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灰粉。
這招對沒有準(zhǔn)備的修士,尤其是想來光明磊落的正派宗門修士,確實損。
暗七只當(dāng)尋常。
隨便就要往旁邊一撤躲過,腳下一凝,注意到地陷術(shù)竟然不普通。
“這是……土法的地陷術(shù),和木法的藤蔓術(shù)結(jié)合了?”
此刻暗七陷入泥潭的小腿四周,被不知道何時出現(xiàn)的藤蔓包圍。
不動還好。
暗七剛做出動作,藤蔓立刻收緊,死死纏繞住他的腿部,收緊,邁步變得困難。
腳下無法動彈。
眼前有石灰粉。
上方還有劍招。
暗七真的想拍手叫好了:“怪不得七公子選了魏泱,就這一手,就能讓她比其他人選,活得更久!”
一時的厲害,不是厲害。
能活到最后還厲害的人,才是真的厲害!
“只是,你有天才的驕傲,還是不明白……”暗七不再掙扎,安靜站在原地,右手抬起,黑色毒霧隨著散發(fā)的靈氣不斷溢出,甚至腐蝕了雨水和空氣,讓四周成了真空環(huán)境,“面對比你強的人,就是得低頭??!”
話落。
右手悍然落下。
“嗚嗚——?。 ?/p>
黑色毒霧如黑色火焰,卷入魏泱飄風(fēng)劍意帶起的狂風(fēng)中,剎那化為黑色龍卷風(fēng),席卷而上,直沖魏泱。
劍意被毒霧侵蝕。
讓魏泱一驚。
能觸碰甚至腐蝕劍意的毒,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藥無非手下竟然有這樣的修士?
“……”
魏泱眼底厲色和猶豫間不斷閃爍,左右博弈,所有的情緒扭成一股,化為沖天的血意,殺氣四溢。
藥無非和葉靈兒未來必然一體。
藥無非越強大,葉靈兒的勢力也會愈發(fā)強大。
眼前黑影的靈氣屬性聞所未聞,特殊至極,甚至能腐蝕劍意,若是未來長成,必成大患!
一定要趁著現(xiàn)在黑影還沒強大到暗那種程度前……
殺!
決定只在一瞬!
下一刻。
魏泱眼中甚充斥著一股淡淡的紅,手腕輕動,握劍的手從輕如靈風(fēng)轉(zhuǎn)為死死緊扣,一股靈力將劍和手腕綁在一起,非死不可離!
剎那間。
上一刻的水龍,眨眼膨脹三分,赤紅如焰,狂躁嘶吼,獠牙盡顯。
魏泱持劍與血龍并肩,宛如地獄索命羅剎。
劍意。
“無命——!”
“——??!”
暗七看到這一幕的震驚,震耳欲聾,甚至連手里的毒瘴都停滯了:“……第二道劍意??。。 ?/p>
魏泱才修煉多久,怎么可能領(lǐng)悟到第二種劍意?!
不。
哪怕修煉的時間再長……
這根本就不是一加一這樣簡單!
第二種劍意的領(lǐng)悟難度,不說直線上升,難上加難,根本就是將不可能化為可能!
更別說,魏泱劍意之間的轉(zhuǎn)化,竟堪稱心隨意動……
“二公子,你到底有沒有命令了?再不給我指示,我真得自己跑路了——”
眼看魏泱眼中的堅決,暗七心里暗自叫苦,面上依然是神秘黑影的做派,淡定自如。
終于。
毒龍卷風(fēng),與血龍轟然相撞,眨眼間,毒龍卷將就血龍包裹、纏繞,隨著兩方對峙,毒氣侵蝕,血龍肉眼可見的疲軟下來。
魏泱的卻看也不看,腳下虛空踩踏,人在原地驟然消失。
當(dāng)——!
