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巖怎么也想不到，那篇讓高層領導簽批的內(nèi)參消息出自王浩偉之手。不停地點頭道：“不錯，相當不錯，寫得有深度，我低看你了?！?/p>
王浩偉有些忐忑不安，神色慌張地道：“哎！這事，怎么說呢，我有點后悔，真的。我們雜志社隸屬于集團評論部，每年都有寫內(nèi)參的任務，而且必須是負面的典型案例。去年年底，眼看就要結(jié)束了，我實在沒辦法了，本著完成任務的想法，就以華同集團為例，寫了那篇消息?！?/p>
“誰知道報上去以后，評論部主任非常賞識，直接給我遞交上去。更沒想到的是，居然領導簽批了。而且措詞非常嚴厲，要求核實督辦。我是真沒想到啊，到現(xiàn)在我們主任都不知道，不敢說，你也別和外人說啊，要讓知道了，非弄死我不可?！?/p>
在新聞機制內(nèi)，一些知名媒體機構或名記者，都有寫內(nèi)參的資格。而且是直達中央，不需要經(jīng)過任何環(huán)節(jié)。一些具有教育意義的典型案例，會刊登在內(nèi)部刊物上，通過專門的渠道傳遞到全國縣處級領導以上具有一定閱讀權限的案頭上。性質(zhì)惡劣的典型案例，不會刊登，直接轉(zhuǎn)給有關部門核實督辦。
上大學那會兒，老師給他們展示過幾份比較絕密的內(nèi)參消息，大領導親自簽署，既有樹立典型榜樣的，也有要求嚴肅查辦的，但肯定件件有回應，不會擱置不辦?，F(xiàn)實中，喬巖還是第一次見到領導簽批的內(nèi)參。
見王浩偉惴惴不安，喬巖疑惑地道：“你怕什么，他們敢干還不允許你寫啊。記者就應該這樣，不能光報道好的，壞的更應該深入去挖掘。再說了，又沒公開發(fā)表過，誰知道是你寫的?！?/p>
王浩偉嘆了口氣，認真地道：“喬巖，我闖禍了，因為這件事，這段時間每天提心吊膽，寢食難安。我得罪了不敢惹的人，要讓他們知道了是我寫的，估計命都保不住?！?/p>
王浩偉這樣說，喬巖愈發(fā)覺得這池水深不見底，問道：“什么意思，難道你寫得都是假的？”
王浩偉立馬坐起來道：“都是真的，就這樣我都不敢深入寫，還有更讓人震三觀的事情，要是爆出來，能轟動全國?！?/p>
喬巖回想了一遍，道：“消息里提到的那些事，都是你采寫的？”
王浩偉搖頭道：“不是。我收到了一份匿名的舉報信，正是舉報孔景龍和楊清泉的。里面整整羅列了二十二條罪狀，一條比一條膽戰(zhàn)心驚。我截取了幾個比較吸引眼球的案例，又找內(nèi)部人士核實了一下，基本大差不差。但在書寫的時候，我略去了孔景龍，涉及到省部級領導，還是小心謹慎為好?！?/p>
喬巖明白了，怪不得消息中把帽子都扣在楊清泉頭上，其實所作所為與孔景龍脫不了關系。又問道：“你里面提到楊清泉有十二個情婦，這個數(shù)據(jù)是從哪得來的？”
王浩偉冷笑道：“我這都寫少了，只會多不會少。而且他們玩得極其變態(tài)，我都不好意思說。就在海棠灣里，他們隔段時間就會聚眾淫亂，不光玩女的，還玩男的，據(jù)說孔景龍有這愛好。”
喬巖震碎三觀，聽著都惡心，道：“你說得這些有證據(jù)嗎，如果是聽人說的，可喪失了記者的操守啊?！?/p>
王浩偉沉默了許久，問道：“你真的在調(diào)查這個案子嗎？”
喬巖不再隱瞞，點頭道：“這次抽調(diào)我回來，就是辦這個案子?！?/p>
王浩偉緊張地抓了抓褲腿，起身來到辦公桌前，打開最底下的抽屜，拿出一本新華字典，翻了半天從里面取出三張照片，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交給喬巖道：“你看看，這是隨同匿名舉報信一同寄過來的?！?/p>
喬巖翻看了下，居然是他們淫亂的場景。照片中，清晰地能看到孔景龍和楊清泉的身影。赤身裸體，開懷大笑?？吹酱?，他不由得手抖了下，如此勁爆的信息，一旦曝光，絕不是混動官場這么簡單了。
王浩偉道：“這些照片如同壓在我胸口的石頭，始終喘不過氣來?，F(xiàn)在好了，交給你，我也可以松口氣了。在消息中，我不敢寫這些，要是寫進去，對南江政治生態(tài)是巨大考驗，有可能會連累到省委主要領導。”
“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內(nèi)參消息的內(nèi)容，說不定也看到了。到底是哪個環(huán)節(jié)泄露的，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在追查誰寫的，前兩天我們主任還專門問我，我矢口否認。只要死不承認，他們是追查不出來的。至于上面，會很好地保護我的隱私，不可能出賣我?！?/p>
喬巖拿著照片半天沒回過神，這是燙手的山芋，落到誰手上誰倒霉。正如王浩偉所說，說不定能招來殺身之禍。那些人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肯定會不擇手段。不過，這照片是誰拍的，能流傳出來肯定是內(nèi)部人，說不定還有對其不滿的“內(nèi)鬼”。
首先排除張永年，既然楊清泉不喜歡他，是不可能參加這樣的活動的。而且他的實名舉報信，里面壓根沒提到這些事。僅此只有一句，楊清泉生活作風敗壞，驕奢淫逸。而且，同樣只字未提孔景龍，事事劍指楊清泉。說明他也不敢得罪對方，亦或覺得把楊清泉搞下臺，孔景龍也就不遠了。
喬巖愈發(fā)覺得這個案子不簡單。沈建春一再強調(diào)，上限是楊清泉，可目前看來能繞開孔景龍嗎，幾乎每個環(huán)節(jié)都有他的身影。照片中對低級欲望強烈的他，完全與坐在主席臺上的正派形象格格不入。
該怎么辦？是接過這塊燙手的山芋，還是再還回去。
正說著，有人敲門。王浩偉嚇得心臟都飛出來了，倏地起身張望，喬巖趕忙把照片揣進兜里。
打開門，一個中年男子進來了，一臉茫然打量著王浩偉道：“大白天的關什么門？”
王浩偉調(diào)整心態(tài)，故作輕松道：“李主任，我大學同學來了，我倆正討論比較私密的話題，不想讓別人聽到。喬巖，這就是我們社李占魁主任。”
王浩偉掩飾得還不錯，李占魁沒有察覺到異樣，喬巖起身客氣地握了握手。簡單寒暄幾句，把王浩偉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