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
一片死寂。
女子周身散發(fā)的浩瀚威壓,仿若壓下了世間的一切動靜,讓人喘不過氣來。
趙慶沉默低頭,安靜盯著師尊的小靴。
心下也不由隱隱有些忐忑。
還是有些急了啊……
在師尊面前,直說自己和師姐玩了小巷play,這不純作死嗎?
按原本的境況發(fā)展,師姐要成為師尊的化身……這屬實是太過欺師滅祖了。
此間氣氛沉悶至極,面前女子寒眸瞇起……猩芒閃爍不定。
趙慶不敢多說,只是低頭安靜等待著。
他此刻忐忑中帶著少許難明的期待,但要說主動改口,那是不可能改口的。
欺師滅祖,逼宮樓主。
又如何?
反正師尊不會干死自己。
干不死自己,那就值得一試!
然而……
出乎意料的。
僅是僵滯三息過后。
周遭的威壓竟又緩緩消退散去。
可在趙慶靈覺感觸之下,卻又心下猛地一震,只覺壞事!兇險!大兇!
轟!
驟然間!
血衣樓主寒眸一抬……纖美有力的素手,死死扣緊了趙慶脖頸!
趙慶心下瞬間一顫。
繼而滿目錯愕,看向了師尊的白皙藕臂……
但也只是剎那,不待他反應過來,這究竟是怒火還是旖旎……
師尊那冰潤的玉手!
頃刻化龍!
一片片黝青的鱗片浮生,猙獰無比的龍爪刺穿他的脖頸,激蕩的熱血如注迸發(fā)!
趙慶暗暗咬牙盯著,自是不會反抗。
他只覺鉆心的劇痛襲來。
卻又覺得有些古怪,反而輕松……
沒事兒。
干不死自己。
讓她撒撒氣好了。
就算給頭擰下來了,這般化妖肉搏的傷勢,也不會波及元嬰。
此刻。
昔年的帝宮中氣氛可謂詭異至極。
青君神情淡漠,寒眸注視,仿若居高臨下。
趙慶一聲悶哼,滿目慚愧無奈。
周遭逸散的血水化入暗流,似是一團團猩霧蕩漾開來。
可趙慶,卻心中古怪至極。
家暴?
他是抱過師尊的,也服侍過師尊肩頸。
這會兒被欺負一下,竟反而有種被家暴的感覺……
想想他還腰斬過青影,這……不就是家暴嗎?
可下一刻!
趙慶只覺命宮搖搖欲墜,震顫即將崩塌!
仿若有什么潑天的大兇手段,一下子狠狠懟進了自己的頭顱!
?
別!
“師尊!”
“弟子和清歡司禾,都有不入眼的魚水交合!”
趙慶意識到搜魂之事。
第一時間元嬰傳音,飛速制止。
開玩笑。
雙修的情況,即便有天道殘片遮匿,但殘片能擋得住青君嗎?
他趕忙叫停,瘋狂暗示……師尊你可不能看光我身體?。?/p>
你又不會干死我。
把我一個大男人的床事看光了,以后咱倆怎么辦啊……
趙慶腦回路清奇,反正師尊是因此動怒,那就接著用倫理架她……
果不其然。
他元嬰一語傳出。
命宮中那致使搖曳震顫的偉力,驟然散去!
但詭異的是——
青君那滿是威嚴的寒眸,也漸漸變得輕松。
她龍爪化作了染血的纖手,隨意收回打量一眼指尖猩紅,繼而才盯向趙慶流露出一抹不屑笑意。
“騙我?”
趙慶:?
他神色一僵,驀然反應過來。
小騷龍根本不是在搜魂。
是在鼓搗自己的大道殘片!
她之前能傳功一樣的,強行幫自己把血戮神通拉滿,自然也能找找張姐雙修之后增益什么。
草!
