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漆黑一片。
腳步聲間錯不斷,時而交談之間,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響。
殷鴻顯然也聽到了這奇怪動靜。
甚至更聽到了,啵兒……的一聲。
嘬什么呢?
他滿心無語,甚至感覺到了恥辱,這千魂殿里,是讓你們做些事的???
紫珠七行走早已滿心憤憤。
但卻根本不敢回頭,萬一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呢?
尤其是張瑾一!
要是發(fā)現(xiàn)了她的小動作,再被盯上報復(fù)的話,自己這輩子算特么的完了!
雖然這個假設(shè)過于大膽,那動靜很可能與張瑾一無關(guān),但保不齊呢……?
諸脈都知道,血衣五行走聰穎睿智,風(fēng)華絕代。
可他卻曾眼睜睜看著,自家五師兄被張瑾一打到重傷,還要陪著笑臉,可不見得那是什么正常女人。
如今他這個帶路的,便只能腳步越來越快。
主動開口低語講述起來,關(guān)于這魂殿和紫珠行走的關(guān)系。
大致是說……成為行走后能夠掌控魂殿部分,為弟子們煉制本命紫珠云云。
可即便如此,也仍舊壓不住身后的異常聲響……
只聽男人的鼻息不再平穩(wěn)。
像是壓抑著什么……
儼然是趙慶無疑。
可那女子迷離舐弄間,發(fā)出的窸窣聲響,又是誰???
清嬈嗎?
張瑾一嗎?
卞山主嗎?
小瑤兒?
不敢想!根本不敢想!
要不就說呢……還是俺們紫珠的姑娘老實(shí)……
終于。
九脈魂殿到了。
得見漆黑之中隱約浮動的一盞盞魂燈。
殷鴻只覺得如釋重負(fù),只恨不得趕緊把這群活祖宗送走。
被人在千魂殿里搞這種動靜,簡直是圣地恥辱!
特么的奇恥大辱?。?/p>
“走這邊,別跟丟了?!?/p>
“前面那些,便是近十年來,紫珠弟子的魂燈?!?/p>
“殿中感知不便,我來取燈,趙慶一一辨認(rèn)?!?/p>
“但有一點(diǎn)……”
“顧清歡和葉曦的魂燈,一旦離開千魂殿,雖說兩位師妹還是紫珠弟子,但卻無法魂歸圣地了?!?/p>
“沒有千魂殿的溫養(yǎng),這般神異的保命之法,效果恐怕會大打折扣。”
趙慶聞言。
沒有多說,只是松開了骨女皓腕間的銀鎖裝飾,平靜應(yīng)道:“好,師兄取燈,我來辨認(rèn)。”
而他身邊。
也傳出了骨女清冷的嗓音,顯得尤為從容隨意:“這的確是世間一頂一的禁術(shù)?!?/p>
“恐怕與某種驚天異寶、或是紫珠某位仙君的道則有關(guān)?!?/p>
她這邊主動開口,以示清清白白。
而真正清清白白的南宮瑤,自然也趕不及表示一下:“嗯……圣州各族之內(nèi),也有類似的祠殿?!?/p>
“但卻只能遙知,自家血脈弟子是否存活?!?/p>
“若是弟子身死在外,魂燈也會隨之熄滅?!?/p>
大家一聽。
嚯,這不是廢話嗎?
而卞鯨羽,卻是接上了這句廢話。
氣息尤為平穩(wěn),似乎能只憑傾聽,都能感受到她踱步間的優(yōu)雅沉穩(wěn):“各族的確如此,人不死,燈不滅?!?/p>
“而紫珠圣地不同,反倒是……燈不滅,人不死。”
“趙慶考慮清楚了?”
對此。
趙慶自是沒有任何疑慮。
得知各脈好像不太對付后,他這個血衣樓主的愛徒,哪兒能把清歡和葉曦的命根子留在紫珠?
高低也先弄回家,至于還能否維系護(hù)命神異,以后再說。
他輕松一笑,嗓音顯得尤為溫和平靜:“師兄取燈便是,趙某自有打算。”
殷鴻:……
他眼下,腦海中的思緒,儼然和幾人的交談無關(guān)。
只是念著……
一個個說話,都好像自己是個人一樣。
剛剛你們自己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嗎!?
