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衡沒理會余欽的針對,施施然優(yōu)雅起身,徑自走向外面。
余欽卻是心一沉,賀知衡太自私了,要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他這樣做無疑是引火燒身,也無疑是把歡喜推上風口浪尖。
他很清楚,賀知衡執(zhí)意要走這條路,他阻止不了。
歡喜的身世是她必須要面對的現(xiàn)實問題,她避開不了。
溫元煜沉默了會也起身跟了出去。
周星窈降低著自已的存在感,這會的她心情有些復雜。
宋茵盈的事鬧太大了,大到誰都無力回天,也大到讓她們這個圈子里的人都心驚膽顫。
誰都知道背后有幕后推手,而且一定是圈子里拔尖的存在。
所有人都在猜宋茵盈究竟是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才落的這樣生不如死的下場。
經過宋茵盈的事后,她們這個圈層里的人都收斂了很多。
就怕一個行差踏錯,惹到了狠人后悔莫及。
現(xiàn)在卻讓她知道,下手狠毒的狠人竟然是她舅舅?
周星窈現(xiàn)在只想弄清楚宋茵盈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惹舅舅這般生氣?
泳池邊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
但都是遠遠的看著,沒有人有想要插手的意思。
直到后面人群有了動靜。
一直冷眼旁觀的宋鐸才看向一旁的黃揚,輕點了點頭。
黃揚微微一笑,不咸不淡的開口,“黃振,行了,玩鬧要有個分寸,你這像什么樣子?!?/p>
一直摁著孫照喝水的黃振聞言,立馬就松開了手。
在松手之前,他狠狠一壓。
喝水喝撐的孫照一個不穩(wěn),整個人倒栽進了泳池里,帶起了不小的水花。
孫照嘩啦從水里冒出頭來,抹了把嘴臉,他趴在泳池邊上暴怒道:“黃振,你丫的,我草你媽。”
黃振臉上閃過一絲慌張。
不是說孫照會心虛認栽的嗎?
怎么他還敢叫囂?
可一想著自已一直都被孫照壓著,今天卻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孫照出手,黃振心里又有些暢快了。
他早就想狠狠收拾一下孫照。
都是底層混的,憑什么圈內人都看不起孫照,卻有什么活又都愿意給他干?
他卻只能跟在孫照后面靠他施舍邊角料生存?
今天黃揚找到他說,讓他出面收拾孫照,他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黃揚可是出自黃家主支脈二房,不像他這個黃家族人。
他雖然姓黃,可他處境尷尬,在外面沾著黃家的光,可實際上他啥都不是。
這次,好不容易老天有眼,他親叔叔走運,得到了一個好差事。
雖然外派要離開京城,可那是實權職務。
他都在趕緊收拾這邊不值幾個錢的爛攤子,準備投奔叔叔去重新開始。
誰能料到他不過是晚走了幾天,就攤到了這事。
明明黃揚可以親自出面收拾孫照,為什么要以他的名義來?
這會,黃振看著走過來神色不虞的幾人。
心里慌了,再蠢他也明白了什么。
他下意識的看向黃揚求救。
今天事他做了,不管如何,他可是和他保證過的,不會牽連到他前不久才外派出去的叔叔的。
黃揚眼神警告十足的看著他。
黃振明白這出戲必須唱完。
他硬著頭皮在秦策看過來還沒開口說話前先聲奪人了,愣是把剛才的事歸咎于了他和孫照之間的個人恩怨?!啊瓕O照,我,我們之間了清了?!?/p>
余欽來現(xiàn)場后,反常的沒上前。
賀知衡和秦策平行著。
甚至在秦策沒開口前,賀知衡平淡的視線掃過黃宋兩家人,竟然輕笑了一聲。
他的笑聲,在這因為他們的到來,而徹底安靜下來了的泳池邊十分醒目。
這下,更安靜了。
賀知衡目光意味不明的看向孫照。
他已經站這兒了,就看他有沒有這個膽量了。
孫照看懂了他的眼神,突然就咬咬牙,一個伸手抓住了黃振的腳,將他拽下了泳池。
不僅如此,他還以牙還牙的將黃振壓下去喝水。
咕咚喝了好幾口水的黃振開始慌亂掙扎。
可他越是掙扎,已經占據上風的孫照就越是發(fā)狠,眉眼的戾氣簡直要化為實質。
旺財這個王八蛋,他今天就好好教教他什么才是兩清。
宋家會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嗎?