張瑾一真該死?。【驼f得睡一下吧?。?/p>
此刻被當場拆穿謊言。
趙慶對上師尊笑眸,原本愧疚無奈的神情,不免顯得有些尷尬。
偷雞不成。
還挨了頓揍。
這找誰說理去?。?/p>
“師尊息怒……”
“當時我與師姐,本已情難自抑了?!?/p>
“念起可能有損日后師尊威嚴,弟子這才停下,到龍淵來問問師尊的意思……”
趙慶以氣血禁封脖頸血創(chuàng),傷勢不算太重,反而更顯得此間氣氛旖旎不同尋常。
他訕笑尷尬,低語望向師尊找補著。
但青君。
儼然是一副不信的模樣了。
更是笑眸輕蔑審視,美腿小靴輕輕一抬,不咸不淡的踢向趙慶小腿脛骨,以示閉嘴。
這才慵懶隨意的邁步而回,坐到了茶案之畔閉目養(yǎng)神。
趙慶見狀。
暗暗琢磨師尊心緒。
不過……只看女子那閉目輕倚的尊華模樣。
他遲疑一瞬。
還是很狗腿的到了師尊身后,大手試探般撩理青絲,觸及香肩……
——師尊姿態(tài)如舊。
“呼……”
趙慶心下暗暗松了口氣,仿佛又在自家小姐身邊,做回了自己的八號技師。
但總感覺……被調教了?
他滿心雜亂,先前的忐忑化作輕松。
甚至又想了想,反正張姐自己也不想反抗……
干脆讓張姐當師尊化身算了,一個是親親摸摸,兩個也是摸摸……還不如打包……
趙慶心下無語古怪,如此腹誹。
不過想了想稍加沉吟,還是站在師尊背后輕聲道:“是弟子思索不周,唐突了師尊。”
“還望師尊若有選擇,能給師姐一些余地?!?/p>
聽聞此言。
青君緩緩收斂了幾分笑意,只是闔眸淡淡點頭:“為師知道你的心意了?!?/p>
“不過——”
她緊接著。
話鋒一轉:“你與張瑾一,前些年為師便提起過此事。”
“當年你避開了謹一?!?/p>
“謹一也抗拒與你同舟?!?/p>
“你應該明白,瑾一性格怪癖,心腸狠厲,還有些灑脫不拘?!?/p>
“你為謹一爭取這些,不見得她日后會如何應你。”
趙慶:?
問題,我也沒爭取到啊不是?
不過眼下。
無論張姐是不是給自己畫餅,他能幫得上師姐,肯定還是要幫的。
自成為血衣行走以來,師姐帶著自己玩兒,也是莫大的照顧關切。
故而。
他手上動作微頓,低語疑惑道:“弟子感念師姐照拂,不知能為師姐爭取到一些余地嗎?”
對此。
青君闔眸沉默,氣息悠長而平靜。
直到身后小徒又舒緩揉捏起身子……
她才幽幽道:“憐音要閉死關?!?/p>
“你去把萬錫殿接了?!?/p>
“萬錫殿之主?!?/p>
“你有大道相助,體悟契機不難,盡快精進修為,追證化神?!?/p>
萬錫殿……?
趙慶心中一震,隱隱有些了然。
這是在布置些其他的事宜了……
之前從劫海叫回來的那些師兄師姐,想來也都有事務安排了下去。
自己去領任萬錫殿主嗎?
有司禾幫著,想來不難。
他眼下自然是說什么聽什么,接下萬錫殿也不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事,當即便點頭應道:“弟子即刻籌備?!?/p>
“嗯——”
女子闔眸輕倚,嗓音變得平靜了些,隨意提點:“萬錫殿,其中多是鳳皇大修?!?/p>
“雖承自妖庭,但諸多傳承與修士,并不屬血衣一路?!?/p>
“給你半年,掌握在手?!?/p>
掌握……
趙慶劍眸微動,隱隱明白其中意思。
當萬錫殿主還不簡單?
有憐音妖主在,那近乎是整個萬錫殿的圖騰。
但真要說,自己完全掌控整個萬錫殿……
那處化外的大妖勢力。
雖比不了當今的七古族。
卻也是滄海間的頂尖勢力,而且底蘊極深,比血衣樓的出現(xiàn)還早。
趙慶心下微微一動。
狐疑低語道:“要弟子完全掌控……之后憐音前輩,是會離開萬錫殿嗎?”