嗯……有一個人沒說話。
張瑾一。
不是張瑾一真的干了什么。
而是那位張師姐,根本不考慮別人會不會誤會。
且殷鴻也很難腦補(bǔ)出來,張瑾一瘋狂嘬趙慶……到底是個什么詭異場面。
以他如今的猜測,大概率是趙慶和骨女胡鬧,或者是瑤兒在搗亂……
……
近十年來,得到紫珠傳承的修士不多。
趙慶很快找到了兩盞魂燈。
取到手中過后,第一時間自然交給張姐代為保留。
他馬上還要去見紫珠樓主,帶著不太方便。
而殷鴻。
也根本沒帶幾人多做停留,見趙慶骨女都沒說要去看看楊霄,他直接就帶著人往回走……
像是送瘟神一樣,只恨不得把人快弄出去!
一行六人,來時有些緩慢,回去時便迅速了很多。
可那窸窣嫵媚的動靜,卻像是什么魔咒一般,依舊在紫珠禁地的茫?;隉糁g回蕩。
顯得尤其詭異,尤其驚悚。
……
直至六人離開了浩瀚仙殿,重新踏上了紫珠的飛舟。
那窸窣不明的啵啵聲響和短促喘息,才算是徹底消失了。
張瑾一笑的古怪,美眸幽幽回望仙殿禁制,狐疑輕笑道:“你們這千魂殿,里面不正經(jīng)?。俊?/p>
“怎么里面總有聲音?”
殷鴻:……
我不知道???
他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趙慶。
而趙慶同樣滿是意外,與白玉行走凝重對視,兩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只不過……
白玉行走的絕色容顏,早已布滿了紅霞,妖艷的印痕都綿延向鵝頸之下。
南宮瑤頂著一個大紅臉,同樣暗恨恨的剜了趙慶一眼。
可趙慶沒干的事,怎么可能承認(rèn)?
當(dāng)即用眼神示意瑤妹……
???
你臉怎么紅紅的?
三人不由齊齊望向張瑾一和鯨魚娘。
后者兩人姿態(tài)如常,張姐顯得有些玩味,鯨魚娘杏眸飽含揶揄……但臉色好像都不是那么白皙。
可能是今晚的月光……有些酡紅吧?
紫珠七行走眼睜睜看著這五人神情,心中早已是無語至極,叫苦不迭。
五個活爹??!
你們能不能快滾……就當(dāng)我求求你們了……
呃——
不對。
趙慶留下。
他目光飛速掠過張瑾一有些微紅的容顏,端的是深藏千嬌百媚,明艷無雙。
但卻根本不敢多瞟第二眼。
直接便招呼趙慶:“咱們走吧?”
趙慶意猶未盡,只得傳音骨女等等自己,和張姐瑤妹交談過后,便暫時跟隨離去……
當(dāng)兩人踏上傳渡陣的一刻。
張姐都還帶著三女嘀咕:“他們紫珠這千魂殿里面,真花花啊……”
“會不會是有什么艷魂媚鬼?”
艷魂?
媚鬼?
白玉行走美眸一凝,細(xì)細(xì)思索,緩緩搖動螓首:“沒能感受到……的確有些滲人?!?/p>
趙慶一聽,眉頭頓時一挑,目光顯得愈發(fā)玩味。
要不就說……師姐你能和檸妹聊到一起呢?
檸妹看人真準(zhǔn)。
得開發(fā)啊……
……
·
紫珠星辰。
浩瀚廣場千里鎏金,仿若仙境。
望不盡的寶殿巍然矗立,時有百丈玉階直插云霄。
即便寶殿的每片瓦當(dāng)之間,都浮動著鎮(zhèn)壓丹煞的朱砂符咒。
空氣中遍是醇厚的丹香,那最是雄偉的丹殿之外,八十一枚驚神鈴無風(fēng)自動。
天地間驟然有浩渺雷罰,洶涌降世!
“丹劫?”
趙慶跟隨殷鴻御舟飛渡,得見這幅毀天滅地一樣的動靜,不由心下暗驚羨慕。
至少是六階寶丹了,絕品……
他煉丹這么多年,都從來沒遇上過正兒八經(jīng)的丹劫。
可這紫珠星辰上,卻動不動就……
嗯?
趙慶神情驟然一滯,繼而目光凝重萬分。
他只覺命宮中,那神異的逆鱗流光一閃。
天地之間,當(dāng)即便有一道慘白的雷光蔓延而至!
就像是聞著味道一樣,瘋狂洶涌向他和殷鴻!
轟咔咔!
殷鴻第一時間撐起了禁制,阻礙丹劫雷霆近身。
而趙慶……
趙慶卻是手里已經(jīng)握住了一枚丹丸,丹丸之上猶有電弧跳躍不止!
