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婆婆眉眼舒展不少:
“葉靈兒?我記得確有消息傳來,據(jù)說有一葉姓公主即將被賜予蒼官國姓,還是天元宗一峰主關(guān)門弟子?!?p>聽到‘即將被賜予國姓’幾個字,葉靈兒心里一疙瘩,面上不顯半分,只是笑著,沒有糾正,也沒有應(yīng)下。
站姿優(yōu)雅,看著就是個規(guī)矩的。
月婆婆就喜歡這種小姑娘。
被大家族、皇朝培養(yǎng)出來的,禮儀不用說,做事說話也大氣,不會使什么小心眼,背后有人,也有底氣,不會做腌臜臟事。
和之前為了點(diǎn)靈石,就污蔑瑩瑩的賤丫頭完全不同。
不,是天壤之別。
“原來靈兒姑娘,你和瑩瑩差不多大,喚我一聲月婆婆就好?!?p>“月婆婆?!?p>葉靈兒應(yīng)了一聲,看了眼月瑩,面帶擔(dān)憂:
“方才我路過,不小心聽到事情經(jīng)過。”
一句話,讓剛剛放下心的月瑩,瞬間提了起來,她以為葉靈兒是來戳穿自己的,開口就要讓葉靈兒閉嘴。
“你不要亂說——!”
……真是個蠢貨,就這樣還想著成為萬俟昆山的道侶?怕是等成年,就要被月下氏的其他利用得干干凈凈。也好,這樣蠢貨,她才好利用。
葉靈兒柔柔笑著:
“瑩瑩妹妹莫急,我在旁邊看了許久,卻是不管怎么看怎么想,這件事都不是瑩瑩妹妹和萬俟昆山的錯?!?p>月瑩聽到她這么說,猶豫了:“你也這么覺得?”
“自然?!?p>葉靈兒驚訝著,替月瑩找理由開脫:
“你和昆山在天元宗迷路,來者是客,找天元宗弟子問路是天經(jīng)地義。
只是瑩瑩妹妹運(yùn)氣不好,換成其他弟子都不會有今日的事情,只偏偏遇上魏泱姐姐。
魏泱姐姐進(jìn)宗門不過三、四個月,時間太短,以前當(dāng)乞丐的性子還沒扭轉(zhuǎn)過來,性子是奇怪了些。
魏泱姐姐天資很不錯的,掌門和萬俟峰主都很看重她,我也曾經(jīng)想讓師尊收她入劍峰。
只是或許是魏泱姐姐以前生活不易,再加上天資出眾,大家都順著她,讓她的性子愈發(fā)有些難以理解。
可惜了,若是早知今日會冒犯到瑩瑩妹妹和月婆婆,再怎么樣我都該冒著被魏泱姐姐責(zé)罵的可能,好好勸勸她,收斂收斂的?!?p>隨著魏泱的一句句話,在月婆婆和月瑩看不到的地方,陰影傀儡的黑線正在不斷在月瑩的腦袋頂上試探、摸索著。
黑線在蠢蠢欲動尋找著插入其中的機(jī)會。
只是終究是還查了那么點(diǎn)機(jī)會。
就在這時。
月婆婆點(diǎn)點(diǎn)頭:“還是你懂事,事情原來是這樣,瑩瑩,既如此你當(dāng)時就該說出來的,現(xiàn)在其他人都不在這里,我要為你找回面子,又要難上許多。”
幾番說辭。
月瑩只聽自己完全沒有了錯誤,且隨著葉靈兒的話,越說也讓她自己也愈發(fā)篤定。
“我早說了,我沒有錯,都是那個什么魏泱的弟子的錯!萬俟云川和天元宗的掌門就是包庇自己的弟子!明明不是我的錯,爺爺剛剛還罵我,萬俟云川也吼我,嗚嗚嗚!”
月瑩說著說著,不由的,竟說得自己也信了,委屈從心底浮出,竟不由紅了眼,埋頭在月婆婆肩頭哭了起來。
這一下,讓月婆婆本就信了六分的心,剎那成了十分的相信。
“哼!那個賤丫頭叫魏泱是吧?敢欺負(fù)我月下氏的人,膽子不小,果然是乞丐之流,是個沒腦子的,瑩瑩放心,我定會讓她付出代價的!沒有人可以欺負(fù)我的瑩瑩!”
