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浩一邊暗暗將他們的呼吸法記下,卻見這時陳師兄似乎停下了修煉。
看到這一幕,杜浩也顧不得修煉,而是快步上前,笑呵呵道,
“師兄要不我?guī)湍阃堪???/p>
他早就注意到陳虎放在一旁的瓷瓶,之前陳師兄就取出里面的某種藥膏涂抹過。
心中可以推斷,這或許就是那玉露膏。
“這就沒必要麻煩了吧?”
陳虎感覺這點小事哪里需要麻煩別人,然而杜浩已經(jīng)不由分說搶過瓷瓶為陳虎涂抹起來。
“師兄你先調(diào)息,我搭把手的事情而已。”
杜浩這么說,陳虎也沒辦法。
然而在陳虎沒注意的地方,杜浩不動聲色用指甲將藥膏偷偷刮走了一部分。
“行了,師兄!”
“嗯,那個.....”
陳虎面色有些怪異,猶豫片刻還是張口道,“那個師弟,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要不改天我給你介紹一門親事?”
聽到這話,還有陳虎現(xiàn)在的表情,聯(lián)想自己為對方涂抹藥膏的行為,杜浩的一張臉就是黑了下來。
“那就不必了?!?/p>
丟下這句話,杜浩趕忙退遠了幾步。
看著杜浩走遠,陳虎還是有些不放心。
這杜師弟,貌似有點不對勁。
一個時辰后,馬車微整在青石地板上行徑,略有些搖晃。
看著窗外不斷掠過的市井百態(tài),尤其是底層民眾看到馬車時倉皇躲避的模樣,杜浩心中莫名有些五味雜陳。
沒想到一轉(zhuǎn)眼,自己就在馬車視角看到這一幕幕。
“師弟有心事?”
“沒有!”
杜浩笑著搖搖頭,陳虎點點頭沒多想。
按照先前的約定,這會杜浩算是應(yīng)邀前往陳家。
原本還想再思忖一二再行決定,但挨不住陳師兄盛情難卻。
但他心里多少是有些忐忑的,雖說自己和陳師兄關(guān)系不錯,但這世道,別人憑什么對你好?這是個問題。
而袖口中,杜浩的手掌是輕微蜷縮的,盡可能掩蓋指甲縫里的玉露膏。
“玉露膏回頭讓劉老頭幫忙掌個眼,看看能否復(fù)刻出來?!?/p>
杜浩心中暗暗想著,能復(fù)刻固然好,不能那也沒事。只要能模仿個大概,具備些許功效,他就十分滿足了。
隨著一刻鐘過去,馬車這才緩緩?fù)O隆?/p>
就在杜浩準備直接跳下馬車之際,卻見肩頭一緊,就見師兄一把摁住肩膀。
“急什么?”
對于這話,杜浩還有些狐疑。
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了。
就見幾名下人快步上前,一人立刻搬來下馬石,還有一人甚至干脆匍匐在地上,以身體為階梯供應(yīng)主人下馬車。
而還有幾名下人負責卸下馬具,對馬匹更是各種細微照料。
這一幕看的杜浩目瞪口呆。
反倒是陳虎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杜師弟,師兄我倒是不想這般張揚,只不過我陳家這般牌面在慶安縣已經(jīng)算是低的了。
而且這些都是他們自愿的?!?/p>
陳虎這番話再度給了杜浩不少沖擊。
但轉(zhuǎn)念一想,他就明白怎么回事。
民不聊生!
正因為這即將而來的亂世,哪怕給人當狗,可只要能吃得飽穿得暖,那就是體面的狗。
而且這群人只怕很怕這樣的日子有朝一日離自己遠去。
目光一瞥,就見街巷里一些乞丐流民,看向那個匍匐在地的仆人時,眼中滿是羨慕。
見此,杜浩心中對這些下人的憐憫頓時蕩然無存。
你笑人家搖尾乞憐,人家說不定笑你還沒這個機會呢。
不過就在這時,杜浩感覺手肘被人碰了碰,低頭一看,卻見陳師兄手里捏著一枚丹藥遞了過來。
杜浩捏著藥丸不由面露狐疑之色。
藥丸表面呈淡紫色,顏色較為柔和,看上去就像是一顆美麗的紫色圓形寶石。
放在鼻頭嗅了嗅,表面更是傳來一陣陣誘人的草藥香。
“呵呵,師弟,這可是好東西你且收著?!?/p>
“這....”
見杜浩還是一臉遲疑,陳虎只能笑著搖搖頭解釋道,
“師弟,你可知城內(nèi)有多少鐵手境武夫?”
“這....師兄....我不知道....”
