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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權(quán)力碾壓

  戌時三刻,赤嶺縣兵營西北角的伙房還亮著油燈。

  十名什長圍坐在長條木桌旁,桌上擺著半壇美酒和幾碟咸菜。油燈的火苗被門縫鉆進來的寒風吹得忽明忽暗,在每個人臉上投下扭曲的陰影。

  “趙大人明日午時就要問斬?”

  最年輕的什長王鐵錘一拳砸在桌上,震得酒碗里的濁酒濺出幾滴:“就為了個賤民女子?”

  坐在上首的什長趙德?!w冬的堂弟,陰沉著臉轉(zhuǎn)動酒碗:“牧長青這是要拿我趙家立威。白日里我去了大牢,堂兄被打斷了三根肋骨?!?/p>

  角落里傳來牙齒咬碎花生的脆響,絡(luò)腮胡什長劉彪吐掉花生皮:“縣兵里誰不知道,那些泥腿子家的女子能伺候趙大人是她們的福分。

  往年這種事還少嗎?哪次不是賠幾兩銀子了事?”

  “今時不同往日?!弊跓粲袄锏氖莞邆€什長周康聲音沙啞,“牧長青新官上任,正愁沒機會收拾我們這些趙家舊部。”

  油燈突然爆了個燈花,火光猛地一竄,照亮了眾人臉上猙獰的神色。

  趙德海從懷中掏出一塊黑鐵令牌拍在桌上,令牌上刻著“趙”字古篆:“我趙家在縣兵經(jīng)營幾十年,豈是他一個毛頭小子能撼動的?今夜召集諸位,就是要做件大事!”

  十顆腦袋不約而同向前湊了湊。

  “我已聯(lián)絡(luò)好八十名弟兄,都是趙家嫡系或受過趙大人恩惠的?!?/p>

  趙德海壓低聲音,手指在令牌上敲擊,“今夜子時,我們兵分兩路——一路去劫大牢救趙大人,一路去圍了牧長青的官邸!”

  王鐵錘倒吸一口涼氣:“這、這可是兵變??!”

  “怕什么?”

  劉彪獰笑著抽出腰刀?!澳灵L青才來幾天?縣兵里真心服他的有幾個?等救出趙大人,咱們就說是牧長青栽贓陷害,逼他重審此案!”

  周康陰惻惻地補充:“若他不識相...亂軍之中,死個把縣尉再正常不過?!?/p>

  油燈的火苗突然劇烈搖晃,映得十張面孔忽明忽暗。

  門外傳來巡夜士兵的腳步聲,眾人立刻噤聲。待腳步聲遠去,趙德海從桌下提出個沉甸甸的包袱,解開后露出幾十錠白銀。

  “這是趙家的一點心意。事成之后,每人再賞五十畝良田?!?/p>

  趙德海將銀子推到每個人面前,“丑話說在前頭——誰要是臨陣退縮...”

  “咔嚓”一聲,他手中的酒碗被捏得粉碎。

  子時將至,赤嶺縣上空飄起細雪。

  八十名全副武裝的縣兵在營房后的小校場集結(jié),鐵甲與刀槍在雪光中泛著冷芒。

  沒有火把,只有此起彼伏的白氣從鐵盔下噴出,顯示著這支隊伍的人數(shù)。

  趙德海披著黑色大氅站在石碾上,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牧長青要斷我們趙家根基,今夜就是見真章的時候!

  記住,先禮后兵——要他重審趙大人案子,若他不從...”

  “殺!”八十人低吼如悶雷。

  雪越下越大,隊伍踏著積雪向縣尉府進發(fā)。鐵甲摩擦聲被呼嘯的北風掩蓋,長槍如林刺破雪幕。

  經(jīng)過縣尉府時的士兵剛要喝問,看清是趙德海后立刻低頭退開——這些衛(wèi)多是趙家舊部。

  “什長,牧長青會不會有防備?”隊伍中間,一個年輕士兵緊張地咽著唾沫。

  身旁的老兵嗤笑:“他楊氏武館滿打滿算也就百來號人,還能翻天不成?咱們縣兵向來只聽趙家的,那小子算個...”

  話音未落,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響。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此起彼伏從四面八方傳來,仿佛整座縣城都響起了警報。

  “中計了!”趙德海猛地勒住韁繩,“散開!按原計劃行——”

  “嗖!”

  一支鳴鏑箭破空而來,精準穿透他的咽喉。

  趙德海瞪大眼睛,捂著噴血的脖子從馬背上栽下,重重砸在雪地里。

  牧長青的官邸前院,八盞白燈籠在風雪中搖晃。

  少年縣尉披著狐裘大氅坐在石桌前,正在慢條斯理地煮茶。

  紅泥小火爐上的鐵壺咕嘟作響,白氣在寒夜中凝成一道道細線。

  他身后站著韓元與王猛,兩人手按刀柄,目光如炬盯著大門。

  “來了?!遍L青突然開口,同時將沸水沖入青瓷茶壺。

  幾乎同時,官邸大門被“砰”地撞開。

  六十多名披甲縣兵蜂擁而入,為首的劉彪滿臉是血,手中鋼刀直指長青:“牧長青!你竟敢設(shè)伏殺害趙什長!”