暗七看著在脖側(cè),被自己用匕首擋住的匕首,余光再看右方被他用毒瘴擋住的劍,眼皮子一跳,就見魏泱又沒了蹤影。
林子里,倏然就靜了下來。
任憑暗七怎么屏息搜尋,也沒有找到魏泱的蹤跡。
石灰粉的散修做法。
劍法上本來還是宗門正派,第二道劍意又像是那些刀尖舔血的亡命徒。
這會兒的刺殺和隱蔽手段,又像極了那些要錢不要命的殺手。
“……這魏泱,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
暗七覺得事情有點不太對勁。
一開始還只是想給七公子選的人長點見識,讓她知道人外有人,以后能潛心修煉,未來能走得更遠(yuǎn)。
等到現(xiàn)在……
“再不說,之后該不會真的成死敵了!”
暗七四下掃視著,不知道魏泱在哪里,干脆用靈力擴散自己的聲音:“魏泱道友,別誤會,我真的沒有惡意,我是奉命來帶程馳離開的,并非要牽連到你,等我家主人審問完程馳,人我們自會送還,任由你處置?!?/p>
所以。
信我??!
我真的沒有惡意!
我是好人,是站在你這邊的??!
暗七就差大聲吼出這些了。
成為暗衛(wèi)這么久,暗七真的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失色了。
“所以,魏泱道友,我現(xiàn)在收攏靈力作為誠意?!?/p>
你看,你快看!
我真的收靈力了!
聽著不再用那種奇奇怪怪語調(diào)說話的黑影,距離黑影不過十米的魏泱,正貼在一棵樹后,體內(nèi)木靈力與樹木融合,緊貼地面的腳掌下是通過‘種地功’運轉(zhuǎn)的土靈力,呼吸緩慢到幾乎不存在。
這是魏泱在修煉‘種地功’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
每次她修煉‘種地功’的時候,就會有各種飛鳥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她是一棵被風(fēng)不斷吹動的樹,一點也不見外,甚至還會時不時幫她啄一啄皮膚,試圖戳出一個洞,幫她叼蟲子。
恩。
有時候確實有些太不見外了。
只是也有好處。
就比如現(xiàn)在。
哪怕是金丹期的修士,也沒有辦法通過氣息發(fā)現(xiàn),此刻已經(jīng)和此地融為一體的魏泱。
隨著黑影的話,魏泱……
信就有鬼了!
純當(dāng)?shù)暮谟罢f的都是耳旁風(fēng),魏泱就這樣的靜靜等待著,直到的黑影說完最后一句話,收起靈力的剎那——
哧——??!
魏泱人影落在地上想方設(shè)法試圖逃離的程馳身側(cè),二話不說,一言不發(fā),一掌轟碎程馳五臟六腑,手中之劍直刺心臟!
“魏泱,你——??!”暗七大驚,一閃而來,卻因剛剛收攏了靈力,終究是慢了一步。
等到時。
魏泱一手提滴血的劍,一手將程馳被砍下的腦袋扔了過去:“這樣我就信你對我沒有敵意了。”
“魏,泱——??!”暗七終是怒了,“毒暗天?。 ?/p>
本就昏暗,還有雨水遮擋視野的林子,此刻,陷入一片全然黑寂。
伸手不見五指。
從外面看。
一只巨大黑色長蛇,蜷縮在此,高大無比,遮天蔽日,長有百米,很是駭人。
天元城,南街散修見狀,一個賽一個的快,飛速收起正在擺的攤子,風(fēng)一樣四散而去,沒半柱香,南街空無一人,仿若鬼市。
同時。
聚寶樓。
從剛剛開始,不管如何撥動程馳和暗七因果線的金長安,還在百思不得其解,這時也發(fā)現(xiàn)了遠(yuǎn)處的動靜。
“毒暗天?!那個程馳有這么厲害,竟然讓暗七不顧我要留活口的命令,動用了不分?jǐn)澄业亩景堤臁粦?yīng)該啊。”
金長安不理解。
不論是因果線,還是暗七的做法,都超出了他的掌控。
隨意披上衣袍,金長安就要趕過去。
不想剛推開門,就看到自己最小的弟弟金香椿,坐在輪椅上,堵在門口。
“七弟?你來做什么?有事等會兒說,我有點事要出去一下。”金長安說著,就要側(cè)身過去。
