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頭叼著旱煙桿，瞇眼打量兒子繃緊的臂肌——那線條比上個月分明隆起許多，像土埂下突然冒出的竹筍。

　　他哼了一聲，往掌心啐口唾沫，握住犁把：“摔跟頭可別哭鼻子?！?/p>

　　鐵蛋把麻繩在軛頭繞了三圈，突然想起武館教的發(fā)力技巧。他深吸口氣，丹田處似有氣血暖流涌動，雙腿呈馬步狀穩(wěn)穩(wěn)扎進春泥。

　　隨著一聲“走嘞！”，少年脊背如拉滿的弓弦驟然繃直，麻繩瞬間抻得筆直。

　　“咯吱——”犁鏵破土的悶響驚飛了田邊的麻雀。老李頭手背青筋暴起，犁把在他掌中劇烈震顫。

　　他瞪圓了眼睛——前方少年每一步都在泥里踏出寸深的腳印，犁溝卻筆直得像用墨線量過。

　　“慢...慢點！”老李頭踉蹌跟著，煙桿早不知甩到何處。

　　他看見鐵蛋后頸蒸騰起白汽，汗珠順著脊椎溝往下淌，在陽光里亮得像撒了把碎銀子。

　　更驚人的是，那副平日里需要壯牛才能拉動的鐵犁，此刻竟被拖得嗡嗡作響，翻起的泥浪里還蹦出幾條暈頭轉向的泥鰍。

　　田壟上漸漸聚起看熱鬧的村民。

　　隔壁田耕地的大水牛牛都看呆了，一雙清澈的卡姿蘭大牛眼瞪著拉犁的小伙。

　　好家伙！這是我牛族化形大妖？

　　王嬸挎著的菜籃歪了都顧不上扶：“老李頭，你們家這是...拿鐵蛋當牲口使喚？”

　　周圍村民開起了玩笑，鐵蛋聽見哄笑反而來了勁。

　　他想起壯虎教習演示震雷犁時的場景，突然變步為弓，足尖在泥水里旋出半圓。

　　只聽“嗤啦”一聲，犁頭竟在土里躥出三尺遠，翻起的泥塊嘩啦啦砸在田埂上，宛如翻滾的土浪。

　　“第一畝干完了！”少年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水，喘得如同風箱。

　　老李頭慌忙去摸他肩膀，卻被燙得縮回手——那皮膚下仿佛有炭火在燒。

　　正要呵斥，卻見兒子從懷里掏出個粗布包，抖出一小把武館發(fā)的中午飯——靈谷米嚼得咔嚓響。

　　歇了半袋煙功夫，鐵蛋又套上繩索。這回他學乖了，每走二十步就按武館教的調息法深呼吸三次。

　　奇妙的是，丹田那股暖流竟隨著呼吸節(jié)奏在四肢百骸游走，酸脹的肌肉像被溫水泡過般舒展開來。

　　日頭偏西時，父子倆竟犁完二畝地。老李頭蹲在田埂上數著犁溝，人工耕地在地上劃出的道道比往年用牛時還要整齊三分。

　　他抬頭望見兒子正把軛頭往肩上套，夕陽給那汗?jié)竦谋秤板兞藢咏疬?，活像廟里供奉的金剛力士。

　　“兔崽子...”

　　老李頭突然笑罵著踹飛個土坷垃：“明兒把西坡那兩畝也犁了！這錢花得值，明天你拿五兩銀子去武館，再續(xù)兩個學期的費用！”

　　“哈哈，多謝老爹，瞧好了您嘞，等我有壯虎師父那能耐，一天給你犁個百來畝都沒問題?！?/p>

　　“瞎說什么，等你有那能耐我們也沒這么多地啊，而且有那能耐了還犁什么地，去縣里當縣兵不是更舒服?！?/p>

　　父子挎著牛犁，二人談笑著回家，遠處家門口婦人揮手：“你爺倆兒快點，飯菜都快涼了?！?/p>

　　“來了來了，哈哈，老婆子你兒子出息了，今天愣是和我干了二畝地，給我溫一壺老酒，我要和咱兒子來幾杯?！?/p>

　　“你這老東西，真把咱們兒子當牛使喚了，兒啊，你肩膀疼不疼？

　　哎呦，都磨破皮了，明天別這樣干了，等你大伯家的牛用完了我們用牛，不差這幾天?！眿D人心疼揉著自己兒子的肩膀。

　　“嘿嘿，娘，我不累，我覺得這樣反而有幫助我修行練武，這，這叫什么來著——哦，修煉和實踐結合！”少年撓頭笑著。

　　“哈哈，我兒現在說話都這么有水平呢，看來送你去武館真是老子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崩侠罟笮ε闹倌昙绨?。

　　李鐵蛋嘶了一聲，道：“爹，還是有點疼的?！?/p>

　　婦人道：“父子都是倔驢，呦不過你們?！?/p>

　　一家三口吃飯，飯后婦人開始忙活針線活，用靈巧的手藝給自己兒子縫了一個寬肩帶，讓拉犁的時候不至于這么磨損肩膀——

　　松林鎮(zhèn)長青武館。

　　今天是打架來武館修行的第兩個半月，站樁馬步，靜功吐納冥想，這些功夫都算是入門了。

　　武館決定正式開始教導他們八卦拳！

　　不過今天大家來的時候，發(fā)現演武臺上站著的不止是壯虎老師，還有不少人看著有點陌生的青年。

　　青年一襲武修勁裝，身子挺拔如松，容貌俊朗，眼眸璀璨如星，有一股說不出的超然氣質。

　　“他是誰啊——有點眼熟——”不少弟子偷偷議論。

　　“等等，他，他，他是，他是長青大人，是總館主長青大人！”也有眼尖，近距離見過長青的少年驚呼起來。

　　少年少女們看見長青的瞬間，整個演武場仿佛被點燃了一般。

　　“是長青大人！真的是他！”一個少年瞪大了眼睛，手中的木劍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卻渾然不覺。

　　“天啊，我、我是不是眼花了？”旁邊的少女使勁揉了揉眼睛，臉頰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

　　“總館主！是總館主來了！”有人忍不住高喊出聲，聲音里帶著顫抖。

　　人群瞬間沸騰，少年們踮起腳尖，拼命往前擠，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少女們則緊緊攥著衣角，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光芒。

　　有人甚至激動得跳了起來，揮舞著手臂，仿佛這樣就能引起長青的注意。

　　“長青大人比畫像上還要英??！”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少女小聲對同伴說道，聲音里滿是雀躍。

　　“他、他真的來教我們了？我不是在做夢吧？”另一個少年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齜牙咧嘴，卻笑得更加燦爛。

　　長青站在演武臺上，目光溫和地掃過眾人，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他的出現，仿佛讓整個武館都籠罩在一層無形的氣場之中，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生怕錯過他說的每一個字。

　　“大家好，我是武館的總館主，牧長青，今天，我來教大家八卦拳的第一課?！彼穆曇舨淮螅瑓s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少年少女們立刻屏息凝神，眼中滿是期待，仿佛已經準備好立刻學習那神奇的拳法。

　　然而，長青卻微微一笑，道：“不過，第一課，我們不急著學拳?！?/p>

　　“啊？”眾人一愣，面面相覷，不明白他的意思。

　　“習武之人，先修武德?！遍L青的目光變得深邃，緩緩問道，“你們可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習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