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趙慶帶著葉曦,已是離開了宮陽域。
立于妖庭的天妖玄舟之上,經(jīng)由猷涂域,前往萬神闕。
所謂妖庭猷涂域。
趙慶其實不算陌生,就是劫后化外的猷涂萬錫殿嘛,他跟隨師尊在化外,親眼見過那位自稱憐音的萬錫殿主。
自己也冒充過萬錫殿少主。
呃……準(zhǔn)確的說,不算冒充。
畢竟青影手中那個玉牌,交給了他帶在身上。
此刻。
無數(shù)鵬鳥展翼掠空,羽翼遮天蔽日。
妖氣如潮汐般翻涌,掀起流云逆亂,將整片天地染成蒼青之色。
仙舟之上大妖云集,不同妖族血脈的大能天驕,聚于此舟之上,共往玉玄山。
趙慶葉曦宛若身處天地之外,臨近了眾人欣賞這妖庭盛世。
眼下大致能夠了解。
是玉玄山上有一位蛟龍血脈的道友,歷經(jīng)元嬰天劫后修證了化神道果,各方勢力都有人前往慶祝。
他和葉曦得以搭個順風(fēng)車,直接過去。
之前在九玄殿的時候……也有人提及此事。
趙慶姿態(tài)從容,負(fù)手行于一眾大能之間,身形仿若虛幻穿過。
對身邊葉曦講述著:“玉玄山已經(jīng)在萬神闕腳下了。”
“對你來說有些陌生?!?/p>
“不過我和姝月都很熟悉……張瑾一身邊的那位鯨妖女子,就是玉玄州鳳鳴山山主?!?/p>
“在當(dāng)今天地,一位化神的出現(xiàn),能引動各方勢力都去祝賀……主要是因為血脈?!?/p>
葉曦聞言淺笑頷首,以示明白。
她柔聲低語道:“曦兒能看出來?!?/p>
“這時候的妖庭稱得上半壁玉京,只是與玉京規(guī)矩不同,血脈為綱、法脈為尊。”
“一位蛟龍血脈的化神,就能引動八方風(fēng)云,可見妖庭強大無比,萬仙來朝。”
趙慶輕笑點了點頭。
和曦兒一起琢磨著這片歲月中的境況。
近兩日來通過觀察。
已經(jīng)大概明白了劫前的勢力格局。
按疆土來分,大致就是妖庭山河、祝巫疆土,對應(yīng)劫后的血衣鳳皇白玉三脈。
其外還有神秘至極的太虛天。
據(jù)說凌駕于真正的天地之上,其實就是夢主的虛天。
甚至這個理念,可能就是日后玉京星闕的雛形。
另有無上勢力……九玄殿、妙音山、靈望谷,或多或少也都和劫后玉京格局有關(guān)。
至于如意仙宗。
趙慶兩人也聽聞了,不過出乎意料的。
這竟然只是個二流勢力!
當(dāng)然,是對于妖庭來說,純粹屬于妖庭的附庸。
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仙君柳義的血脈出身,是一株青柳,不入一眾大能法眼。
而他所心心念念的天衍圣地。
卻是根本沒聽到任何消息……
趙慶意識到,這群大妖夠嗆會提及人族,便帶著葉曦摸進了仙舟的客殿中穿梭……
反正是虛幻交織,各種禁室隨便進就是。
“道友聽我一言,那妖熊身邊還有三位嬰變。”
“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等他們離開飛舟過后……”
“我手邊有一道化仙箓……”
趙慶帶著葉曦新奇探頭,穿過了并不存在的禁制,好奇當(dāng)面打量人家的密謀。
嗯……一共四個修士,都是人族元嬰,正合計著仇殺一頭熊的事。
那熊應(yīng)該就在飛舟上……
趙慶湊近看了一會,沒聽到感興趣的事情,頓覺索然無味。
牽上葉曦小手,扭頭又找去了另一處客殿。
“嗯……啊~~”
“主子饒命……”
“奴家的靈魄要碎開了……”
“求主子輕一點,奴家晚些再侍奉~~”
春宮???
趙慶與葉曦對望一眼。
葉曦得見夫君眼底的吃瓜興致,美眸中自也流露風(fēng)情笑意,煞是動人。
兩人匆匆又過了幾層禁制……
但看了一眼后……
轉(zhuǎn)頭就走!