杜浩搖搖頭。
就見陳師兄笑瞇瞇道,“不下三四百人之多!”
“怎么會這么多?”
杜浩瞳孔微縮,鐵手境有多難他最近再清楚不過。
如果不是自己有血珠,自己想要踏入鐵手境少說要四五年乃至更多。
這還是他有一個采藥的營生,如若不然,尋常底層人一輩子都別想踏入鐵手境。
“那你可知,這些鐵手境武夫其實絕大多數(shù)都出自大戶人家,你可知為何?”
陳虎這番話再度讓杜浩暗自吃驚。
那豈不是說,看似這是一條公平道路,實則就是壟斷行當!
“師兄,這....這豈不是意味著如若貧苦出身,根本沒有任何出頭之日?”
“不錯!但師弟你天賦還算可以。
但想要突破鐵手境也是難上加難,沒有七八年苦修幾乎不可能。
而七八年人生又有幾個七八年?
加之各種變數(shù),你能保證七八年期間親人無病無災(zāi)?
你能保證每年都能賺到足夠的銀兩維持習(xí)武開銷用度?
你又怎么能保證,七八年內(nèi)你不會娶妻生子?
任何一種,都會拖慢你的進度。
這就是無數(shù)底層人習(xí)武的常態(tài)。
他們有太多拖累在拽住他們前進的腳步。
當然這都是其次,最重要的還是大戶人家對習(xí)武資源的壟斷,就好比....”
說著,陳虎從懷中又取出剛剛那一枚一模一樣的丹藥。
“就好比此物,乃是士紳豪族獨有!此丹名為紫月丹。
習(xí)武之人服用,妙用無窮,師弟你可嘗試一二。”
說著陳虎朝杜浩努了努嘴。
見狀,杜浩將丹藥在鼻頭嗅了嗅,也沒多猶豫便將其服下。
他很清楚,陳師兄這種身份沒理由害自己,無論是要他小命,還是想要挾他,都很簡單,完全不必如此多此一舉。
丹藥在口腔中略微咀嚼了一下,杜浩就將其咕咚一下咽了下去。
味道微苦,但口腔彌漫著一股很濃郁的藥香,似乎還夾雜了一些人參的成分。
可更多的杜浩嘗不出來,尤其是里面的一味主藥,以杜浩的藥理知識,完全嘗不出來,只能感覺這應(yīng)該是某種滋補類的藥材。
就在杜浩砸吧著嘴,感覺也就是尋常滋補藥物的水準。
但片刻過后,杜浩就感覺頓時從肚子開始一股火熱的感覺逐漸浮現(xiàn),并且開始向著四肢百骸涌去。
皮膚表面肉眼可見的開始泛紅,一根根青筋在身上起伏不定。
呼吸開始逐漸變得沉重。
“哈哈哈!師弟,感覺如何?”
“師兄這....這....”
杜浩雙眼瞪大,心中更是無比震撼。
這所謂紫月丹的效果,簡直藥力驚人。
幾乎是眨瞬間體內(nèi)原本耗盡的血珠,這會憑空暴漲了二十分之一!
也就是說,如果不考慮后續(xù)出現(xiàn)抗藥性等情況,只需要服用二十枚,這樣的紫月丹自己就能再度填滿血珠!
“走,咱們先進屋再說!”
見杜浩果然震驚于此物的神奇,陳虎也不急,只是笑呵呵的招了招手就龍行虎步的往院子里走去。
陳家的宅院還是比較大的,屬于那種三進院的大院子。
外在看上去沒那么奢靡,可只有進入里屋才知道,處處都透著低調(diào)的奢靡。
比如一些花圃里面,能看到里面雜草很少,能看得出經(jīng)常有人打理。
兩人穿過一個假山池塘旁的廊道,很快就進入一間院子。
就見幾名漢子上身赤膊,正在揮汗如雨的相互切磋。
聽到動靜,院子里的三人齊齊停下動作,看清是陳虎后,立刻止住動作旋即朝著陳虎拱手作揖。
“見過少東家!”
“呵呵,沒什么你們繼續(xù),我?guī)規(guī)煹芸纯?。?/p>
陳虎笑著擺了擺手,見此三名漢子都是干脆直爽的性子,也沒多想再度切磋起來。
“師弟,感覺如何?”
“很厲害!”
