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
陸昭寧渾然不覺。
外面的夜色好似籠罩薄霧,叫人看不清霧中藏著什么。
顧珩清清冷冷地坐在位置上,手指輕輕捻動,視線放得極遠……
一個時辰后。
陸昭寧從馬車里醒來。
睜開眼,便看到世子在旁邊。
她迷迷蒙蒙地發(fā)問。
“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說話間,她掀開窗帷往外瞧。
顧珩語氣沉靜。
“還有一條街,就到侯府了?!?/p>
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陸昭寧身上。
陸昭寧摸了摸脖子,有點刺痛似的。
許是睡著時扭傷了脖子。
“江姑娘的身體恢復得較好,我想她很快就會蘇醒?!?/p>
顧珩心不在焉。
“此事有勞你?!?/p>
“世子客氣了。我說過會幫你?!?/p>
“近日因著糧草一案,你恐怕要受我牽連,出行務必小心謹慎?!?/p>
陸昭寧點點頭。
“希望世子早日查清此案?!?/p>
……
翌日。
陸昭寧收到一封請柬。
阿蠻情緒激動。
“小姐,這是‘八音雅社’!”
陸昭寧有所耳聞。
八音雅社,是好雅樂得長公主組建,從官員夫人們之中挑選擅音律、樂器者。
取自“周朝樂器分八類”——金石絲竹,匏土革木。
這八類又可細分,比如,石有磐,絲有琴、瑟,竹有簫……
不過,若以為八音雅舍只是閑來無事,吹拉彈奏,那就大錯特錯。
那是披著共研音律的外皮,形成以長公主為中心的“夫人朝廷”。
八音雅舍的夫人們,個個掌握著最新的消息,彼此互通。
以至于,有些官員們?yōu)榱伺噬祥L公主,選妻時,都首選精通音律者。
晚膳時,顧珩聽說陸昭寧收到雅舍的請?zhí)?,問她?/p>
“可有稱手的樂器?”
“慣用的瑤柱七弦。”
顧珩搖頭。
“瑤柱出自墨旬之手,墨旬雖為大家,卻因活在當代,而無圣名。只怕?lián)尾黄饒雒妗?/p>
“我那庫房里有幾把好琴,你可挑選?!?/p>
陸昭寧點頭:“謝過世子?!?/p>
顧珩定定地望著她。
“此番八音雅舍請你過去,許是為了糧草一案,探聽消息,你當有所防范?!?/p>
陸昭寧倒是沒想到這一茬。
“是,我記下了?!?/p>
“穿得素凈些?!鳖欑窭洳环赖馈?/p>
陸昭寧一下沒反應過來,眉心微擰。
她平日里的穿著,也不好艷麗啊。
此時,瀾院。
錦繡告知林婉晴,“夫人,世子夫人收到八音雅舍的請柬了。”
林婉晴耳中炸開什么似的。
“你說什么?”
八音雅舍的背后,是長公主。
長公主何其尊貴,怎會看上陸昭寧這個商賈出身的?
陸昭寧她知曉音律嗎!
林婉晴一口郁氣結在心,臉色十分難看。
尤其想到,當初她做世子夫人的時候,長公主就沒邀請過她。
這陸昭寧現(xiàn)在憑什么?
錦繡猜測,“眼下糧草案鬧得甚大,世子現(xiàn)在復職刑部,長公主和那些夫人們,說不定是想向世子夫人打探消息?!?/p>
林婉晴瞬間從嫉妒,轉變?yōu)閾鷳n。
糧草案,也牽扯到她娘家。
……
第二日,陸昭寧坐上馬車,前往八音雅舍。
雅舍地處山清水秀,幽靜卻不荒涼。
馬車停在一棟宅子前。
陸昭寧走下步梯,瞧見匾額上刻著“八音雅舍”。
“小姐,有人來了?!卑⑿U悄聲提醒。
一輛馬車緊跟在她們后面,停下后,下來的是楚王府的福襄郡主——趙凜的親妹妹。
此前楚王府賞花宴,就是這福襄郡主所辦,陸昭寧與她有過一面之緣。
福襄郡主看到陸昭寧,愣了一愣。
姑母怎么什么人都邀請?
這陸氏出身低賤,又挾恩圖報嫁給了顧世子。她最瞧不上這種人了!
福襄郡主裝作沒看見,昂揚著腦袋,伸出手,讓婢女扶她下馬車。
隨后越過陸昭寧,徑直走了。
阿蠻抱著琴,低聲向陸昭寧控訴。
“小姐,郡主真是目中無人吶。八音雅舍里的人,該不會都這么傲慢吧?”
陸昭寧淡然一笑。
“郡主有恃寵而驕的底氣。”
人家的父親楚王,那可是圣上的親兄弟。
……
陸昭寧走進雅舍,由一名婢女領路,經(jīng)過抄手游廊,進了三道門,才到主院。
她聽見絲竹雅樂之聲,與背景的山水相得益彰。
若是位于鬧市,必然沒有此等意境。
在那名為“樂宴室”的屋外,婢女停下步子,“世子夫人里面請?!?/p>
方才的雅樂聲,正是從這樂宴室里傳出。
陸昭寧進去后,發(fā)現(xiàn)里面尤其寬敞。
中間是奏樂的臺子。
幾位夫人坐在兩側,三三兩兩地閑聊。
陸昭寧進來時,眾人的視線都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