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不疼倒是不重要,虞幸又往后挪了挪。
韓彥的子彈上附著厲鬼的力量,攝入小腿之后,那里的整塊皮膚都朝著青黑的方向轉(zhuǎn)變,從彈孔處傳來一陣陣劇痛,仿佛他的肌肉正在被鬼手強(qiáng)行撕開一樣。
冰冷,難以控制,小腿仿佛不再屬于他,他渾身的血液都被這種來自鬼物的氣息給壓制,似乎不做什么的話,傷口處的鬼氣森森就會蔓延到全身,將他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
可想而知,即便只是一顆子彈,對于推演者來說,也是足夠致命的,這就是絕望級的底蘊(yùn)。
這把靈異手槍原本的威力絕對沒有這么大,而是隨著韓彥晉升絕望級,他的所有祭品都隨著人格面具的增強(qiáng)而上升了一個臺階。
虞幸有點(diǎn)兒躍躍欲試,他想知道等自己晉級哀悼級,攝青夢境、玫瑰面具,以及常年躺尸在面具里的不對勁的玩偶,還有冥燭淚,都會有什么改變。
就是現(xiàn)在嘛……
這子彈只在他小腿處囂張了幾秒鐘,就被他給制裁了。
來自子彈中鬼物的氣息被另一種更加古老和強(qiáng)悍的力量驅(qū)逐出去,化為一縷看不見的煙,從傷口處冒了出來。
虞幸不趁機(jī)離開鏡頭的話,傷口就要愈合了。
這種沒什么特色的普通鬼物,如果韓彥不更加刻意地在子彈上加上絕望級的氣息,那么對上虞幸體內(nèi)的詛咒之力,就如泥石入海,一點(diǎn)波瀾都不會有。
即使因?yàn)榍艋\的功效還沒有完全結(jié)束,他傷口愈合的速度比起之前要慢了不少,但是,恢復(fù)槍傷依舊用不了五分鐘。
他的肌肉會在蠕動中把子彈給排出來,然后按照原有的紋理長好,筋脈連接起來,再附上一層皮膚。
這事兒就連韓彥都不知道,要不是剛才韓彥戳得夠快,他的傷口摸上去的時候,恐怕已經(jīng)沒有那個子彈的洞了。
“其實(shí)還好啦,你要是喜歡的話,可以多戳兩下的。”離開了鏡頭的虞幸開始作妖。
“別下次更疼了,現(xiàn)在就可以讓我更疼哦!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了,下次你就戳不到啦!”
“……”韓彥覺得,如果說他自己是個瘋子,那虞幸就是個精神病。
還是那種怎么講道理、怎么激怒都裝傻,裝聽不懂的精神病。
“行,暫時算你贏了,我就滿足你的這個心愿,把你的隊(duì)友讓給你自己親手殺?!彼辉敢庠僭谟菪疫@里浪費(fèi)時間,殺趙謀被阻止,趙謀這么精,沒有第一時間追上去的話,他恐怕早就已經(jīng)不知道跑哪去了,追蹤也是個麻煩,還不如找機(jī)會直接殺莎芙麗呢。
韓彥盯著虞幸,大約安靜了十幾秒沒有說話,他身上自然而然散發(fā)出來的威壓讓虞幸也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能感覺得到周身似乎被某些鬼影給禁錮住了,當(dāng)然那只是錯覺,這是一種面對高強(qiáng)度精神壓力的時候,大腦自動形成的幻覺。
真好,這就是絕望級,我也要當(dāng)絕望級~
這一刻,虞幸,對那種高層次的力量有了更多的興趣。
系統(tǒng)要是知道虞幸的想法,它有實(shí)體的話估計(jì)能哭出來。
“你很有意思,可惜你選擇了和單棱鏡為敵?!表n彥輕飄飄總結(jié)一句,然后邁出腿,從虞幸身側(cè)跨了過去。
虞幸就維持著坐在地上的姿勢,沒有阻止他,但嘴角露出了非常愉悅的笑容。
他也不是閑的蛋疼,沒事干用趙謀當(dāng)誘餌,結(jié)果什么也沒做。
要真是那樣,他得多菜。
韓彥的身影已經(jīng)在黑暗中越走越遠(yuǎn),但在虞幸的腦海中,他依然可以準(zhǔn)確的感知到韓彥的位置。
氣息追蹤。
在刺傷韓彥胸口的時候,他順勢將一縷詛咒之氣從匕首的尖部給放了進(jìn)去。
這個方法虞幸用過很多次了,最開始的時候使用在凌恒身上,去追蹤愛麗絲樂園初版本結(jié)束后的一段時間里,凌恒為了復(fù)活女友都和哪些人有接觸。
