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南宮氏族群外圍。
青梧坊中,一片暗淡冷寂。
這坊中大都是練氣筑基落腳,作停歇交換資源之用。
雖有適合金丹修行的陣法宅邸,但如今也只有邱琳一人停留而已。
臨近丑時。
夜風(fēng)幽幽咽咽。
被陣法禁制籠罩的宅邸中,東廂房內(nèi)燈火通明。
房間中的布置極為簡單。
一張書案,一張床,幾個蒲團,暖玉地面被擦得如鏡光亮……
再者,便是布置了上好的修行陣法。
小姨已是褪去了外衫,靠在床頭默默斟酌等待著趙慶回來。
清歡還在忙著整理被褥,給書案上擺放一些空白玉簡。
而天衍圖錄,則是被掛在了這宅邸的正堂。
畢竟近來,她和曉怡可能會陪著主人雙修云雨,免得骨女轉(zhuǎn)播的時候,被鳳皇掃一眼看了去……
“不如給我安個身份?”
“侍女就行,免得跟著你和主人出門不方便?!?/p>
清歡淺笑輕語,柔聲跟小姨商量。
小姨稍稍回神,側(cè)倚嬌軀打量清歡,無奈莞爾:“我現(xiàn)在裝作邱琳,就已經(jīng)是要弟子侍寢的蕩婦了。”
“還要再添一個侍女,到時候外人看來,夫君豈不是侍奉的女子更多?”
“多礙眼……”
她如此打趣,覺得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留意。
不過眼看清歡柔和瞟來的一眼,稍稍琢磨還是道:“看個機會?!?/p>
“如果那丁士賢,給我安排的任務(wù)需要人手,便剛剛好你也有個身份一起在外……”
正此刻!
小姨嗓音微滯,詫異側(cè)目望向正堂。
清歡也察覺到了那邊動靜,淺笑整理水袖望了一眼。
是天衍圖錄有動靜……
姝月將骨女送出來了!
骨女的命蝶,本就已經(jīng)跟著趙慶了。
這會兒,她真身也出來了。
而且不僅是她……
手中還握著一盞魂燈,其上淡淡的魂息流轉(zhuǎn)不定。
把南宮瑤也帶出來了……
小姨僅是凝望了一眼,便與清歡了然對視一笑。
心知,是南宮瑤見境況實在不對,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了決斷,日后會留在外面幫著。
而骨女則是出來護(hù)她一二魂息。
這事,骨女的命蝶跟著夫君,必然有所交流,夫君那邊心里有數(shù)。
小姨對這其中意味,心知肚明。
南宮瑤畢竟是古族正傳的血脈,這會兒若是能盡心盡力的幫忙。
哪怕南宮氏真的出了差錯,鳳皇親臨之下,也不至于落個傳承斷絕的下場。
一念及此。
小姨眼底不由玩味,心覺小南宮時機把握的尤為不錯。
不管南宮氏到底什么意圖,反正她這兒先上幾個臺階,直接站隊至少能給南宮古族保個底……
至于這里面,究竟能保多少底,便要看鳳皇是否對此默許了。
如果鳳皇沒有點頭,她哪怕往死里幫忙,那也是白干……
當(dāng)然。
這一切的前提,是南宮氏真的在找青影,已經(jīng)上了仙神博弈的棋盤。
不過若真等到此事查明定性,南宮瑤再想做什么便太晚了……
“南宮怎么也來了?”
小姨起身開門,與骨女心照不宣的對視,接著明知故問。
不過南宮瑤,卻是并沒有應(yīng)聲小姨。
大家也不是生分人,近兩三年天天湊一起。
骨女無奈輕聲:“她等不及了,免得最后出大岔子?!?/p>
“給我們找個房間吧,我得時時護(hù)她魂息,不便分開太久?!?/p>
小姨聞言。
不由暗暗笑了清歡一眼。
得。
看吧,清嬈真身也來了。
以后咱們仨外面跟著夫君了。
她輕輕抬眸:“對面唄,西廂。”
“你命蝶到哪了,夫君那邊情況怎么樣?”
……
·
與此同時。
距此四百余里,南宮族群較為核心的地帶。
坊中燈火通明,人聲喧囂。
一座座樓閣林立。
雖不比在中州時的鼎盛輝煌,但卻也依舊稱得上繁華無比。
藥樓、香樓、陣樓、法樓、一應(yīng)俱全。
且這坊中,竟還有不少玉京弟子!
天香紫珠、碎星白玉、甚至是云?!R娭鸬ぃ环υ獘?,多是正統(tǒng)的南宮血脈。
可見南宮氏底蘊之渾厚,哪怕到了這荒寂海外,依舊猶如在玉京州內(nèi)一般境況。
一道靈舟自坊外飛掠而至。
南宮啟負(fù)手而立,身邊已是多了兩位女侍。
而在他全然不知的境況下。
靈舟之上,竟然還有一個男人,滿目意外的審視打量著腳下的繁華……
這自然便是趙慶了。
正立無影神通之下,他宛若人間蒸發(fā),身形徹底藏匿的同時,更不漏絲毫修為氣息。
近似小姨那般的瞳術(shù),倒是能看出一二端倪。
但這并不在他考慮的范圍內(nèi),等真遇見了精修瞳術(shù)的云海修士,再說唄……
這里是南宮族群,又不是千幻州,哪來那么多云海瞳修?
