,否則定要再弄一弄曉怡的梅花。

  “五更天吧,快要到卯時了?!?/p>

  小姨旋即陷入了沉默。

  又是無間相擁盞茶時間后,她才嬌聲幽怨道:“女兒不想去紫霞居了?!?/p>

  趙慶抵額輕笑:“怎么?”

  “怕白師姐看出來?”

  白婉秋的七情秘術(shù)比檸妹更精湛,很容易便能察覺到小姨未曾平復(fù)的春心。

  “不……”

  小姨美眸幽幽一瞪,而后緩緩闔眸,滿是癡迷的輕吻男子唇瓣。

  低柔笑道:“女兒身上臉上盡是味道,臟死了?!?/p>

  ???

  ……

  司幽城東。

  紫霞殿深處,行過悠長回廊,便能得見一處偌大的出塵簡庭。

  呼嘯的靈氣聚攏而來,化作靈泉淌過此間。

  晨光熹微,這座舊年程岳的閉關(guān)之地,如今已滿是歡笑交談之聲。

  劉子敬白婉秋對坐而望,將上首的幾個位子空了出來。

  洛纖凝與蘇荷湊在一起傳音說笑閨中蜜話。

  著重提及去年在冥殤時,紅檸與曉怡之間飽含深意的對望,也暗戳戳的編排著劉師兄和白師姐的傻事兒……

  曾念可還在張羅著菜肴,都是些凡俗的美食佳肴,喚御膳房連夜準(zhǔn)備,而后她親自過去取來的。

  除此之外。

  孔陽接到沈墨的傳訊之后,也連夜橫渡大漠而來,還帶著整壇整壇的幻雨佳釀。

  此刻酒宴未開,他們兩個卻已喝的神志不清爛醉如泥。

  洛纖凝輕笑問詢道:“他還能來嗎?”

  明明是趙慶招呼大家湊來這里喝酒,可如今酒都快喝完了,趙慶卻還沒到。

  白婉秋美眸扇動,玩笑道:“總也得等人家得出空閑不是?”

  “念可不是說,他與曉怡在血衣樓中有要事操辦嗎?”

  蘇荷雙眸閃過狡猾笑意,隨口為師姐墊了一句:“在血衣樓中能有什么要事操辦?”

  “不知道啊……”

  白婉秋輕聲應(yīng)道。

  她纖手撐著側(cè)顏,幽幽望著坐在對面的男人,又補充了一句:“畢竟我也不曾在血衣樓辦過事。”

  劉子敬:……

  蘇荷見劉師兄沒有接話,又隨口笑問沈墨:“你夜里在血衣樓做過事嗎?”

  沈墨醉醺醺的,根本就沒注意她們的交談,哪還能聽得懂其中的隱喻?

  他當(dāng)即笑道:“那是自然,在長生坊時樓中瑣事不少,我與劉師兄經(jīng)常夜里忙碌?!?/p>

  曾念可在一旁掩口輕笑,容顏有些嬌紅,卻也并未見羞惱之色。

  這邊坐的都是親近朋友,隨便說說笑笑也沒什么。

  劉子敬猶豫再三,此刻端起酒盞回望白婉秋淡然一笑,溫和道:“婉秋……”

  白婉秋瞬時抬眸,輕笑應(yīng)道:“怎么?”

  恰是此時,紫霞居上空傳來男子朗笑之聲。

  “讓大家久等了!”

  趙慶的朗笑之聲傳來,攜著小姨御風(fēng)而至。

  小姨神色清冷,穿了一襲華貴墨裳,身上隱隱散發(fā)出柑橘梅果的青澀香氣。

  她美眸稍稍顯露柔和,對在座的親友們歉意一笑,而后隨著趙慶入席,坐在了白婉秋的身邊。

  而白婉秋還在靜靜的盯著劉子敬,似是在等待著什么。

  終于……

  劉子敬輕笑側(cè)目望向趙慶:“怎么才來?”

  趙慶隨意舉杯笑應(yīng):“仙朝瑣事纏身,陪著曉怡又理了不少江河策案?!?/p>

  小姨春心又蕩,自然知曉此江此河是出自極品水靈根……

  不過她應(yīng)對起來卻也是游刃有余,陪著丈夫盈盈舉杯美眸含笑:“清歡出自天水瀾江,夫君不免為此心憐,著重策案了楚國的江河民生?!?/p>

  江河……民生……?