那寶藥通體玄青色澤,丹紋仿若流云,散發(fā)的真元內(nèi)斂無比……好一顆六品青霜砂!
?
殷鴻神情不由一怔。
錯愕盯著趙慶打量,只見趙慶也同樣疑惑,望著手中寶丹認(rèn)真審視。
……?
?。???
殷鴻詫異道:“丹劫里的?”
“哪位前輩炸爐了……”
趙慶眼觀鼻,鼻觀心,一時對這般境況,著實(shí)有些無所適從。
特么的!
逆天!
身攜三分青龍氣運(yùn)!
自己剛到這紫珠星辰,當(dāng)場就有人丹劫之下炸爐,直接把一顆完好的丹藥炸自己手里來了!
這特么的……?
趙慶緩緩握緊了丹丸,只覺自己現(xiàn)在強(qiáng)的可怕!
頗有種直接沖著丹劫飛過去,丹劫都會剛好擦著頭皮過去的錯覺……
原來……師尊的掛這么爽嗎?
妖庭帝君。
血衣樓主。
……合理!
“你把丹藥給我,我到后山送過去,應(yīng)該是鐘前輩那邊的動靜。”
“他最近在籌備青霜砂……只是一味救助元神的藥引,你拿了沒用?!?/p>
“樓主便在前方殿中,我便不去了。”
趙慶回過神來,聽著耳邊殷鴻滿是尷尬的輕語,不由唇角扯出一抹笑意。
這次,丹藥就不沒收了,畢竟在紫珠樓主殿外。
下次看準(zhǔn)點(diǎn)兒。
至少炸點(diǎn)兒有用的過來……
趙慶自然是拾金不昧,當(dāng)場交還了手中丹藥。
繼而調(diào)整心緒,便直接登臨長階……去面見紫珠樓主。
……主要是,在人家丹劫下?lián)斓牡に?,也沒辦法沒收???
自己剛到紫珠星辰,這弄的多不好看?
……
很快的。
趙慶踏著玉階間的青紫煙霧,來到了浩瀚仙殿之外。
隱約便能聽到,大殿深處傳來一陣陣嘈雜的金鈴聲……像是什么敏感的靈寶。
“弟子趙慶,恭見紫珠樓主?!?/p>
趙慶暫時壓下疑惑,調(diào)息平復(fù)心緒后,深深一禮,如此開口。
“嗯——”
當(dāng)是時,便有平淡清冷的嗓音回蕩,空明無比壓過了嘈雜鈴動。
趙慶心下沉吟少許。
沒再猶豫,主動推開了仙殿大門。
……這紫珠樓主話有點(diǎn)兒少???
可他才剛剛跨過殿門,便突兀驚覺……自身元嬰的真元被盡數(shù)壓制,仿若瞬間化作了凡人!
對此。
趙慶心下微動謹(jǐn)慎,卻也并未在意太多。
只是顯得更加恭敬小心,目光飛速掃掠殿中境況……
殿中云煙翻涌如沸,一枚枚娟秀小鈴懸于穹頂。
有女子盤坐琉璃小鼎之前,回眸安靜望來。
她……就像是個詭異的美艷半妖。
絕美衣袂漂浮不定,身上似有無數(shù)虛幻脈絡(luò),盤坐之時扎根身下不知所蹤……
像是化形失敗的木株,猶似寄生于天地之間的神明。
分明凝視之下似真似幻,根本無法窺測容顏,卻又無法遮掩其絕異之美。
木靈……
趙慶心中大致有數(shù),得到九玄傳承之后,心知九玄殿本有木靈一脈。
這藥尊,應(yīng)該就是一株雌種的神異木靈。
“來?!?/p>
女子丹唇輕啟,幽邃眸子停留趙慶身上,似也在打量什么。
然而。
這話落在趙慶耳中,卻是使得他一時詫異而又緊張。
就一個字,來……
去哪兒???
再走該走到你身上了……
他保持沉默,只是回以一個不解的眼神,試探性邁出幾步。
離得近了。
便更是心下震撼。
仿若如何看這藥尊,肉眼都無法看清分毫。
若留意其深邃美眸,其瓊鼻丹唇便似虛幻……若盯上那絕艷側(cè)顏,就連眸子也都堙滅無蹤……
籠統(tǒng)遠(yuǎn)觀,絕艷不凡。
可細(xì)細(xì)凝望,根本無法窺測全貌!
“樓主召我,不知有何安排?”