竟是邪修在吸納幡子里的魂力,弄的那魂奴嗷嗷叫的……還以為是什么動靜……
“前輩,家祖的意思是,最好能由我拜入靈望谷?!?/p>
“即便是差一些的峰岳也好。”
“這關(guān)系到族中的格局……”
“老夫自有主張,休要再提,跟隨老夫安靜些……”
趙慶又過一處禁室,湊上去看了一會。
嗯……好像是托人走后門的。
的確有勢力相關(guān),但是沒有天衍,只有靈望谷……靈望谷他也不知道是個啥。
對此。
趙慶毫不氣餒,反而隱隱多了幾許興致。
帶著曦兒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游于劫前飛舟之上,頗有一種到處偷窺的快感。
想來劫前之人。
也根本不會想到,自己的密謀會在數(shù)萬年后,被人當(dāng)面吃瓜……
一晃又是兩個多時辰。
飛舟已經(jīng)離開了猷涂域。
趙慶葉曦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瘋狂補全著世界觀,甚至找了個沒人地方纏綿了一會。
不過處于逐月劍引動的歲月幻象之中。
兩人也不好雙修,只是挑逗般的玩笑慰藉。
眼下曦兒獨自跟著趙慶,輕松起來展現(xiàn)的風(fēng)騷嬉笑,頗有幾分當(dāng)年在天香城中的模樣。
對于這般歲月閑游。
趙慶早就有很充足的經(jīng)驗。
不過他和司禾之間,是源自于各自的心念觀想,神意相合。
而此行九劍仙路,卻是逐月劍引動的歲月一隅……
然而……
時至深夜。
當(dāng)他牽著葉曦的纖手,步入某處禁制繁奧的小殿時。
卻是任何輕松心緒也沒有了。
“這大道機緣再不可提!”
“昔年天衍之滅神鬼莫測……傳聞便是與此有關(guān)?!?/p>
“此行前往玉玄山后,為父便送你去無回海,寰宇界外或可有你一席之地?!?/p>
“靈界隙開,不必回轉(zhuǎn)?!?/p>
風(fēng)格粗獷的妖舟小殿之中,正有一嚴(yán)厲男子背負(fù)雙手,闔眸沉聲告誡。
而其身后的一位妙齡少女,則是螓首低垂緊咬唇瓣無聲……
男子是一位化神。
少女僅是筑基波動……
這般境況對話。
趙慶一看,驚為天人!
大道機緣!天衍之滅!
這數(shù)萬年前,一個身負(fù)天道殘片的小姑娘,要通過無回海前往靈界藏匿……
對于趙慶來說,即便驚訝意外,卻也根本算不得什么。
劫前劫后身負(fù)大道機緣的人,想來還有一些……
主要是!
天衍之滅!
他目光灼灼,輕輕按住了葉曦肩頭,兩人安靜待在了殿中觀望。
什么什么天衍之滅?
天衍圣地,已經(jīng)毀滅了嗎???
可這難道不是劫前嗎?
趙慶腦海中思緒飛轉(zhuǎn),恍然意識到……可能哪里真出什么大差子了!
妖庭鼎盛之際!
天衍就已經(jīng)被滅了!
說明什么?
翠鴛記載中的天衍崩隕,根本與道劫沒有關(guān)系!
九成可能是人為的!
趙慶目光凝重至極,甚至以為自己腦子出問題了。
可再三確定。
眼下的時空,的確是道劫之前妖庭鼎盛,位于猷涂域附近……
特么的!
天衍已經(jīng)滅了?
那眼下姝月在哪兒?
嬌妻會出現(xiàn)在哪處傳承?
完蛋!
趙慶意識到,事情可能徹底大條了。
身邊葉曦也滿目意外,琢磨分析著殿中兩人的交流,不過她并不知道姝月身上的事,眼下還在琢磨大道機緣云云。
此刻。
那垂首少女沉默無言,始終未曾開口。
唯有負(fù)手而立的父親,幽幽輕嘆:“留在家中,即便老祖都保不住你?!?/p>
“無回海外,異界蒼茫?!?/p>
“這一渡,便是一生……”
無回海……
趙慶劍眸凝重,心有了然。
明白當(dāng)今天下所謂的無回海,其實就是水嶺劫地……
不過道劫未落,那邊還可以通行。
但也需要偷渡……
眼下這境況。
竟是一個族女身負(fù)天道殘片!
其父要送她偷渡去靈界!
甚至可能瞞著整個宗族!
而且……即便在這個時間節(jié)點,天衍圣地也早就滅了!
趙慶心緒前所未有的繃緊,忐忑不安。
天衍圣地是被人所滅!
而姝月是斷代的天衍圣女!
這斷代!
根本就不是斷在了道劫前后!
而是斷在了……比道劫落下更早的時間!
及至后世。
天衍滿門劫滅,傳承斷絕,術(shù)法無存……何其恐怖!?
“師兄?”
葉曦凝重低語一聲。
趙慶恍然回神,可神情剛剛緩和少許……
嗡——嗡——
詭異的嗡鳴像是傳自靈魂深處。
他眼前的殿宇男女開始潰散,生命仿若被什么偉力牽扯……
下一剎!
竟是神識重新敏銳起來,一身真元磅礴無盡,眼中所見已然是九劍圣地的恢弘!
長夜之中,十七顆星辰璀璨。
姝月小姨、清歡項沁,依舊安靜闔眸,在他身邊打坐。
十二處玄壇安安靜靜。
此代仙路六十位修士,仿若都已陷入了沉眠……
我草!
趙慶心下大驚。
哪兒還能不知道,自己竟然從仙路上掉出來了!
掉線了???
特么的掉線了!
隨著他的心緒劇烈起伏,強烈的不安與探知欲混雜沖擊之下。
天香一脈的玄壇上。
白發(fā)仙子彎彎的睫毛輕顫,美眸緩緩睜開,深邃至極的望來了一眼。
司禾也醒了!