  白婉秋滿目狐疑,卻聽纖凝剛好接話:“確實如此,纖凝剛從江北慕容氏回來,明日便會再往天水為司幽招收弟子?!?/p>

  蘇荷與師姐無言對視。

  果然,纖凝還是懂得太少……

  入席行宴之后,幾位玉京男女把酒言歡,甚是快意。

  趙慶也并未言說太多舊事,畢竟這些人平時大都在司幽城,時時都能相見。

  蘇荷最近也留在城中,孔陽稍遠一些,也不過是到離國。

  檸妹還在家中守著姝月輔修,未至此間難免少了一些輕快歡喜,不過她剛剛與白婉秋蘇荷分別不久,過來倒也沒什么嬉鬧言說。

  倒是白婉秋一改常態(tài),輕柔笑問:“聽念可說起你與曉怡的婚宴,那這算不算是婚前邀宴之酒?”

  趙慶微微頷首,旋即笑對眾人舉杯敬道:“此間也無生人,趙某與曉怡的婚宴,屆時定邀諸位一道同往。”

  小姨也盈盈起身,舉杯笑對眾人,與夫君同飲美酒。

  心中的暢快美意,幾近浮顏而出。

  幾位親友自是舉杯同慶。

  蘇荷明眸掃過趙慶,不忘為師妹說話,她輕盈言笑:“待到日后紅檸嫁你,可不能將我與師姐忘了……”

  一言至此似是覺得不夠,她又笑嘻嘻的補充:“我們姐妹陪嫁也可?!?/p>

  小姨美眸含笑,自然不會對這種說笑心生抵觸。

  反而是有意無意的掃過劉子敬,觀察他此刻的神情……

  這天底下的天香弟子究竟如何,她與趙慶尚不清楚。

  但檸兒的小心思和壞主意,估計有可能是和這兩位師姐學(xué)來的。

  白婉秋怎么可能陪嫁給趙慶呢?。?/p>

  趙慶心中也暢快斐然,與近友言笑幾句,遠勝過面對那些生客時的枯燥。

  “好啊,到時候讓檸兒親自喚你們?!?/p>

  他隨意言笑應(yīng)答后,再次舉杯笑對劉子敬,同著蘇荷一起推波助瀾:“在龍淵時結(jié)識了不少天香仙子,改日私下為師兄慢慢引薦。”

  “待到師兄的婚宴時,咱們再聚于這紫霞居如何?”

  劉子敬自然明白大家的美意,此刻也開懷暢飲,朗笑回應(yīng):“子敬婚宴之時,定邀諸位同往?!?/p>

  白婉秋美眸輕抬,與他同飲此杯,笑盈盈道:“劉道友莫要只記得師弟,到時候也得喚上我與蘇荷才是?!?/p>

  劉子敬:……

  他冷冽一笑,旋即不再跟這女人多說廢話。

  趙慶取出不少血衣的傳承精血,分贈在場諸多親友,每人都給了五道。

  這其中,曾念可與蘇荷也包含在內(nèi)。

  念可是家里極少的親近人,再贈一次又有何妨?

  趙慶只想著此刻一視同仁,免得念可難堪。

  待到曾念可推拒不得無奈收下后,蘇荷輕盈笑道:“我又不曾陪你們?nèi)ペ懮骐U,這份重禮可接不得?!?/p>

  小姨當(dāng)即舉杯敬酒,輕緩道:“還不曾設(shè)宴謝過蘇仙子當(dāng)年為曉怡療傷之恩情,待日后與檸兒同宴仙子?!?/p>

  言罷之后她又揶揄笑道:“仙子即便自己不需,也得為未來的如意郎君留些家底不是?”

  蘇荷明眸輕顫,自知是沾了紅檸不小的光,起身鄭重言謝陪飲,而后才珍而重之的收起血衣傳承。

  趙慶靜觀此景,含笑不語。

  小姨成為血衣弟子時,蘇荷還設(shè)下空白玉簡,暗中幫過自家一二。

  她又是檸兒的師姐,早年提攜檸兒的更多。

  且不說如何償還恩情,單是她與檸妹的交情,就值得此番重贈。

  自己的朋友是朋友,檸兒的姐妹同樣也不能忽略。

  孔陽醉意朦朧,按下手中五道傳承,說笑道:“我這個離國的修士也有份?”