他此行。
為了蹲守到這南宮啟。
先前可是在那驗資山谷的外圍,干巴巴的呆了小半夜,才終于等到了另一批測驗資質(zhì)的武者。
好在尾隨南宮啟的途中,這小子去接了倆妹子同行,讓他逮著機會一起上飛舟了。
這會兒稀里糊涂的就跟著到了坊中。
趙慶的本意。
是打算跟著南宮啟,看看他會把這又一批精血,送去哪里。
但全然沒料到……
這小子竟然駕馭著靈舟,到了坊里又停下了。
而且,直接帶著倆筑基女修,直奔一處喚作煙雨閣的樓坊!
趙慶;……
骨女:……
見此情景。
趙慶當(dāng)然是先跟著再說。
他猶如鬼魅一般,尾隨三人,直接打量起南宮氏深處的境況。
同時。
泥丸中骨女的命蝶傳音,轉(zhuǎn)述小南宮的講述:“瑤兒也沒聽說過煙雨閣,可能是近年來,南宮氏某些掌權(quán)者,自營在化外的小商樓。”
呃……
趙慶不語。
心下古怪,小天香樓?還是小血衣樓?不能是小翠鴛樓吧?
他也沒探出神識多查,免得跟誰的神識氣息在撞上。
不過很快。
趙慶跟著三人入內(nèi),嗅到某些淡淡的暗香,得見迎面而來的曼妙女子……便明白了境況。
哦,這種地方啊。
低配尋瑤殿,超低配天香樓。
你媽——
他立于身后,注視南宮啟的目光中,已經(jīng)有了淡淡的不耐……有點想罵人了。
你小子能不能有點兒正事?
家族對你委以重任,讓你來收集交付精血,你就是這么對待家族栽培的?
這要不是在南宮族群之內(nèi)。
老子高低得上去踹兩腳,順帶禁封修為搜個魂,嚴(yán)加逼問……
可正當(dāng)他如此腹誹之際。
卻見那妖嬈曼妙的女人迎來:“南宮公子,小姐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p>
“這邊請。”
趙慶:?
?。???
有說法?
什么小姐?
他轉(zhuǎn)瞬又打起了精神,意識到這小子應(yīng)該是跑來秘會,商議什么事情。
并不是來辦事兒的。
那還行……?
趙慶帶著骨女的命蝶,繼續(xù)尾隨,眼底已是多了一抹古怪笑意。
總有種馬上要竊聽辛密的期待,難以言喻。
很快。
在女子的帶領(lǐng)下。
南宮啟含笑點頭,帶著身邊兩位女侍,跟隨登上了樓閣深處。
趙慶隨便留意周圍,沒見到什么大修后,便也跟著一起去了……
煙雨閣三層,月臺附近。
某一處房間的禁制撤去,傳來一連串的男女笑語。
南宮啟推門而入。
與諸多修士含笑見禮寒暄。
趙慶心里不免無語,卻也已經(jīng)有些習(xí)慣了,他與南宮啟的侍女并肩,輕松通過了房間的禁制。
所見眼前一幕,當(dāng)真讓人很難覺得,這是在滄海之外了。
某些修士,根本不用多看一眼。
僅憑直覺,便知其跟腳。
天香女子……碎星修士……紫珠修士……九劍修士……
在座九位,其中過半都是玉京傳承出身!
更有一位云海修士!
還使得趙慶稍稍繃緊了心神,不過發(fā)現(xiàn)那金丹云海,根本就有點睜眼瞎后,便又放心了下來。
“若幽仙子。”
“煙雨閣的東家。”
南宮啟入座,隨意對身邊女侍介紹,女侍便恭敬屈身,對那位天香女子施禮。
趙慶見狀。
索性也不急了,干脆在窗邊的茶柜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直接靠著窗戶,貼臉圍觀這群人的夜生活。
還以為是什么小姐……
這算哪門子的小姐?
“若幽仙子是誰?”
“沒一個熟人啊……”
他跟骨女嘀咕。
骨女也不免笑語:“咱們行走不同于他們,這都是晚輩了……”
“瑤兒說,這若幽是紫珠后輩,算是她一個侄孫女兒?!?/p>
??
趙慶:?
“瑤妹兒這么大歲數(shù)?”