隨著一句又一句。
看著已經(jīng)深信不疑自己是無辜的,且對她已經(jīng)抱有很大信任的月瑩,隨著黑線深深扎入月瑩頭顱的剎那,葉靈兒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燦爛。
“是啊,瑩瑩這么漂亮聰明,怎么會有錯呢?這么一個小公主,換成是我,怎么做都是對的,寵上天都是正常的,一個宗門弟子敢對你無理,真是太讓人不忿了。”
黑線泛起黑光。
名為‘恨’和‘怒’的情緒,剎那沖出心緒的水面,將其他所有情緒壓在下方深淵,不見天日。
月瑩將腦袋從月婆婆肩頭抬起,眼底泛著紅,黑色的瞳猶如無盡黑暗中的烏云:
“婆婆!我要她死!她在昆山哥哥面前,在萬俟家族之人面前,在天元宗里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污蔑我,讓我丟盡臉面!她必須死,不然,這樣丟臉,我去死!”
月婆婆剎那一驚,立馬拉住月瑩的胳膊:
“乖乖,我的瑩瑩,這種話可不能說,你可是婆婆我的心肝兒,你死了,婆婆我也活不了了!”
月瑩咬牙,所有情緒嚼碎了吐出來:“那婆婆,殺了魏泱,殺了她!我要她死!不是她死,就是我死?。 ?p>月婆婆見自己向來乖巧伶俐的月瑩,竟然成了這番模樣,心里疼得不行,愈發(fā)恨起了造成這一切的魏泱。
“好,瑩瑩乖,婆婆讓她死,瑩瑩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婆婆要心疼的。”
月瑩聽聞,甜甜一笑,埋入月婆婆懷中:“婆婆最好了,我最喜歡婆婆了!”
月婆婆心里服帖得不行。
看著一旁安靜站著的葉靈兒,月婆婆也是更加喜歡起來:
“靈兒啊,你是天元宗的弟子,但聽你說話做事我就知道,你和那賤丫頭不一樣,你把她的事情都說給我,月下氏會記得你的好?!?p>葉靈兒有些無措:“我,我這出聲也是看瑩瑩妹妹無辜受累,太過可憐,但我終歸是天元宗弟子,魏泱姐姐是我同門,我,這——”
見她這般善良,月婆婆愈發(fā)看得順眼。
“瑩瑩和你有緣,你們二人互相喚聲姐妹,既如此,你也是半個月下氏的人,放心,你大膽說,有月下氏在你背后,你什么都不用怕?!?p>一番說辭下來。
葉靈兒又是面上一番掙扎,最后看了眼月瑩,長舒一口氣:
“看在瑩瑩妹妹的份上……”
這個開頭,讓月婆婆滿意點(diǎn)頭,開始認(rèn)真聽葉靈兒講魏泱的事。
另一邊。
掌門洞府。
羅屠,萬俟云川和萬俟流風(fēng),正看著唯一站著的萬俟昆山,洞府里一片沉默。
萬俟昆山低著頭,一言不發(fā),握著長槍的手攥的緊緊的。
掌門喝茶。
萬俟云川陰沉著一張臉,看起來下一刻就能拔槍殺人的模樣。
萬俟流風(fēng)知道不能繼續(xù)這么沉默下去,嘆了一口氣:
“說吧,把事情的經(jīng)過一字一句,一個不落的全部說出來。
不要和剛剛一樣,細(xì)節(jié)只言片語糊弄過去。
昆山,我知道你,你絕不是會刻意去破壞他人頓悟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
“萬俟昆山??!”
萬俟昆山身子一顫,嘴動了動,把事情經(jīng)過一字一句,全都說了出來,沒有半點(diǎn)遮掩。
聽罷。
萬俟流風(fēng)已經(jīng)氣得臉都黑了:
“也就是說,你在準(zhǔn)備找人問路的時候,月瑩打斷了魏泱的頓悟這件事你并不知曉,你只是看到月瑩被威脅,所以出了那槍作為警示?”
萬俟昆山悶悶點(diǎn)頭。
見他還點(diǎn)頭。
萬俟流風(fēng)差點(diǎn)沒忍住,一個巴掌扇上去。
“你,你,你怎么就成了這么個蠢貨的性子?。 ?p>一想到是因?yàn)樵卢摵妥约簝鹤拥腻e,打斷了魏泱的修煉頓悟,他還以為是人家欺負(fù)自己兒子,出槍威脅。
氣的氣血翻涌,終于是一個沒忍住,將萬俟昆山一掌打飛。
看著倒在地上起不來的萬俟昆山,萬俟流風(fēng)說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問題是——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是萬俟昆山,你姓萬俟,說話做事前動動腦子!你不是只知道舞刀弄槍的莽夫蠢貨!”