杜浩一臉嚴肅的點點頭。
就見場上的兩人各自用著一套刀法和棍法,雙方都將各自兵刃揮舞的虎虎生風(fēng)。
就見一棍棒砸下去,被對方翻滾躲過去后,棍棒落在地上。
明明是木棍,但棍頭敲擊在青石地板上頓時將地板砸的四分五裂。
而那位玩刀的漢子也不遑多讓,他的刀鋒隔著老遠,一刀揮砍下來,都能感覺到一股勁風(fēng)拂面。
很顯然這兩人都是鐵手境高手,而一旁圍觀的那漢子,最低估計也是同境界武夫。
“師兄,這幾位師傅,應(yīng)該都是鐵手境吧?”
“好眼力!”
陳虎笑著點點頭,“不錯,鐵手境武夫,刀槍劍戟揮舞之間都能攜帶氣血之力。
隨便一棍便是上百斤巨力,一刀亦是如此。
你可知他們?yōu)楹卧敢鉃槲谊惣倚ЯΓ?/p>
明明我陳家除了錢財,就連一位玉手境高手都沒有,你可知何故?”
“不知!”
杜浩搖搖頭,但心中隱隱有些猜測。
“便是此物了!”
說著陳虎再度拿出那枚紫月丹。
“此物,名為紫月丹,主藥材是一種名為紫月草的藥材。
這種藥材生長周期短,只要培育得當就能源源不斷產(chǎn)出紫月丹。
培養(yǎng)數(shù)量眾多的鐵手境武夫。
但此物也有一個缺陷,此物的種子,市面上幾乎不可見!”
說到這里,陳虎收起丹藥,背負著雙手,神色也嚴肅了幾分。
“你可知景泰商會?”
“這個....略知一二....”
杜浩想了想還是點點頭。
景泰商會,他確實聽聞過一些。
只知道這家商會很多珍惜之物都能搞到,唯一的缺點就是貴!
但這家商會的信譽是很有保障的,比如你預(yù)定的貨。
如若送貨途中,被強人劫走了。那負責追繳的事情都歸景泰商會。
并且商會還會加倍賠償。
據(jù)說這家商會遍布數(shù)州之地,曾有人在景泰商會之中,瞧見過一些黑皮膚白皮膚的紅毛鬼。
“城內(nèi)幾家有資格種植培育紫月草的,滿打滿算,不過一手之數(shù)!”
說著陳虎張開手掌,五根手指抓捏了一下,
“不是別人不想種,而是紫月草的種子,只能從景泰商會購買?!?/p>
陳虎這番話讓杜浩眉頭微皺。
“師兄你是說,這些最終都壟斷在景泰商會手中?那為何這種買賣景泰商會不自己捏著,反倒是給旁人?”
“呵呵,師弟是不是也覺得不合理?”
陳虎似乎猜到了杜浩心中所想,笑呵呵解釋道,
“你可知幾十年前,這等藥材一般掌握在何人手中?”
不等杜浩詢問,陳虎就自顧自開口,
“朝廷!還有宗門!
大乾從開國之初,就是朝廷和宗門共治天下!
當初武者只出自朝廷和宗門,江湖上罕有游俠豪杰。
也就最近幾十年,漸漸的一些藥材種子就逐漸流通開來。
慶安縣大戶們,也就是十年前才開始陸續(xù)接觸到這些東西?!?/p>
隨著陳虎的描述,杜浩心中震驚無比。
沒想到這里面還有這一關(guān)節(jié)。
“如此一來,此前的大乾,就和前世的世家門閥的學(xué)術(shù)壟斷一樣嗎?
只不過在這方世界,是武道壟斷。是更加極端的強權(quán)勢力壟斷!”
杜浩心中有些雜亂,這還真是個弱肉強食的世道。
“而景泰商會分潤咱們這些好處,也不是全然沒有要求的。
商會不缺錢也不缺種子,但缺地缺人。
而我們這些地方豪強,有是地和人。
故而每月,種植的紫月草,須按照三七分,分潤給商會。
記住,不是我們七,而是商會七,我們?nèi) ?/p>
陳虎說著,臉上不由嘆了口氣,還有些無力改變的灑然。
“呵呵,不過這也夠用了。”
“畢竟城中有資格和商會做買賣的,也就那么幾家。
我陳家算是其一。”
“師兄,不知還有何人具備這些資格?”
杜浩大致能猜出這所謂資格是什么。
商會的模式,其實就是分包。
景泰商會據(jù)說在各個州府都有分部,而那些分部就相當于地方經(jīng)銷商。
這些經(jīng)銷商將種子承包給下方的地方豪強,讓他們?nèi)シN植。
之后商會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定期收繳紫月草即可,省去了絕大多數(shù)的時間人力成本。
“看來這景泰商會背后的水不淺吶!”
杜浩心中暗忖,畢竟這傻子都看得出不對勁。
你一個商會,需要這么多紫月草干什么?
既然是武道壟斷的世道,那武道資源就相當于軍需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