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而用力的砸門聲,狠狠敲在蘇紅霞的心上。
她剛給兒子江守成掖好被角,正準備睡個回籠覺,就被這聲音驚得一個激靈。
她不耐煩地趿拉著拖鞋去開門,嘴里罵罵咧咧。
門一開,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門口站著的,是她媽,蘇母。
往日里總是收拾得利利索索的婦人,此刻頭發(fā)散亂,眼窩深陷,臉上是見了鬼一樣的驚恐。
“媽?你這是怎么了?”蘇紅霞心里咯噔一下。
蘇母一把推開她,踉蹌著沖進屋里,反手把門關(guān)死。
“紅霞……完了……全完了!”
蘇母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
“你爸……你爸他……被抓走了!”
蘇紅霞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沒站穩(wěn)。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爸怎么會被抓?誰敢抓他?!”她尖叫起來。
蘇母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嚎啕大哭。
“真的!市紀委的人,說是……嚴重違紀!家里都被翻了個底朝天!你爸讓我趕緊來告訴你,快……快跑!”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汽車的引擎聲,由遠及近,最后停在了門口。
母女倆的哭聲戛然而止,驚恐地對視一眼。
緊接著,門被敲響了。
蘇紅霞嚇得魂飛魄散,還沒等她反應,門就從外面被打開了。
幾個穿著制服的男人走了進來,神情嚴肅,目光如電,掃視著屋里的一切。
而在他們身后,江東山失魂落魄地跟了進來,臉色比死人還難看。
為首的男人亮出證件,聲音冰冷。
“我們是市紀委的,奉命對江東山同志的住所進行搜查,請你們配合?!?/p>
說完,幾人便開始在屋里翻箱倒柜。
然而,江家一貧如洗,除了幾件舊家具和一些票證,根本沒有半點值錢的東西。
半小時后,幾人一無所獲地離開了。
為首的男人臨走前,看了江東山一眼,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江東山同志,從今天起,你暫時停職,在家接受組織調(diào)查。沒有允許,不得離開京城?!?/p>
門再次被關(guān)上。
蘇紅霞死死盯著江東山。
“說!到底怎么回事!我爸呢?我爸到底怎么了!”
江東山疲憊地擺擺手。
“……你爸,已經(jīng)被正式批捕了。我……被牽連了?!?/p>
一句話,徹底擊潰了蘇紅霞和蘇母最后的心理防線。
蘇母猛地從地上爬起來,“跑!必須跑!阿志說了,讓我們?nèi)ツ戏?!永遠別回來!東山,你……你跟我們一起走嗎?”
江東山看著眼前這兩個已經(jīng)亂了方寸的女人,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
他還能去哪兒呢?蘇家這艘船沉了,他也注定要被漩渦卷進去。
他閉上眼,點了點頭。
“……好?!?/p>
“快!快回去收拾東西!”蘇母得到了肯定的答復,松了口氣,“今晚就走!連夜走!”
紅墻大院,二號首長的書房里,煙霧繚繞。
老趙恭敬地站在書桌前,神情復雜。
“首長,蘇志的事……”
二號首長沒有抬頭,只是用火柴點燃了一根煙,深吸一口,緩緩吐出。
“法不容情?!?/p>
“是?!崩馅w的腰彎得更低了,“只是……他家里還有個婦人,和已經(jīng)出嫁的女兒一家。蘇志托我……無論如何,保她們一條生路。”
二號首長彈了彈煙灰,目光終于從文件上移開,落在了老趙身上。
“蘇志這些年,仗著那點權(quán)勢,沒少干混賬事。拔出蘿卜帶出泥,他家里的人,干凈嗎?”