趙慶恭敬又是一禮,姿態(tài)放的很低很低,沒敢再多看了。
而壽女卻依舊美眸深邃,安靜盯著男人審視……像是能夠?qū)⑵淇创?/p>
她平靜清冷的嗓音傳出,再次壓制了滿殿的鈴聲嘈雜。
“本座見過你,你與青君同行?!?/p>
趙慶:……
他一時無言以對,只得應(yīng)道:“嗯。”
而女子嗓音不疾不徐。
平靜又道:“既是有緣,本座的九玄傳承,親授你一場?!?/p>
“坐?!?/p>
趙慶:?
他默不作聲的止步丈外,安靜盤膝坐在了女子對面不遠(yuǎn)處。
但心中卻尤為抗拒,不明所以。
九玄的傳承……
你親自授我一場?
你到底要干啥啊……強(qiáng)買強(qiáng)賣?
若是換了常人,亦或是紫珠其他行走,眼下能得紫珠樓主親授傳承,恐怕早已是趨之若鶩了。
但趙慶顯然不同。
他……至少也清楚自己的部分價值。
故而蹙了蹙眉,顯得很是靦腆……繼而正色道:“弟子師承青君,如今幸得樓主授法……不知能為樓主做什么?”
壽女沒有問,更沒有主動提。
但他肯定是要先問問的,免得稀里糊涂給自己坑了。
聽聞此言。
女子美眸中漣漪輕蕩,仿若也在思索什么。
僅是三息過后,大殿之中金鈴大作,數(shù)不清的異鈴無風(fēng)自動。
而藥王的清冷嗓音,再次壓過了漫天鈴鳴!
“既與青君同行,本座不取你太多?!?/p>
“丹道留下,交于本座參悟。”
“可以予你一些應(yīng)允,作為補(bǔ)償?!?/p>
哦……
趙慶聞言并未太過意外,早就在心里給自己打過預(yù)防針了。
丹道留下嗎?
就這???
還以為特么的什么大事呢……
他稍稍沉吟,也沒顯得如何為難,只是提議道:“弟子如今丹道體悟尚淺,先行書箓留給樓主。”
“日后若有精進(jìn),再來殿中奉上?”
趙慶心下輕松了不少,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其實(shí)不算什么很難接受的事。
但卻不想。
女子卻是輕輕蹙眉,清冷開口道:“你的丹道如何淺薄?書箓又如何保證取自于天?”
“還是開放心神,由本座自行感知,近來暫留殿中,與本座同參吧。”
?。??
趙慶一聽。
讓你自行感知?
那不就是搜魂嗎?
這還了得???
自己身上可還有小騷龍的底牌呢……
包括司禾的秘密,張姐的秘密。
一連串的外掛……
他一時無言以對,當(dāng)即隱晦表示:“弟子貪慕美色,憶庭中多是與妻妾魚水尋歡,尤為不堪入目,不好玷污了樓主清心。”
嗯……沒招。
不然怎么說?
不給搜!爺要走?
而紫珠樓主聽聞此言,卻是絲毫不覺得意外,甚至美眸中多了幾分笑意。
“——你想多了。”
“不會觸碰你的辛密,更不會借此洞悉乘黃辛密,乃至……嗯,青君的手段?!?/p>
“僅是邀你與本座同參丹妙,本座自有手段感知本真。”
“有此輕浮心緒……還是想想要什么補(bǔ)償吧。”
女子帶笑的嗓音落下。
趙慶早已陷入了沉默,只覺心神像是墜入冰窟,而又匪夷所思……
這他媽的還沒搜呢……
就知道的干干凈凈了!
直言不會觸及青君手段,更不會關(guān)心其他什么……
?????
讀心術(shù)???
補(bǔ)償?shù)脑?,能補(bǔ)償什么???
……真要些過分的,你也不給啊?
呃——
趙慶目光一怔,思緒戛然而止。
突兀間。
驚風(fēng)卷起云煙彌漫!
滿殿金鈴清脆顫鳴,猶似心神喧囂怒斥!
而紫珠樓主美眸收斂了笑意,平靜清冷低語:“你想要本座?”
趙慶:……
對不起。
我什么都沒想……我口嗨的……
不對???
這殿里的鈴鐺有問題?
剎那之間。
趙慶雜亂心緒飛浮不定,可怔然回味藥尊之前的一抹笑意……
她在笑什么?
?????
嗯???
某一刻,趙慶腦海中電光一閃,整個人如遭雷擊!
他恍然明白了,剛剛紫珠樓主那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靠!
我怎么能叫師尊小騷龍呢?。?/p>
樓主,您聽我說。
我這個人最孝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