正是通過詛咒氣息的追蹤,他才能跟著凌恒來到浮花市,發(fā)現(xiàn)雨夜割喉案的兇手韓心怡,再到現(xiàn)在,見到韓心怡的親生父親韓彥。
而在攝青酒吧里,他也對酒吧中的紅衣鬼直接使用過詛咒之力的攻擊。
由此可見,詛咒之力除了詛咒他自己之外,也可以詛咒別人——虞幸輕松地想。
詛咒之力本身很強(qiáng)悍,放在絕望級身上也足以讓其意識不到,他還特意挑了韓彥胸口處顯眼的位置,這反而能讓韓彥打消一些戒心。
就是他自己現(xiàn)在的層次還被韓彥壓著,等韓彥的位置離他越來越遠(yuǎn),他對韓彥的感知也就越來越模糊,不過這已經(jīng)夠了。
“叮當(dāng)?!?/p>
因?yàn)椴恢饘俨馁|(zhì)做成的子彈頭,從他的小腿上被擠了出來,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虞幸拍拍衣服爬起身,把子彈撿了起來,裝進(jìn)兜里,悠哉游哉地往旁邊看了一眼。
“趙謀,你這招挺厲害啊。”他對望不見底的黑暗道,“你還真是生動地詮釋了什么叫做最危險(xiǎn)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p>
黑暗中,傳來一聲沉悶的敲擊。
一秒過后,又是一聲。
伴隨著敲擊聲的還有拖鞋和地板摩擦后形成的腳步聲,只見,資料室旁邊的病房房門被推開,生銹一樣吱吱呀呀的,隨后,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男人借助手杖一步一步走了出來。
手杖頂部蹲坐著的銀色小狐貍咧開了嘴,仿佛在代替主人嘲笑被自己欺騙了的人類。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趙謀大半部分被掩蓋在黑暗里,看不清楚,但不防礙虞幸從他略帶笑意,或者說嘲弄的語氣中聽出他對這次金蟬脫殼的得意。
“反向思維是你挺喜歡用的東西,韓彥不了解你,可我可是跟你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庇菪衣柭柤纾皬奈野涯阃瞥鋈サ哪且豢蹋揖椭滥憧隙ú粫源龜?,不然你又怎么能被稱為狐貍趙謀呢?!?/p>
“如果你不離開輪椅,那么輪椅的聲音就是敵人最佳的指路標(biāo),你肯定不會放任自己待在那么危險(xiǎn)的東西上?!庇菪易哌^去,隨著他的靠近,黑暗默默褪去了一點(diǎn),露出趙謀此時的樣子。
只見趙謀的手杖恰好能撐住他的身體,真像個拐杖似的實(shí)用,趙謀半邊身體的重量都倚靠著這根手杖,另一邊的腿倒是好好的站住了。
“腿部殘疾?!壁w謀唇角一勾,“從來都沒有人規(guī)定過,腿部殘疾一定是雙腿?!?/p>
所以從一開始,他的腿部殘疾就只有一條腿而已!
之前無論什么情況,他都沒有從輪椅上站起來過,這才讓別人留下了他兩條腿都無法使用的印象。
趙謀的暗示,從黑夜降臨的時候就開始了。
他甚至沒有刻意強(qiáng)調(diào)什么,就達(dá)到了自己的目的。
“你想做的事已經(jīng)完成了嗎?”趙謀問。
虞幸笑道:“完成了,多謝你做這個誘餌?!?/p>
“……你還真有臉說啊,需要我做誘餌之前不能告訴我一聲嗎,我覺得以我的智力,是不會拖你后腿的。”趙謀無奈嘆氣,這些也沒再說太多,這可能就是虞幸獨(dú)狼獨(dú)慣了的原因吧。
要是以后他弟弟和虞幸組隊(duì),他一定要想辦法把虞幸這個壞習(xí)慣給糾正過來,隊(duì)友是拿來信任的,有些時候就是要信任隊(duì)友可以做到,信任隊(duì)友可以跟得上自己的節(jié)奏,不然的話什么都不告訴隊(duì)友,只需要隊(duì)友聽從自己的指揮,那還不如養(yǎng)兩個傀儡,那樣更聽話。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庇菪液笾笥X想起來這一點(diǎn),確實(shí),如果是趙謀的話,哪怕他只是在行動之前給點(diǎn)暗示,趙謀也一定可以配合他完成。
就像這次,他甚至一點(diǎn)招呼都沒打,趙謀依舊很出色地和他打了個配合,如果趙謀提前知道,說不定會有更好的表現(xiàn)?