  茶香在雪夜中彌漫開來。長青給三個茶杯斟滿,頭也不抬地說:“深夜持械闖入縣尉官邸,按律當斬。”

  “少他媽裝模作樣!”周康從隊伍中沖出:“立刻釋放趙大人,重審冤案!否則——”

  “否則如何?”長青終于抬頭,月光下那雙桃花眼冷得駭人。

  劉彪揮刀砍翻石桌,茶具摔得粉碎:“否則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碎裂的瓷片濺到長青靴面上,他低頭看了看,忽然輕笑一聲:“你們以為,就憑這幾十號人...”

  話音未落,官邸圍墻上突然亮起數(shù)十支火把。

  弓箭上弦的“咯吱”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墻頭、屋頂、樹梢,到處都是張弓搭箭的楊氏武館弟子。更可怕的是,這些箭矢的箭鏃全都泛著幽藍——淬了劇毒。

  “現(xiàn)在呢?”

  長青拍拍狐裘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緩步走向叛軍。

  他每走一步,叛軍就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六十多人竟被一個人的氣勢壓得連連倒退。

  王鐵錘突然崩潰大叫:“我們被騙了!趙德海說不會有埋伏的!”

  他丟下長槍跪倒在地:“縣尉大人饒命!都是趙德海逼我們...”

  “閉嘴!”劉彪一刀劈向王鐵錘,卻被韓元擲出的短刀格開。

  火星四濺中,周康突然暴起,長劍如毒蛇吐信直刺長青心口。

  “叮!”

  長青兩指夾住劍尖,輕輕一折。

  精鋼長劍應(yīng)聲而斷,他反手將斷刃插進周康咽喉,動作快得所有人都沒看清。

  “我給過機會了?!?/p>

  長青甩掉指尖的血珠,聲音比風雪還冷:“不愿投降者,一個不留!。”

  最后一個字剛落,墻頭箭雨已傾盆而下。

  毒箭破空的尖嘯聲與人體中箭的悶響交織成死亡交響曲。第一輪齊射就有二十多名叛軍倒地,傷口流出的血竟是詭異的紫黑色。

  “結(jié)陣!結(jié)陣!”劉彪揮舞鋼刀格擋箭矢,卻見牧長青如鬼魅般切入陣中。那襲白狐裘在箭雨中飄飛,所過之處血花綻放。

  一個照面就有三名什長喉間噴血倒地。

  王猛掄起熟銅棍砸向叛軍,碗口粗的棍身帶著呼嘯風聲,直接將兩人頭顱砸得粉碎。

  韓元則專挑軍官下手,手中長槍如銀龍出海,每次突刺都精準穿透鐵甲縫隙。

  “跟他們拼了!”劉彪雙目赤紅,帶著殘余的十多人結(jié)成圓陣。這些畢竟是訓(xùn)練有素的縣兵精銳,絕境中爆發(fā)出驚人戰(zhàn)力,竟暫時擋住了箭雨。

  長青冷笑一聲,突然躍起三丈高。半空中他大氅飛揚如展翅白鶴,雙手結(jié)印間,八寶龍舌槍從袖中向前射出。

  “虎牙裂地!”

  長槍化作白光貫入圓陣中央,地面炸開的沖擊波將十多人掀飛。劉彪剛爬起來,就見牧長青踏著尸體走來,月光在那張俊秀的臉上投下森然陰影。

  “牧...牧大人...”劉彪的鋼刀當啷落地,“我愿戴罪立...”

  “噗!”

  長青并指夾著飛劍虎魄,直接刺穿他的心臟。

  抽手時帶出的血柱噴了旁邊叛軍滿臉,那士兵直接嚇暈過去。

  不過半盞茶時間,院中只剩滿地尸體和十幾個跪地求饒的叛軍。

  長青接過韓元遞來的手帕擦手,忽然轉(zhuǎn)頭看向西墻:“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墻外傳來輕笑聲,牧長明一襲官袍帶人而入,身后跟著四名帶刀侍衛(wèi)。

  他掃了眼修羅場般的院落,挑眉道:“二弟好手段?!?/p>

  “縣令大人深夜造訪,莫非也是來勸諫的?”長青將染血的手帕丟在尸體上。

  牧長明踢開擋路的箭矢,笑容意味深長:“本官聽聞有叛軍作亂,特來...觀摩縣尉大人平叛?!?/p>

  他故意在“聽聞”二字上加重語氣,暗示早有預(yù)料。

  兩人目光在半空交鋒,誰都沒有點破這場兵變背后的博弈。

  最終牧長明拱手告辭:“叛軍既已伏誅,本官就不打擾了。七日午時...本官會準時到場監(jiān)斬?!?/p>

  待牧長明離去,王猛忍不住問:“館主,這些尸體...”

  “掛到城門上。”長青轉(zhuǎn)身走向內(nèi)院,白狐裘下擺掃過血泊,“讓全縣兵都看看,兵變是什么下場。”

  “是!”

  少年伸出手掌,接住一片雪花,看著雪花在掌心之中慢慢融化,他繼而又握緊了拳頭。

  “史書上寫得真好,慈不掌兵義不掌財!”

  “史書上的每一次皇朝更迭都是因為當官的和皇權(quán)無道,逼得天下農(nóng)民盡數(shù)造反才導(dǎo)致落魄直到消亡。

  前車之鑒明明寫在書中,可為何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們卻總是重復(fù)歷史上錯誤的事情呢?”

  “對老百姓對農(nóng)民好一點很難嗎?你們享受你們的榮華富貴,我們過我們的小日子,這真的很難嗎——”

  “他們讀書了,卻又好像沒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