趙慶:???
他趕忙傳念:“這仙路不靠譜,還帶掉線的?”
“我在妖庭猷涂域,你在哪?”
“去萬神闕?!?/p>
這個節(jié)骨眼上,身處九劍圣地,仙路關(guān)頭。
趙慶自然沒有提及所知所見,而是和司禾溝通另外的事,不過兩人心念交疊之間,卻已是心領(lǐng)神會各自境況。
但卻不曾想。
下一剎。
司禾身邊的葉曦,竟也緩緩睜開了疑惑眸子。
接著……是楚紅檸!
檸妹眼睜睜看著這詭異境況,茫然輕哼一聲:“怎么了?”
趙慶:……
這下徹底大條了。
仙路被咱們玩兒壞了。
他神識注意著姝月和曉怡,只等看看兩人蘇醒,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天衍又是什么境況。
但無法預(yù)料的。
那屬于九劍樓主的低語,竟再次回蕩在天地之間。
“逐月劍道則所限……回去吧。”
一股侵襲歲月的莫名偉力蕩起,十二道玄壇之間,又有虛幻的劍影閃爍……
趙慶只覺得神志一晃。
眼前天地已經(jīng)是極盡割裂般……化作了那處小殿。
葉曦也依舊在他身邊。
回來了!
斷線重連了!
但……
方才小殿中的父女,卻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除此之外,整個去往玉玄山的飛舟上,沒有任何異常。
一連串的變故。
使得趙慶思緒都開始斷斷續(xù)續(xù),此刻根本連意外震撼都來不及產(chǎn)生。
細(xì)細(xì)感受殿中氣息……
眼底唯剩下了一抹鋒芒,帶著驚恐的鋒芒!
蜃氣!
有蜃氣正在消散!
這絕非與仙路有關(guān),根本就是仙路上出現(xiàn)的意外!
連九劍樓主都無法維系!
逐月劍的道則被扭曲!
顯而易見。
在這四萬余年前的歲月中,在通往玉玄山的妖舟之上,曾有無上仙神出手……帶走了那對父女!
無聲無息!
以趙慶所知,想到的也唯有那位……太虛天,大夢主!
“呼……”
趙慶不由深深呼吸,攬緊了葉曦的柳腰。
他眼下理清了思緒。
這才明白。
自己剛剛是見證歷史的秘密了……
在道劫之前,一位身負(fù)天道殘片的少女,即將前往無回海偷渡,但中途被太虛天帶走了。
而自己,只是一個萬載之后的看客。
即便是看客。
都因當(dāng)年夢主的出手,被強行割裂了感知。
直接掉出了九劍仙路!
驚悚至極!
“師兄?”
“剛剛這對父女……”
葉曦凝重低語,滿目驚疑,儼然也意識到了境況的嚴(yán)重。
有什么潑天的秘密,被他倆親眼見證。
但實則。
夢主帶走一枚天道殘片,能算是什么秘密?
對于十二位行走來說,即便震撼意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青龍入命。
就和這件事沒有太大差別。
趙慶真正發(fā)現(xiàn)的是……
天衍圣地之滅,比道劫的出現(xiàn)更早!
這很可能關(guān)系著姝月的安危,乃至眼下歲月仙路的境況。
他勉強能夠想象……
九劍這一代的仙路,除卻嘗試改變?nèi)缫鈩χ?,便是讓十二行走親歷一次道劫……
如果這是九劍樓理想的任務(wù)主線。
眼下……他們卻是走上了全然不同的主線。
如意劍變不變的不重要。
是否親歷見證道劫,認(rèn)同身為行走的責(zé)任,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
天衍,是怎么滅的???
姝月身為天衍圣女,于后世的機會和威脅在哪里???
還有,青君現(xiàn)在正在做什么?
偌大妖庭……怎么說沒就沒了?
趙慶神情凝重,輕輕撫弄葉曦發(fā)絲,沉聲低語道:“剛剛離開仙路,我與司禾溝通過了。”
“她那邊很快,帶著蒲秀和檸兒。”
“咱們返回猷涂域,等她們先匯合?!?/p>
“過后,我同司禾一起,前往萬神闕?!?/p>
“你和檸兒,陪著蒲秀,去如意宗與骨女匯聚,白玉一脈應(yīng)該會去如意山。”
“若是骨女不在,你們便同南宮瑤一道?!?/p>
嗯?
葉曦聞言,黛眉緊蹙。
當(dāng)即意識到了什么,稍稍沉吟過后,沒有選擇藏匿心思。
而是輕聲低語道:“師兄想……觸及無回海和天衍?”
“若是帶著曦兒不便……小心些。”
顯而易見。
無回海,太虛天,大道殘片,天衍圣地……這四處關(guān)鍵所在,導(dǎo)致了方才的驚變。
聽了葉曦的猜測,趙慶不由意外一眼。
不過并沒有打算告知境況。
和檸妹葉曦?zé)o關(guān)的事,暫時先不牽扯她倆最好,正好去如意山跟著骨女一起,也算替自己走仙路了。
而他自己和司禾,自然是要去找清歡,繼而是姝月小姨……很可能會到天衍遺跡那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