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青衣中年男子落在少年身側(cè),快速檢查一遍,確認(rèn)少年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后,警惕嚴(yán)肅面朝魏泱:
“不愧是天元宗,只是筑基期弟子就能領(lǐng)悟‘意’的存在,甚至還能讓其他人也領(lǐng)悟,借此打壓……這種嫻熟的手段,不知你是哪位峰主的真?zhèn)鞯茏樱课覂翰恢绾蔚米锪四?,讓你竟然要下此毒手?!?p>父子啊。
魏泱思索半晌:“你們兩個長得,不怎么像?”
“我跟我爺爺長得像?。 鄙倌觑@然沒少聽過這句話,應(yīng)激一般,條件反射反駁道。
然后被中年人拉倒身后。
“在下萬俟流風(fēng),犬子萬俟昆山,我們二人事萬俟家族嫡系一脈,不知這位道友——”
萬俟流風(fēng),萬俟昆山。
萬俟云川。
這下,魏泱不需要從少年嘴里知道問題的答案了。
很明顯。
這兩個人和萬俟云川是一個家族的人,槍法有所相似,不足為奇。
魏泱沒有回答萬俟流云,只是指了指下面的少女:
“她也是萬俟家的?”
萬俟流風(fēng)掃了一眼:“不,她是月下氏一族的,月瑩,并非嫡系,不能冠以月下姓氏?!?p>有問必答。
這萬俟流風(fēng)的性子看起來,好像比自己兒子萬俟昆山好不少。
只是好像。
魏泱踩劍有些累了,在萬俟流云驚愕中,干脆利落坐在墨劍上,手撐著下巴,一手邀請萬俟流云:
“站著太累了,萬俟流風(fēng)前輩,坐下聊啊。”
萬俟流風(fēng)沒有拒絕,身為金丹期,也無需御劍就能立于空中。
盤腿坐下,一副靜聽的模樣。
“萬俟流風(fēng)前輩,我問你一個問題,我們的答案如果不一樣,我就幫助你兒子突破我的‘意’,如何?你我都清楚,突破‘意’的壓制代表了什么?!?p>代表了天賦。
代表‘意’的強(qiáng)度!
不論什么時候,什么修為,‘意’都是所有修士所追求的。
萬俟流風(fēng)認(rèn)真起來,背脊挺直,右手抬起:
“請。”
魏泱沒有這么一本正經(jīng),依然懶散的模樣:
“我的問題只有一個……
試問。
如果你在頓悟‘意’的途中,有人為了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打斷了你的頓悟,然后扔給你幾十個下品靈石,告訴你這是補(bǔ)償,你會如何?”
萬俟流風(fēng)想也沒想,就是一句:“阻我頓悟?該殺!辱我心性,該殺!”
話落。
魏泱掃過萬俟流風(fēng)背后,整個人都僵硬了的萬俟昆山,沒有再說話。
萬俟流風(fēng)回答過后,正要詢問魏泱的答案和他的答案是否一致,就看到了魏泱的視線。
這個方向,是他身后。
她在看萬俟昆山。
為什么?
萬俟流風(fēng)低頭。
這個時候,他才終于看到,月瑩身前地上灑落的幾十個下品靈石。
“……”
這個表情。
魏泱輕笑:
“看來,不用我說什么,萬俟流風(fēng)前輩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以防萬一,我還是小小告?zhèn)€狀,以防萬一事后兩個小孩子覺得我以大欺小,胡編亂造,夸大其詞。
就在剛剛,我正在天元宗上空云層御劍頓悟,不想半中央被他們二人打擾。
兩人,一人給了我一劍、一槍,然后告訴我他們不是有意的,只是迷路要問路。
萬俟流風(fēng)前輩,你覺得他們的行為如何?該殺嗎?”
“……”
當(dāng)故事的主人公成了自己的兒子,萬俟流風(fēng)被粘住一般,竟一個字也吐露不出。
魏泱繼續(xù)問:“如果不殺,我用‘意’壓迫,出一口惡氣,是我做得太過,還是我手下留情了呢?”
百年了。
萬俟流風(fēng)沒有哪一天,如今日一般,被一個小輩的語言、眼神,弄得如此狼狽。
魏泱最后道:
“那侮辱我的幾十個下品靈石,這樣,如果我給你幾百下品靈石,你讓我重回頓悟的狀態(tài),我跪下,隨便讓他們二人殺,如何?”
平生第一次,他避開了一個人的目光。
“呵?!?p>魏泱起身。
俯視坐在原地,隨著一個又一個問題,頭顱逐漸低下去的萬俟流風(fēng)。
視線轉(zhuǎn)向已經(jīng)紅了眼,手握長槍,眼底滿含恨意怒視她的萬俟昆山:
“看來,你的兒子還是不明白我們對話的意思,如此悟性,若是沒有我,‘風(fēng)’的意,除非天道饋贈,否則這‘意’他領(lǐng)悟不到,而現(xiàn)在……他怕是永遠(yuǎn)也突破不了我的‘意’了?!?p>魏泱搖頭,望著遠(yuǎn)處飛來的幾道身影:
“嘿,看來月下氏的人,掌門,還有一個你我都認(rèn)識的人,一起來了,可惜了,我沒空和你們在這里玩兒‘你對我錯’的游戲,我還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p>看著萬俟流風(fēng)望著自己的兒子萬俟昆山的目光,仿佛這一眼,就已經(jīng)看到了一生的軌跡,那追逐‘意’,卻永遠(yuǎn)也夠不到的資質(zhì),眼底帶上了絕望。
在遠(yuǎn)處幾人到來之前,魏泱御劍轉(zhuǎn)身離開。
聲音飄落在地。
“看在你和他是一個姓氏的份上,萬俟流風(fēng),帶你兒子去小地方吧。
他還是你的天才兒子,他爺爺?shù)奶觳艑O子。
否則,遲早一天,他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資質(zhì)在這三千世界是如此的平庸,到那時,他會瘋。
又或者。
讓你的兒子感受真正的三千世界,只要他抗的過來,脫幾層皮,或許還有突破我的‘意’的可能?!?p>說罷。
魏泱人已經(jīng)離開天元宗的范圍,沒了蹤影。
上空只留下一聲大呼:
“掌門,我在劍宗靜待天元宗諸位同門,屆時再見!”