既然知道了,奈何不了賀知衡。
就找他出氣?
竟然讓黃振這么個下三濫的玩意來惡心他。
他草他全家。
泳池邊,圍觀的眾人都審視地看著當場反擊的孫照。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動聲色地在隱隱有為孫照站場的賀知衡身上以及面色難看到了極點,卻始終不敢吱聲的黃揚和宋鐸。
這兩人,黃揚是宋茵盈的表哥,宋鐸是宋茵盈的堂族兄。
誰都不是傻子。
剛才黃振對孫照出手時,在場的人沒人管閑事。
因為都明白,這是秦策的宴會,圈內年輕一輩的都在。
不會真出事。
最多孫照喝撐肚子。
這會,孫照突然眾目睽睽之下,竟然選擇了反擊。
不管他是強弩之末,還是有了……依仗。
這會,也還是沒人管閑事。
同理,不會真出事,只是會有輸贏。
大家都沉默看著。
都默認了一件事:孫照給自已找了個靠山。
孫照接連反復將手里已經如同死狗一樣的黃振摁下去、提起來十數次。
黃振都沒有掙扎的力氣了。
他才松開了手,任由黃振被黃揚拖上岸。
黃揚冷眼看著孫照。
孫照可不退讓,反而非常囂張的回以冷笑。
黃揚愣了愣。
爬上岸的黃振在吐出幾口肚子里喝撐的水后,萎靡不振的呆坐一旁,再無一絲剛才的囂張氣勢了。
反倒是孫照。
他還有心情在人家秦家泳池里悠閑地游了個來回才爬上來。
秦策見他們好像自已已經解決了,也就笑了笑,沒對此事發(fā)表任何看法。
只是,他似是無意的看了眼身邊的賀知衡。
他就不信賀知衡會不知道他出頭意味著什么?
可他卻出頭了,這可不是他的作風。
他今天這一態(tài)度,無疑是向圈層里宣告,孫照是給他辦事。
可是問題來了,和宋家能扯上親戚關系的賀家,為什么和宋家過不去?
宋茵盈究竟干了什么讓他直接廢了她?
今天過后,圈子里似乎將有熱鬧看了。
秦策又不留痕跡地去看了一眼一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但眉眼間卻滿是冷冽的余欽表弟。
心思一動,余欽態(tài)度實在太過冷漠了。
以這兩人的交情,他這態(tài)度可就非常不對勁了。
這可是一個非常明顯的信號,看來他明天要抽空去老宅那邊吃頓飯了。
經過這一出。
整個宴會氣氛莫名冷寂了下來。
大家都無心繼續(xù)喝酒了。
不少人都相繼提出了告辭。
酒會比預計的要提前了一個小時結束。
“老余,老賀,我們去小酒館喝幾杯?”
“不了,明天還有事?!?/p>
余欽絲毫不帶猶豫的走了,眼風都沒給賀知衡一個。
“知衡?”
“嗯,我明天也有事,走了?!?/p>
賀知衡也上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溫元煜:……
所以,搞到最后,他才是小丑?
他一直認為,以他們幾個的交情,沒有什么事是不能好好談開的?
可今天……
溫元煜的沉默震耳欲聾,心里涌上了茫然無力感。
究竟是怎么了?
好好的人,怎么一點預兆都沒有,就都發(fā)瘋了呢?
余欽是這樣,賀知衡也是這樣。
他們性情大變,都是因為歡喜?
問題關鍵在歡喜身上?