虞幸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先別想這個了,我們現(xiàn)在做什么?”趙謀問。
任義的本意是讓他這個腿部不便的人待在原地,虞幸保護(hù)他,可他倆不僅沒避著韓彥,反而直接貼人家臉上去了。
“接下來……等他們的結(jié)果吧?!庇菪业溃拔覀儍蓚€就乖乖的,不要惹事情,在資料室隨便翻翻資料,等任義這個行走攻略的下一步指示?!?/p>
什么叫乖乖的啊。
什么叫不要惹事情啊。
他們兩個簡直是典范?。?/p>
兩個一點(diǎn)也不乖,剛?cè)橇耸虑榈娜算@進(jìn)資料室,于是等得心急的觀眾們就看見,和絕望級的韓彥對上的兩人,在短短幾分鐘時間里,毫發(fā)無傷,又回來了。
[我是不是在做夢]
[不是啊,虞幸不是把趙謀給送走了嗎?韓彥不是說他能逮到趙謀嗎?虞幸不是受傷了嗎?]
[樓上的靈魂發(fā)問也正是我想說的,什么情況,這就叫欺負(fù)老實(shí)人,欺負(fù)老實(shí)人沒有視角]
[我想知道韓彥呢,是被支走了?]
[大概率是,可惡啊,這次的恐懼醫(yī)院太精彩了,主要是內(nèi)幕多,黑夜模式都已經(jīng)這么不講武德了,黃昏模式,我豈不是只能看個稀碎?]
大家都知道黃昏模式的鏡頭比黑夜模式還少,之前幾期要是運(yùn)氣不好的話,都看不見行兇者究竟是怎么躲過黃昏的負(fù)面影響和院長變成的怪物,悄無聲息把人給殺了,完成任務(wù)的。
這對好奇心旺盛的那一類觀眾來說,簡直是太致命了。
[祈禱黃昏模式的固定鏡頭放在一個喜歡到處跑的人身上,這局任義前半段單機(jī),天知道錯過了多少勾心斗角,嗚嗚嗚]
固定視角這個東西是一直都會存在的,這局鏡頭在任義身上,如果任義死了,那么鏡頭會隨機(jī)到另一個人身上,不會存在觀眾們看無可看的情況。
[說到這個花園里,那幾個人已經(jīng)有發(fā)現(xiàn)了]
有人提醒著,觀眾們頓時放棄了圍觀兩個大男人在資料室翻書,跑去看花園視角。
……
黑暗侵蝕著一切,尤其是花園,這里只有零零散散兩三個路燈,散發(fā)著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光,這就是花園的全部光源。
推演者們幾乎是完全依賴著自己的視力在行動,夜視能力在這種地方也不頂用了,他們只能看清自己周圍大約兩三米左右的范圍,挖土挖的很是艱難。
趙一酒手里拿著一把從一樓雜物室取出來的鐵鍬,一鍬下去,這樣的泥土又有了松動的跡象,被他翻起一大塊地皮。
挖尸體的項(xiàng)目全權(quán)由任義指揮,不過任義也只能通過之前的信息圈定出大致的范圍,四個人想要挖出尸體,還是需要一定時間的。
趙一酒沉默著,耳邊只有任義和莎芙麗的交談聲,曲銜青不愛和人說話,穿著血衣默默在離趙一酒最近的地方挖土。
趙一酒背部肌肉緊繃,又是一鍬,在黑夜模式中,花園的氣氛非常壓抑,清晨模式漂亮的花架子在這里變成了一顆顆人頭的展示架。
那些人頭不懷好意地看著勞作的他們,眼中時常釋放著惡意,讓人毫不懷疑,要不是他們離得太遠(yuǎn),這些人頭早就攻擊他們了。
順帶一提,如果虞幸決定正常完成任務(wù)的話,他和那個邀請他過來的人就會在花架子旁邊交流,隨時面臨著人頭的危險(xiǎn)。
花園的溫度比建筑內(nèi)還要低,遠(yuǎn)處的城市影子此時看起來像是黑暗中矗立的巨大鬼影,壓抑不僅僅在精神上,物質(zhì)上也是一樣,他們在花園呆的時間越長,越覺得身體酸痛疲憊,力氣都施展不出來。
趙一酒的身上漸漸滲出汗水,對他來說,僅僅是用鐵鍬挖土就會流汗簡直是不可思議。
他冷眼看著地皮翻出,心中想著……
如果隊(duì)伍里有像趙儒儒那樣的卦師就好了。
趙儒儒的小范圍占卜能力,連趙謀都趕不上。
有她在的話,他們現(xiàn)在的圈定范圍起碼可以收縮一大半。
不知道為什么,趙一酒的思維有些逸散,他頭一次很清楚地感受到輔助類推演者的存在感。
就在他想東想西的時候,鐵鍬的頭傳來了不一樣的觸感,他身形一頓,瞇眼看去。
土地里,一個金屬光澤的東西露出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