話落的剎那。
刷刷刷——
幾道身影落在萬俟流風(fēng)旁。
還有一對白發(fā)老夫婦,出現(xiàn)在底下的月瑩身側(cè),聽著月瑩的哭訴,眼底煞氣不斷。
上空。
萬俟云川望著萬俟流風(fēng)和萬俟昆山,竟不自覺地露出了一抹笑。
自從母親死在萬俟家后,萬俟云川再也沒有對任何一個萬俟姓氏的人笑過。
萬俟流風(fēng)也是第一次見到萬俟云川對他們笑。
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不知道哪里來的感覺,萬俟流風(fēng)一把拉過萬俟昆山擋在身后:
“所有的錯我來承擔(dān),和昆山無關(guān)!”
萬俟云川笑容愈發(fā)大了,甚至有些瘋癲:
“承擔(dān),你要怎么承擔(dān)?”
“我就這一個小師妹,她是天驕,在我心里,她的天賦、心性都要比我厲害,我甚至愿意成為她的墊腳石,助她做她想要的一切,讓她登頂?!?p>“然后你告訴我,她的修煉因為你兒子愚蠢的一次問路,被打斷了?被打斷的是什么,對了,是頓悟,聽你們所說,還是對風(fēng)的頓悟?”
“那不只是一次頓悟,那是她的劍意,她的劍意要突破了,劍宗這一代劍子都做不到她這樣,這般年輕有兩種劍意,其中一種還能繼續(xù)突破?!?p>“你告訴我,你兒子和底下那個只知道哭的女的,打斷了她的修煉?”
“我有沒有跟你們說過,有沒有警告過萬俟家族,不管你們打著我的名頭做什么事,我都可以不管,唯獨不允許接觸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我就這一個小師妹,我心中唯一能敵過我的天驕小師妹,那樣一個為了達(dá)到目的,對自己狠到我都不忍心的人,你們憑什么擋在她前進(jìn)的路上??!”
“她是不是知道你們叫什么了?你們是不是告訴她,你們姓萬俟?!你們是不是用了我交易給族內(nèi)之人的槍法,去對付她了?!”
“小師妹跟我關(guān)系最好!她看到了我!她剛剛看到我們了!哪怕不理會掌門,她要走也一定會跟我說一聲!但她剛剛甚至跟掌門說話,也沒有給我留一句話!”
“都是你們的錯!我好不容易讓她解開心結(jié),現(xiàn)在因為你們,我可能又沒有辦法再接近她!這次我要用什么辦法讓她相信我和你們沒有關(guān)系?!”
“算了,我早該知道的,萬俟家族之人體內(nèi)流淌的血液,就是這么的骯臟,令人厭惡,當(dāng)時我就該這么做的,我母親離開那日,我就該斷了和萬俟家族的所有聯(lián)系的?!?p>萬俟云川聲音從癲狂到憤怒,最后展現(xiàn)在眾人眼中的,是一種詭異的平靜。
弒神槍不知何時被他握在手中。
看似普通的長槍,隨著金紅光芒的涌入,表面開始皸裂,縫隙中有什么氣息在涌出,令人心驚膽戰(zhàn),不寒而栗。
掌門聽著他們的話,也氣得不行,自然不會阻止萬俟云川發(fā)瘋。
直接看風(fēng)看云看樹,就是不看其他人。
直到看到萬俟云川要解開弒神槍的封印,這才終于出手。
不,是動口。
“萬俟云川,你馬上要去上京,現(xiàn)在斷了和他們的血脈因果,你的氣血虛弱,你會死!住手!”
萬俟云川回頭,紅著眼:
“小師妹因為我受了傷,她的頓悟,對意的領(lǐng)悟因為我斷了!!”
“……”
除了萬俟云川母親離開那日,羅屠再沒有見過萬俟云川這般痛苦。
“……我記得,萬俟家族有千年結(jié)三果的菩提樹,能助人頓悟,你這次去上京拿來給魏泱,我相信,萬俟家族犯下的錯,他們會解決的,對嗎?”
羅屠看向萬俟流風(fēng),眼神很是恐怖。
萬俟流風(fēng)舔唇,立刻點頭:“我會想辦法!”
羅屠面無表情:“拿不到,你們都要死,屆時我不會阻攔他發(fā)瘋?!?p>說著,羅屠低頭。
忽然伸手。
給了底下還在安慰月瑩的老夫婦,一人兩巴掌。
扇的他們吐血不斷,五臟六腑都受了重傷,沒個十年、二十年好不了的那種。
“月下氏,你們也好好想想怎么補(bǔ)償吧?不然,等萬俟云川到上京那日,哼?!?p>這邊還在鬧騰。
另一邊。
魏泱躺在墨劍上,跟著風(fēng)尖兒,在云上流動,很是悠閑。
嘴里還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
“還好跑得快,不然萬俟云川一個元嬰期跟上來,我還怎么好好玩兒,呸,修煉,去找劍宗的黑劍白劍的師兄師姐們玩兒去嘍~~呸,是修煉去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