對此問題,青君并沒有回應。
只是輕聲道:“萬錫殿所在的猷涂域,深海之下化龍?zhí)?。?/p>
“是你需要守的地方。”
趙慶聽著輕輕點頭,繼續(xù)安靜服侍起師尊,沒再應聲。
懂了……了解。
這應該是師尊應對死劫的一些布局。
他只管干活就是。
而在他點頭應下之后。
青君也不再開口了,只是稍稍傾身,抬起纖手撐起了側顏小棲。
趙慶沒有打擾,平靜立于身后,手掌不斷穿梭于師尊青絲與肩衣之間,勉強算是心無旁騖。
近來兩次入淵相處。
他能看得出,青君儼然也有些倦了,氣場不復昔年。
且對自己當真有莫大的提攜恩情,更在將自己帶在化外同行,晝夜教導……
以至于面對女子這幅素衣清倦的姿態(tài),也當真能夠代入自己的徒兒身份,用心的親近服侍……
畢竟和師尊也不是生分人了。
趙慶安靜下來,沒再多提師姐的事,心知離去之前,師尊應會有些提點。
……
果不其然!
時間一息又一息的過去。
足足三個多時辰后。
愜意享受著小徒撫慰的血衣樓主,才慵懶睜開了美眸。
仿若思索過后有了答案。
又像是小眠了片刻,剛剛轉醒。
她感受著肩上與頭顱的溫和,朱唇輕啟:“離開之前,養(yǎng)養(yǎng)傷吧。”
“天衍圖錄,憐音可以助你一臂,不用擔憂。”
“……讓謹一來見我?!?/p>
呼——
聽聞此言。
趙慶心下頓覺輕松下來。
圖錄煉化秘境的事,找憐音仙君……
讓張姐過來一趟……
這算是松口嗎?
他手上熟練整理好了青絲瀑發(fā),繼而輕輕點頭應下:“師尊久思累了,不打擾師尊歇息?!?/p>
“弟子告退。”
開什么玩笑,自己身上有傷……
養(yǎng)什么養(yǎng)?包向張姐賣慘討債的。
他輕松溫和一禮。
得見師尊頷首過后,當即便頭也不回,離開了龍淵。
……
不過片刻。
血衣星辰,蝕風崖下。
趙慶傳訊過后,沒多久便見到了張姐御舟過來。
舟上女子亭亭玉立。
當看到好師弟脖頸的那些血痂傷勢。
她眼底微蕩一瞬漣漪,但很快化作了輕松與奚落:“怎么說,挨揍了吧?”
“給姐說說——”
趙慶對此。
自然是順桿子就爬。
他悻悻沒好氣掠上了飛舟,一屁股倚在了茶案小榻上:“小爺為你挨的揍,還笑?”
“哦~?”
張謹一款款邁步,明艷笑著給好師弟倒茶:“我的爺~辛苦了。”
她佯裝一副小奴婢的模樣。
可怎么看,卻都有些幸災樂禍。
輕松把茶盞塞給趙慶后,當即便話鋒一轉:“……有用嗎?”
趙慶大口喝茶,猛猛吞飲。
砰的一聲放下茶盞。
深深呼吸講述起來:“叫你過去碰個面,估計是要和你聊聊?!?/p>
“這算是松口吧?”
“多的我沒問,撒謊被抓了?!?/p>
聽此直白言辭。
張姐并未顯得太過驚喜,依舊那副幸災樂禍的模樣,陪在好師弟身邊繼續(xù)倒茶。
“那么,代價呢?”
“就只是挨頓揍?”
趙慶:?
他沒好氣橫撇一眼好師姐。
怎么可能……
他可是還做了三個多時辰的勞動,給自家的反差小姐按捏摸的舒舒服服……
呃,不是。
“給我派了一大攤子活兒?!?/p>
“萬錫殿?!?/p>
“叫我接了?!?/p>
“完全掌控?!?/p>
“聽話里話外的意思,應該是憐音妖主算作老祖,叫我去那邊當大家主?!?/p>
“說是憐音已經(jīng)閉關了,估計過不太久,憐音就會離開?!?/p>
“讓我在那片海域里守什么東西……”
張姐一聽。
美眸中光波流轉,幫著稍稍琢磨起來:“聽起來,好像不是很難。”
“有司禾在,師姐也幫你一把。”
“那萬錫殿里,往代各州的鳳皇山主不少,鯨魚娘還認識一些……”
對此。
趙慶意興闌珊。
聽著張姐的笑語,又慢慢喝完了一盞燙茶。
才擺了擺手輕聲道:“你先過去吧,見師尊聊聊,我在這兒等你?!?/p>
可不曾想。
張瑾一見狀,竟是玩味淺笑著搖了搖頭!