骨女:……
“出身祠系不同,輩分不一樣?!?/p>
“族中一般不會稱小姐,如果有人喚她小姐,或許如今,正是她出身的五祠掌權(quán)?!?/p>
骨女命蝶傳音,轉(zhuǎn)述南宮那邊的講述。
趙慶聞言,若有所思暗自頷首。
五祠……
他稍稍感知那南宮若幽的修為底蘊,畢竟常年跟司禾心念相通,看個天香姑娘的根基倒也簡單。
竟發(fā)現(xiàn)這姑娘金丹氣息異常渾厚,儼然是使用了不少奇珍……
不免更是留意幾分。
圓桌之上。
佳肴豐富,眾人推杯換盞。
“聽州內(nèi)的消息,近來中州也安定下來了?!?/p>
“而且簡氏拿了那些傳訊事宜,離煙樓新行走都定下了……”
“咱們在這海外,不知何時才能回去中州……”
有紫珠修士如此輕嘆,對如今的處境唏噓不已。
不過此話一出。
當(dāng)即有男子朗笑搖頭:“回去做什么?”
“事長老、事劍首……隨處可見都是元嬰化神?!?/p>
“遠(yuǎn)不若這海外自在?!?/p>
聽聞此言,南宮啟哈哈大笑,舉杯同飲。
“如今我們南宮一族,何嘗不是代行翠鴛之職?”
“開疆破海,肅定乾坤……”
“等再過一些歲月,各處海域有了安置,諸多生靈有了籍箓,咱們四散入海執(zhí)掌一方,反而比玉京州內(nèi)暢快的多。”
話音落下,為首女子淡淡笑著,似乎對此很是認(rèn)可。
而趙慶靠在窗邊查看上。
卻是看的皺起了眉頭。
代行翠鴛之職……各處海域安置……
這些金丹,儼然觸及不到南宮氏真正的意圖。
正當(dāng)趙慶琢磨里面的深意,是否會與青影有關(guān)……
那南宮啟飲酒之后。
卻是含笑取出了一枚儲物戒,隨意拋給了為首女子:“家主那邊我就不去了,小姐幫我?guī)н^去?”
趙慶瞬時凝神,一看就知道是精血!
他灼灼審視南宮若幽。
只見女子淺笑頷首,輕松寫意的收起問詢:“幾批?”
“六批,百十來人?!?/p>
南宮啟懶散應(yīng)答,繼而又道:“化外沒什么好資質(zhì),給那些人作血典血籍也沒用……”
“倒是有個邱家的女道友,近來金丹回來了,我看那道友氣質(zhì)不錯,也還沒安排事務(wù)。”
“小姐幫著知會一聲,將人留在族中做事?”
聽聞此言,在場男女皆是忍俊不禁。
南宮若幽也淡淡笑著點頭,輕語舉杯應(yīng)下:“簡單,邱琳,對嗎?”
趙慶:???
他靠窗聽著,神情不由古怪萬分。
畢竟其中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
精血會交給家主……
血典血籍……
這些人應(yīng)該不知道收集精血的意圖。
想來南宮氏若真要找青影,也不會讓他們知道。
而且……
這小子什么意思?
還想勾搭邱琳?
是小姨表演的氣質(zhì)太不一樣了嗎?
趙慶打量南宮啟的神情,已經(jīng)是多了一抹淡漠。
不過話又說回來。
他自己也是萬萬沒有想到。
小姨那邊,還在等著那丁士賢回來,看看安排下任務(wù)后是什么境況。
而這邊。
南宮啟竟然在幫著小姨說話。
要給她安排個留在族內(nèi)的事務(wù)……
……做好事,不留名?
趙慶對此,倒是沒有太多在意,畢竟小姨哪怕幻法遮掩,那清冷氣質(zhì)也的確出眾。
主要是……之前盧妙璇介紹的時候,小姨沒表現(xiàn)出太低微的姿態(tài),也沒屈身見禮什么的。
有一瞬,那清冷感當(dāng)真是溢出來了。
之后這小子要是找死,暗地里送他一路就是……
趙慶依舊靠窗打量。
貼臉旁聽。
本以為,能在這里聽到和邱琳有關(guān)的事,就已經(jīng)夠離譜了。
但卻不想……
酒過三巡。
竟又有女子,望向南宮啟左右的女侍唏噓,聊起了中州的境況。
“前幾日與州內(nèi)師姐傳訊。”
“聽聞簡仙子,跟著血衣趙行走回新州了……”
“你們這些男人,哼——都是盯著鍋里的。”
趙慶:???
他詫異審視那天香的小師妹,一陣無語。
你特么的,拐我干什么?
而且,更讓他錯愕的是!
那如今所謂的小姐,南宮幽若竟還幫著辯駁笑語!
只見女子莞爾抬眸,隨意看了南宮啟與那天香師妹一眼,笑吟吟道:“簡師姐跟了趙行走,倒也不算委屈?!?/p>
“聽州內(nèi)師姐提起過,趙行走可不會委屈了女人……”
“如今這劫后天地……白玉樓的那位,不也心甘情愿的給趙師兄當(dāng)小妾?”
聽若幽仙子如此言說,在場男子隱約對視,不免會心生對比,皆是汗顏岔開了話題。
骨女:???
???
她見這境況,著實有些震驚,沒好氣狐疑傳音:“你被發(fā)現(xiàn)了?”
趙慶:?
“娘子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