“……”
“我來的時候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要在天元宗惹事,你想來這里看看,就單純看!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少說話,別做事,就長個眼睛就可以??!”
“……”
“有沒有,說話!”
“……有?!?p>“那你就是這么聽我說話的嗎!我和魏泱的對話你有沒有聽到,她指著我的鼻子,說我該殺了你!我該殺了你嗎?該!太該了?。?!”
萬俟流風(fēng)越說越氣,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打擾人修煉,尚可一命抵一命,但打擾人頓悟……換成有人打擾我頓悟,我當(dāng)下就能沖去對方家里,滅了他全家!去族!甚至哪怕這樣,我都無法消氣,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因?yàn)檫@是頓悟,頓悟??!別說普通人了,多少天才終其一生都可能觸摸不到的東西!對天驕來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
“頓悟,我萬俟家族只要有人頓悟,哪怕這人資質(zhì)差得離奇,就沖他能頓悟,宗門的資源就會無限制地傾斜向他!哪怕對方是個傻子,是個殘廢!”
“擾人頓悟,這是終其一生都無法磨滅的錯誤!這是生死之仇!”
“然后你告訴我,明明是月瑩犯下的錯,你就因?yàn)椴恢狼耙蚝蠊囊淮纬鲱^,就沒腦子的沖上去,替她分擔(dān)了這生死之仇的因果?你就那么愛月瑩,愛到能為了她去死的地步嗎?!”
萬俟昆山頓了頓:“……沒有,只是月婆婆走之前跟我傳音,說月瑩第一次離家這么遠(yuǎn),讓我多照顧她,別讓人欺負(fù)去了?!?p>“哈?!?p>萬俟流風(fēng)聽到這話,沒忍住,當(dāng)下就氣笑了。
“她讓你照顧月瑩,你就照顧了?她姓萬俟嗎?我讓你少說話別作死,你怎么就一句話沒聽進(jìn)去?還是她不姓萬俟,是你姓月了?”
萬俟昆山說不出話,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他這是不理解:
“……我們打擾到她,她直接告訴我們就可以,是她言辭不好,帶著威脅的意味,我才誤以為……”
“閉嘴??!”
萬俟流風(fēng)沒想到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兒子,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長成了這么個蠢貨。
“告訴你?憑什么什么事都要跟你說一聲?你以為這里是哪里,是把你當(dāng)少爺?shù)娜f俟家嗎?!我們真是把你寵壞了,不,是,寵蠢了?。 ?p>“行了?!?p>萬俟云川越聽越煩,冷冷一聲,陰沉看著萬俟昆山和萬俟流風(fēng):
“我說了,拿到能讓人頓悟的菩提果給小師妹作為補(bǔ)償,然后跟她道歉。
到時候她要?dú)⒁獎庍€是要原諒你,我都不會干預(yù),如果做不到……
為了讓我滿意,萬俟流風(fēng),你知道萬俟家會為了不讓我脫離家族,做到什么地步?!?p>不等驚變的萬俟流風(fēng)說什么。
萬俟云川舔了舔后牙槽:
“月下氏的人呢?那個什么叫月瑩的,讓月下氏的人交出來,斷了經(jīng)脈,穿了琵琶骨,關(guān)在天元宗刑堂最深處,等小師妹回來處置?!?p>萬俟流風(fēng)也不解,月下氏的人怎么現(xiàn)在還沒出現(xiàn)。
離開去找。
沒一會兒就回來了。
臉色很是奇怪。
萬俟云川瞇眼:“怎么?”
萬俟流風(fēng)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么說,在萬俟云川壓迫的目光中,咽了咽口水:
“……月婆婆說,月瑩沒有錯,讓魏泱去月下氏門前跪三個月道歉,然后自廢修為,不然就,就——”
“就——?”萬俟云川聲音詭異。
萬俟流風(fēng)閉眼:“不然就要?dú)⒘宋恒蟆!?p>“……”
沉寂在洞府蔓延。
許久。
“呵。”
萬俟云川輕笑:“好,很好,月下氏……非常,好?!?p>掌門嘆氣,吸溜了一口茶,搖搖頭。
月下氏啊,繁華了千年,果然是家大業(yè)大,總會有蠢貨拖后腿。
這不就是。
等萬俟云川去上京發(fā)瘋,他也攔不住嘍。
當(dāng)然,也沒想著攔。
敢阻礙天元宗未來天驕修行?
掌門冷笑。
月下氏。
如果他沒記錯的,月下氏今年和宗門有說過,想交易一個福壽果,給月下氏的一個老祖延壽?
現(xiàn)在?
呵呵。
交易給你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