  趙慶含笑點頭:“自然有份?!?/p>

  “孔兄對我?guī)椭醵啵@幾道傳承留在手中把玩也好,自己使用之后轉(zhuǎn)贈他人也好,總也是份心意。”

  孔陽當(dāng)即喚上了沈墨,共同起身舉杯,與趙慶滿飲靈酒。

  趙慶痛飲幾杯之后,只覺得心情舒暢無比。

  孔陽這些年對自家的幫助是極大的,畢竟翠鴛一脈極為特殊,有無翠鴛弟子同行助力,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境況。

  要真的說誰沒用……

  那只有沈墨沈老板了。

  典型的出工不出力,主打一個湊熱鬧蹭人情。

  不過趙慶也早已習(xí)慣了自己這懶散師兄,并且還對他這種混吃等死的狀態(tài)十分羨慕……

  洛纖凝美眸含笑,大大方方的收下重禮,只是舉杯敬酒,并未言說太多。

  她可是司幽宗的長老,早已賣身給了趙慶一家。

  時時傳訊日日相見,相互間的親近,根本不需要說什么你來我往的謝言。

  幾人圍坐歡笑,言說著楚國的過往未來。

  也偶爾問詢小姨仙朝仙政的瑣事……

  不知不覺間,遠空便已升起第一縷朝霞。

  趙慶與小姨對望一笑,而后共同舉杯。

  言說姝月還在家中修行,便不再久留,攜手提早離開了這場歡愉相聚。

  ……

  ……

  直到這天的深夜。

  偌大的寢殿之中紅燭搖曳。

  趙慶安逸的倚在了大床上,左擁檸妹右抱清歡,享受著甜言蜜語與無聲相伴之間的美妙碰撞。

  司禾化作了雪絨小獸慵懶的趴在一旁。

  月色如水,然而寢殿之中卻并不安靜。

  光潔的墻壁上被司禾以元神演化影像,重播龍淵之爭的第一視角,權(quán)當(dāng)是湊一起觀看驚險刺激的電影了。

  小姨本也是倚在清歡身邊的,不過她下床前去準(zhǔn)備熱奶了……

  如此靜謐祥和的夜晚,一家人倚在一起觀影,怎么能沒有香醇可口的鹿奶相伴?

  很快的,六杯絲滑雪白的熱奶冒著騰騰霧汽。

  小姨雖然喜愛甜食糕點,但她喝奶卻是不加飴糖的,只是慢慢品嘗那股醇厚的濃香。

  與她相同的還有清歡,清歡幼時極愛蜜糖,如今卻也慢飲溫?zé)岵患语嵦恰?/p>

  檸妹與司禾的那兩杯,自然是猛猛加糖。

  司禾曾說過:“不加糖喝什么熱奶?”

  趙慶口味就比較刁鉆了,喜歡吃椒鹽口味的美食,微辣鮮香也可。

  他喝奶自然也不加飴糖,與姝月口味相近。

  不過姝月喜愛咸食,是因為幼時極少品嘗精鹽,陸??h地處西南貧瘠山沼,精鹽甚至比銀土礦還要金貴。

  而清歡雖說幼時也極為困苦,但交萍縣毗鄰瀾江,河運粗鹽家家戶戶都能吃得起。

  更不提瀾江之水來自東海,楚國極東有不少鹽田……

  此刻,盤坐靜修的姝月緩緩睜開了清澈明眸。

  趙慶和檸妹的目光瞬時齊齊望了過來。

  “十三寸……”

  姝月輕松舒了口氣,而后盈盈起身輕快邁步,接過了屬于自己的熱奶。

  她雙手捧杯坐在床邊,脆聲笑道:“以后修行應(yīng)當(dāng)沒有那么累了。”

  雪絨小獸輕盈翻身,躍入了她的懷抱。

  一家人盡是會心一笑,對此結(jié)果早已心如明鏡,畢竟他們就守在旁邊等著的。

  紅檸嬉笑道:“若是宗門之中,弟子筑基之后要辦筑基宴的,如今司幽宗主成功筑基……”

  “不許說!”

  姝月旋即輕瞪檸兒一眼,她這個天下行走的妻子成功筑基,還要辦什么筑基宴,說出去豈不是盡給家里丟人了?

  趙慶輕笑提議:“筑基宴倒是不必,尋一個和風(fēng)美夜,為夫親自下廚為你準(zhǔn)備家宴如何?”

  “嘁!”