“二哥,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苯鹣愦缓阢y雙瞳里,有什么在不斷閃爍,每一次閃爍的光,都讓看到的人頭暈?zāi)垦?,不敢直視?/p>
包括金長安。
他避開金香椿的眼睛,蹙眉:“小七,你有話就說,別繞彎子,我最討厭繞彎子,你知道的?!?/p>
“所以我來親自給你一個解釋,而不是找人攔在這,二哥?!苯鹣愦婚]上眼,揉著酸澀的眼睛,輕聲道,“這次的事情,是我預(yù)見里的一種可能,這個可能會讓魏泱在未來變得十分強大,這件事對金家很重要,所以,你不能去?!?/p>
從小就被灌輸為金家這樣那樣,每日都要被提醒,金長安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
金長安一直覺得家里人腦子有病。
家族未來覆滅,不想著自己培養(yǎng)人,就想著投靠未來可能的強者。
怎么不干脆跟了那個滅世之人得了。
反正最后要死一起死,一家人死得整整齊齊的也挺好,做什么非要糾結(jié)在家族萬世不滅上。
“變強的路那么多,我管她走哪條,我就把暗七帶回來就行?!鼻浦皯敉猓瑯淞痔?,越長越大的毒俺天,焦急里帶著不耐煩。
毒暗天,是暗七無意吞噬的妖獸之魂,很是強大,古籍記載,毒暗天長成后可以吞日月,環(huán)大陸,永生不死,吞噬萬物。
這樣強大的妖獸,哪怕是妖獸之魂,也不會隨意被人控制。
毒暗天長的越大,等收回體內(nèi)的那刻,暗七承受得越多,一個不慎,甚至?xí)w而亡,讓毒暗天徹底脫困,最后反被吞吃了神魂。
必須去阻止他!
一個程馳,沒死就沒死,下次殺就好了,賠自己一條命?那是白癡的選擇!
金香椿一言不發(fā),依然沒有讓路。
“……小七,你覺得你攔得住我?”向來面上表現(xiàn)得大大咧咧的金長安,此刻沉了臉,因果之線浮空飄蕩。
“真不想走到這一步,只是二哥,在你選擇扶持葉靈兒的時候,我和你就合該有這一遭?!苯鹣愦粐@息一聲,輕拍輪椅扶手:“我攔不住你,但是有人可以……二夫人,請出來吧。”
一穿著清雅少婦從廊外,緩緩走出,沒說話,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經(jīng)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長安,那天族會,在那些人選中,我選擇的也是那魏泱,縱然我們是母子,但金家的萬世長存大過一切?!?/p>
二夫人輕抬步,立于屋內(nèi),手下一動,輕紗飛舞,柔軟無比,又如長鞭,如利劍。
金長安不可置信:“娘,你——!”
“我是金家的二夫人,也是金家上一代的暗七,自然也是修士,所以……”
二夫人靈力運轉(zhuǎn),輕紗沖自己的兒子,金長安,呼嘯而去,劈空之聲炸開:
“當(dāng)日不論你為何選擇‘葉靈兒’,選擇已經(jīng)做出,魏泱和葉靈兒,在你我之間,就如道統(tǒng)之爭,非你死我活不可結(jié)束,這也是命!
你的命,金家現(xiàn)在所有人的命,是過去的金家之人,爾虞我詐,茍延殘喘,哪怕被人說成是野狗,貪豬,也依然拼盡一切,才保下來的!
金長安,今日就讓我來告訴你……
你的坐視不理,你的不問世事,你那顆因為因果線的存在,就自認(rèn)如在高堂之上能掌控一切,無比高傲的心,只會讓身邊的人無謂送死,讓過去之人的送死成為笑話!
若你只是如此,今日我們母子之間便徹底做個了結(jié),讓你之后繼續(xù)浪費金家之人的命,不如今日我們兩命相抵,換未來金家的萬世長存那一分可能?。 ?/p>
咔嚓——!
轟隆隆隆——??!
白龍遁空,黑夜驟亮。
隨著雨水飛濺在窗欄上的聲響,金長安心底,有什么……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