“我不去?!?/p>
“不想聊……”
趙慶:???
你特么的?。?/p>
他稍一琢磨,當真是給自己氣笑了:“好不容易,我聽著有點松口的意思?!?/p>
“你不去?!”
“爸爸給你低聲下氣求來的,你以為?”
張姐笑眸更顯奚落,湊上來用膩死人的嗓音嬌哼:“那爸爸你真好?!?/p>
?
不是,你別搞??!
趙慶感受到好師姐輕盈溫熱的鼻息,屬實是被她給弄懵了。
但細細琢磨,還是稍顯認真的對上了師姐笑眸:“真不去?”
張瑾一莞爾笑笑。
神情肉眼可見的有些糾結,在這位名揚天下的奇女子身上,可謂是罕見至極!
“有點怕……”
她輕聲悵笑,坐在了趙慶身邊:“我一直躲著。”
“就怕什么時候進了龍淵,就再沒有出來了……”
趙慶聽著心中一怔。
怕?
他稍稍思索一瞬。
要是換成自己是張姐……可能也不想去見青君吧。
哪怕似乎有松口的意思?
趙慶盯上師姐有些落寞的笑眸,勉強能夠理解她的惶恐。
最可怕的……是未知啊。
叫她入龍淵再聊聊。
聊什么……會發(fā)生什么,不知道。
萬一進去之后,再也沒有出來呢?
張姐不是矯情人,能這么逃避還說出來怕,那特么的是真怕……
趙慶一琢磨,自己都有些怕了。
只怕張姐這一走,當真可能失去自我……
但話雖如此。
趙慶還是多少有點兒憤憤。
“不是?!?/p>
“那老子不是白費了功夫?”
他神情詫異,滿目無語的盯上女子。
而張瑾一理直氣壯。
眼中無奈又化作奚落輕挑:“說的就是陪你玩玩啊,還當真了~?”
聽聞此言。
趙慶只覺腦瓜子一懵,恨不得給張姐暴揍一頓。
特么的。
沒由來,腦海中便浮現(xiàn)出小騷龍剛剛的提醒。
“瑾一性格怪癖,心腸狠厲,還有些灑脫不拘……你為謹一爭取這些,不見得她日后會如何應你。”
你擱著兒耍我呢?
他心下琢磨,屬實是給自己都整笑了。
但也真的無語,便收斂幾分笑意,認真望向女子滴溜溜的眸子。
“真不去?”
“要是怕……你為什么不跑?”
“你不會——”
趙慶說著說著,言辭變得陰陽起來。
“你不會是害怕師尊那邊松口了,要履約給我當情人吧?”
“那不至于……真怕我睡你???”
張瑾一聽著朱唇勾起,莞爾無聲。
此刻眼波流轉,溫柔蹲在了好師弟身邊,又幫著到了一杯茶……
且纖手一塞,將仙舟禁制交給了師弟。
“站著說話不腰疼?!?/p>
“那這樣?!?/p>
“你幫師姐選。”
“師姐這條爛命陪你玩兒~”
說著。
張瑾一優(yōu)雅起身,坐在了桌案另一側,纖手撐起香腮玩味:“選吧?!?/p>
“御舟過了這傳渡陣,把師姐送進龍淵。”
“還是……帶師姐先走?”
把你送進龍淵……?
還是帶你走……?
趙慶聽著心中一顫,安靜抬眸看了師姐望來的一眼。
旋即!
沒有任何猶豫!
磅礴真元瞬息掌控整個飛舟!
傳渡威能頃刻籠罩,整個仙舟閃爍長空!
沖向了蝕風崖上,那一道又一道傳渡陣的方向!
嗡——
下一剎!
天地定格,瞬息萬變!
寒冷的夜風之下,深邃的滄海呼嘯轟鳴!
沙灘之畔小舟停滯……
一道道修士的身影,自汪洋之上橫掠而過……
是海。
但不是龍淵的海。
——玉京天下,瓊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