溫元煜走向自已車的時候,周星窈叫住了他。
“煜哥?!?/p>
……
周六,歡喜是不需要上課的。
可習慣性的早起吃早餐已經成為了她新的生理時鐘。
哪怕知道溫暴君昨天中午就出去了,今天也不在家里。
她也還是睡眼惺忪的摸索著洗漱,迷迷糊糊的下樓吃早餐。
李凌看她這副沒睡飽的模樣,連忙上前扶著她在餐桌前坐下,輕聲道,“歡總,你要是餓了,我可以給你送去房間吃的?!?/p>
“不要,在房間吃飯,會有味道?!?/p>
“我保證給散干凈味道?!?/p>
“不行,這習慣不好。”
李凌無奈又好笑的看著她小雞啄米似的頭一點一點的,
說來也奇怪,她對歡喜真的是打從心眼里喜歡。
小姑娘實在是惹人疼。
照顧她,仿佛覺醒了本來根本就不存在的母性。
“慢點,小心燙。”
歡喜閉著眼睛,嘴里咀嚼著李凌給她塞的蝦餃。
她喜歡吃蝦餃。
所以幾乎每天的早餐必有它的存在。
百吃不厭。
在李凌看管小寶寶似的照顧下,歡喜吃飽了,人也精神了一點,
但她還是決定回房間睡回籠覺。
好不容易那個喜歡壓榨她腦細胞,喜歡給她大腦里面塞各式各樣知識的嚴厲溫老師不在家。
她決定懶惰一下。
倒在床上的歡喜很快就進入了黑甜的睡眠世界。
這一睡就直到將近十一點才醒。
徹底睡飽了的歡喜賴在床上不愿意起來,習慣性的摸向了床頭的手機。
一點都不意外的。
余欽給她發(fā)了信息。
他試探地問她要不要去看電影,說是新上任了一部電影,口碑不錯。
余欽約她出去,歡喜其實心里不是太意外。
歡喜才不想去看什么電影呢。
她還沒想好究竟要不要邁出和余欽正式接觸的這一步。
她決定先冷處理,再等等看。
輕易就邁出那一步,是對別人,更是對自已的不負責。
歡喜不允許自已變成隨意輕慢的人。
特別是在男女界限問題上。
她現(xiàn)在這樣和余欽相處,幾乎已經觸及到了她的心理界限了。
退出微信,歡喜才去看手機顯示的未接來電。
然后,她驚呆了。
一個陌生的號碼給她打了兩通電話。
她睡覺的時候,一般是習慣性手機靜音的。
這手機靜音還是昨天晚上睡覺前設置的。
所以兩通未接來電后,還有一條手機短信。
言簡意賅。
「歡喜,晚上六點,時珍閣攬月廳,賀知衡?!?/p>
歡喜呆滯地看著短信文字。
上面的字,她全都認識,可是組合在一起后,愣是讓她腦子宕機。
賀知衡?
他為什么約她見面?
大腦自動浮現(xiàn)一個月前咖啡館的事,歡喜猛搖頭。
不想,對,不去想。
反正一個月前在咖啡館里遇見賀知衡的事,她刻意的遺忘了。
自欺欺人的不去想,就當自已沒遇見過。
不去想他對她的態(tài)度為什么詭異?
不去想他會不會對付她?
反正只要她不想,就不存在。
歡喜這輩子最不想面對的事,就是和她父母有關的人和事。
她自知自已生來即罪孽。
可她能怎么辦呢?
投生在人世間,非她能自主選擇父母。
她其實又何嘗不怨?
那些刻意被她遺忘在內心最深處的往事,只是被遺忘,不是不存在。
歡喜面無表情的盯著手里的手機。
就在這時,歡喜手機里無聲進來了電話。
是賀知衡又撥了過來。
歡喜盯著,不接,也不掛,就這樣靜靜看著它在屏幕上閃爍著。
這一刻,歡喜最大的慶幸是自已調了靜音。
她干脆將手機倒扣在了床頭柜上。
然后拉上被子蒙頭蓋住。
躲進了被子里,歡喜不停的勸自已。
歡喜,你沒看見,沒聽見,繼續(xù)睡……
下一秒,歡喜面無表情的掀開了被子。
向來能給她安全感和舒適的被子在這一刻卻給她呼吸不順暢感。
她覺得不能連累到被子。
這被子還是昨天晚上李管家親自給她換的。
是她自已親自挑選的顏色。
明明是她自已的問題,怎么能連累到被子頭上呢?
歡喜蹭蹭蹭的跑去浴室,她故意磨磨蹭蹭的洗漱,甚至為了給自已找事做。
她還特地給自已重新洗頭洗澡吹干頭發(fā)。
直把自已忙騰了好長時間,李凌都上來叫她吃午飯了。
歡喜才暗松了一口氣。
她無比雀躍的跑出了房間。
對,吃飯時間到,吃飯去。
等到歡喜再拿起手機時,已經是差不多下午三點了。
她咬緊嘴唇,死死的瞪著自已的手機,如同在盯著自已最大的仇人。
賀知衡只給她打了一通電話,后來就沒打。
也只給她發(fā)了一條短信。
只是這條短息內容有些出乎她想象。
字里行間流露著的勸撫意味大過于威脅意味。
「歡喜,盼赴約,很多事情我們都該學會面對,學著去解決。若是今日你不來,明天我上九鼎山莊拜訪。」
這條短信內容落在歡喜眼里,讓她怔忡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