“首長,蘇志當年……畢竟救過我。這份人情,不能不還?!?/p>
二號首長沉默了片刻。
“罷了。冤有頭,債有主。既然沒沾上核心的臟事,就讓他們走吧?!?/p>
他掐滅了煙頭,“你看著安排。但是記住,不屬于他們的東西,一分一厘,都不能帶走。”
“謝謝首長!”老趙如蒙大赦,深深鞠了一躬。
從首長辦公室出來,老趙在走廊里碰到了迎面走來的江衛(wèi)國。
“衛(wèi)國同志?!崩馅w停下腳步,眼神探究地看著他。
“老趙?!苯l(wèi)國微微頷首。
“動作夠快的。”老趙壓低了聲音,“突然對蘇志下這么重的手,是因為……給老爺子治病的那位小同志?”
江衛(wèi)國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他沒有否認。
“老爺子現(xiàn)在情況很好,多謝關(guān)心?!?/p>
這便是默認了。
老趙心中了然,嘆了口氣。
“等老爺子回京,煩請通知我一聲,我去探望?!?/p>
“一定?!?/p>
夜色如墨,寒風呼嘯。
老趙的車停在蘇家大院門口時,江東山和蘇紅霞已經(jīng)拖著大包小包等在了那里。
蘇母抱著孫子,神情惶恐。
“都收拾好了?”老趙問。
“好了好了,趙叔,我們快走吧!”蘇紅霞催促道。
話音剛落,幾輛吉普車閃著燈,悄無聲息地停在了院子前后,堵住了所有去路。
車上下來十幾個紀委的工作人員,面無表情。
蘇紅霞和蘇母嚇得臉都白了。
老趙卻很平靜,他指了指地上的行李。
“打開,檢查?!?/p>
“憑什么!”蘇母尖叫起來,“這是我們自己的東西!”
老趙嘆了口氣。
“嫂子,首長開了恩,讓你們走。但前提是,把不屬于你們的東西,都留下。”
在紀委人員的監(jiān)督下,一個個箱子、包裹被打開。
金條、玉器、手表、一沓沓嶄新的票子,像垃圾一樣被從行李里倒在地上,在車燈的照射下,散發(fā)著罪惡的光芒。
江東山看著那堆積如山的不義之財,渾身發(fā)抖,他從不知道,蘇志竟然貪了這么多!
蘇紅霞和蘇母更是面如死灰,她們想要藏匿的每一件東西,都成了蘇志的催命符。
最后,他們只被允許帶走幾件換洗的衣物。
“車已經(jīng)安排好了,會送你們?nèi)ツ戏降幕疖囌??!崩馅w看著失魂落魄的一家人,“記住,永遠不要再回來?!?/p>
蘇紅霞最后還是沒忍住,顫聲問。
“趙叔……我爸他……會怎么樣?”
老趙看著遠處的黑暗,聲音輕得像一陣風。
“數(shù)罪并罰,十條命都不夠他死的。大概率……是吃槍子兒。到時候,我會去給他收尸?!?/p>
第二天,在戒備森嚴的審訊室里,老趙見到了蘇志。
“你家里人,都走了,很安全?!崩馅w遞過去一支煙。
“蘇志,別硬撐了。交代吧。”
蘇志猛吸了一口煙,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眼淚都咳了出來。
“好……我交代。所有事……都是我一個人干的,跟任何人……都沒有關(guān)系。”
……
“江衛(wèi)國啊,你這次可是把京城官場捅了個底朝天,得罪的人,不在少數(shù)啊。”
二號首長不緊不慢地開口。
江衛(wèi)國筆直地站著,神情堅定。
“為國為民,何懼宵?。吭僬f了,不是有首長您給我撐腰嗎?”
二號首長聞言,放下了剪刀。
“你這個江衛(wèi)國,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p>
他轉(zhuǎn)過身,目光中帶著關(guān)切。
“說吧,老爺子那邊,現(xiàn)在到底如何了?”
江衛(wèi)國的臉上終于露出笑意。
“恢復得極好!那個叫江沐的小同志,醫(yī)術(shù)通神!他說,再有幾天,老爺子就能徹底痊愈,不日即可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