  檸妹不屑一顧。

  還提什么家宴,家里一共六個人,根本湊不齊一桌的。

  而且娘娘指不定是什么姿態(tài),清歡更是陪在主人懷中不說話,要不就是痛飲烈酒。

  真正吃吃飯說說話的,也只有她與姝月和小姨。

  姝月慢飲一口滾燙熱奶,而后暗戳戳的把自己那杯放回窗邊,拿起司禾那杯加了糖的喝。

  她眉眼含笑揶揄道:“月兒筑基一日,夫君便已與曉怡議定了婚宴之事,難道是怕我給你們搗亂不成?”

  小姨輕笑不語,靜靜的倚在清歡身邊看電影。

  姝月性子那么溫柔軟潤,這顯然是在說笑打趣了。

  檸妹笑嘻嘻的翻身,給姝月騰出了丈夫的懷抱,趙慶當(dāng)即便將嬌妻手中的熱奶搶過,送給清歡捧著。

  他攬過嬌妻柳腰,捏弄精巧的小耳垂:“小姨昨夜還與我言說,要為你和清歡置辦一場更盛大的婚宴,如何?”

  姝月面色古怪,柔聲笑道:“要那么多婚宴做什么?”

  “姝月當(dāng)年與夫君的婚禮,有媒有聘的不說,還宴請了諸多同門師兄師弟?!?/p>

  “入洞房時處子之身,更是只有你我二人……”

  小姨清冷容顏之上笑意更勝,輕抬螓首重新枕了枕自己的藕臂,對姝月的言笑并不在意。

  這雖說是姝月說笑揶揄,但也卻是事實。

  她完全不想再與夫君成婚一次,那該成什么了?

  好端端的……哪有女人愿意嫁第二次的?

  清歡同樣含笑不語,她的婚宴設(shè)在丹堂,洞房便在當(dāng)年獨居的小室之中,如若重新來過,反倒覺得缺少了什么。

  檸妹輕笑念叨著:“只是覺得當(dāng)年的婚宴太過簡便……”

  姝月明眸靈動撲閃,愜意的窩在丈夫懷中柔聲回應(yīng)檸兒:“你的婚宴應(yīng)當(dāng)是最盛大的?!?/p>

  “這是為何?”檸妹笑顏一滯,輕聲疑惑道。

  “留在最后的才是最好的呀!”

  姝月笑嘻嘻的重新倚了倚丈夫懷抱,與小姨對望一笑,嘀咕道:“清歡與曉怡回家守陣,失了龍淵結(jié)束時的歡聲笑語。”

  “只有咱們兩個陪著夫君接待了生客,游逛了龍淵游逛了星辰?!?/p>

  “夫君回來之后便為清歡補上了陪伴,帶她去天水去賀陽獨處親昵?!?/p>

  “到曉怡這邊更是不留余力,直接便開始設(shè)宴邀友,連婚宴的紅封都開始發(fā)放了……”

  檸妹水眸蕩漾,嬉笑著煽風(fēng)點火:“明日花燈節(jié),曉怡又要和他獨處呢~”

  小姨美眸輕顫,沒好氣道:“我都等十三年了,明日你們都在家里待著,我偏要獨享!”

  司禾幸災(zāi)樂禍,在一旁靜靜的吃瓜。

  可她吃了半天,卻驀然發(fā)現(xiàn)……怎么這里面好像沒有自己的事?

  她旋即輕盈躍出了姝月的懷抱,將小姨如瀑青絲踏的凌亂不堪。

  寢殿之中一片歡笑言語。

  姝月與檸妹自然是嘴上說笑,才不會去跟小姨爭什么。

  表面上家里只有清歡不爭不搶,實際上只有她自己貪慕的最緊,什么都要陪著主人才好。

  ·

  翌日傍晚。

  春風(fēng)輕拂,赤霞漫天。

  小姨在自己的小室中對鏡梳妝,打扮的明艷而絕美。

  她身著芙蓉纏枝錦袍,側(cè)目與趙慶對望一眼后,輕語低笑道:“等我?!?/p>

  旋即便離開小室,輕盈邁步推開了寢殿的房門。

  含笑美眸掃過湊在一起研習(xí)青龍血典的姝月和檸兒,又望了望窗外的脈脈余暉,輕柔道:“走呀,昌水的花燈節(jié)要開始了?!?/p>

  “早點趕去才好?!?/p>

  而另一邊,激蕩飛瀑的最上游。

  司禾悠閑的倚躺在嫩綠青坪之上。

  身側(cè)那具生有桃花眼的嫵媚傀儡,被她傳渡到了清歡修行的月臺上。

  “走呀!”

  “還真當(dāng)小姨不帶你呀!”

  “快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