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滾滾，日夜兼程。

自長安東出，一路行來，已是數(shù)日之后。

許元一行人所偽裝的商隊，早已遠(yuǎn)離了帝都的繁華與喧囂，踏入了中原腹地。

這一日，隊伍抵達(dá)了汝州地界的梁縣。

連續(xù)數(shù)日的奔波，即便是騎馬的護(hù)衛(wèi)也已是滿臉風(fēng)霜，更遑論是車廂內(nèi)的洛夕、晉陽公主和高璇三位嬌貴女子。

馬車緩緩?fù)Ｔ诠俚琅缘囊黄瑯涫a下。

許元跳下車轅，伸了個懶腰，骨節(jié)發(fā)出一陣噼啪脆響。

他回頭看了一眼依舊緊閉的車簾，揚聲道。

“洛夕、公主、高璇，咱們到梁縣了?！?/p>

“我們在此地休整一日，明日再行趕路?！?/p>

車簾被一只素手掀開，洛夕溫婉的臉龐露了出來，眉宇間帶著一絲淡淡的倦意。

“聽許郎的安排便是。”

許元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招來一名看似普通伙計，實則精悍異常的侍衛(wèi)。

他壓低了聲音，語速極快地吩咐道。

“去，通知后面的曹文和張羽?！?/p>

“讓他們的大隊人馬在城外尋一處隱蔽之地扎營，不得進(jìn)城，切勿驚擾地方百姓。”

“是，大人?！?/p>

那侍衛(wèi)躬身領(lǐng)命，轉(zhuǎn)身便混入人群，消失不見。

做完這一切，許元才重新回到車旁，扶著洛夕下了車。

緊接著，高璇與晉陽公主李明達(dá)也相繼走下。

一連幾日都縮在小小的車廂里，乍一接觸到新鮮空氣，李明達(dá)的小臉都皺成了一團(tuán)，不住地捶著自己的腰和腿。

“哎呀，可累死我了?！?/p>

她嘟著嘴，滿臉的抱怨。

“這官道也太不平了，我的屁股都快顛成八瓣了?！?/p>

許元聞言，不禁莞爾一笑。

李明達(dá)眼珠一轉(zhuǎn)，忽然想起了什么，脆生生地說道。

“還是許元哥哥的長田縣好。”

“那里的路都是用水泥鋪的，又平又寬，馬車走在上面一點都不晃，舒服極了?！?/p>

她這話一出，本是無心之言，卻讓一旁的洛夕和高璇都來了興趣。

洛夕美眸中閃過一絲好奇，柔聲問道。

“哦？水泥路？那倒是個新鮮物事，妾身還從未見過呢?！?/p>

高璇也看向許元，清冷的眸子里帶著探尋。

“長田，當(dāng)真那般好？”

許元笑著點頭。

“等揚州事了，我便帶你們回長田看看。”

“好，那可說定了?！?/p>

洛夕與高璇相視一笑，眼中都充滿了向往。

一行人稍作整理，便由許元帶著三女，以及幾名換上便裝、扮作仆役的侍衛(wèi)，朝著梁縣縣城走去。

入了城，一股與長安截然不同的氣息撲面而來。

街道兩旁的店鋪鱗次櫛比，南來北往的客商絡(luò)繹不絕。

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一種瓷土與桑蠶混合的獨特氣息。

尋了一家客棧安頓下來，三女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許元哥哥，我們出去逛逛吧！”

李明達(dá)拉著許元的袖子，不住地?fù)u晃著，眼中滿是小星星。

“我都快悶壞了！”

洛夕和高璇雖然沒有說話，但那期待的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許元看著她們，心中一軟。

他也正想看看這梁縣的風(fēng)土人情。

后世大名鼎鼎的汝窯，便是在此地發(fā)源。

雖說汝窯要到宋代才真正冠絕天下，但此時的大唐，此地的瓷器燒造工藝，想必也已經(jīng)有了相當(dāng)高的水準(zhǔn)。

“好?！?/p>

他笑著答應(yīng)下來。

“走吧，帶你們?nèi)ヒ娮R見識這梁縣的繁華?！?/p>

四人帶著幾名侍衛(wèi)，很快便匯入了街上的人潮。

梁縣的絲綢與瓷器果然名不虛傳。

街道兩旁的店鋪里，陳列著各種精美的綢緞和瓷器，引得三女目不暇接。

許元心情甚好，頗有興致地為洛夕挑選了一支溫潤的玉簪，為高璇買下了一塊古樸的墨玉，又給李明達(dá)買了一串糖畫，哄得小公主眉開眼笑。

四人一路走，一路看，氣氛輕松而愜意。

然而。

就在他們行至一處十字街口時。

一陣喧嘩與女人凄厲的哭喊聲，突兀地從前方街角傳來，打破了這祥和的氛圍。

許元眉頭微微一皺。

只見前方圍了一圈人，對著里面指指點點，卻無一人上前。

透過人群的縫隙，可以清楚地看到。

幾名身形壯碩，滿臉橫肉的漢子，正對著一名倒在地上的婦人拳打腳踢。

那婦人衣衫襤褸，頭發(fā)散亂，早已蜷縮成一團(tuán)，只能發(fā)出野獸般痛苦的哀嚎。

而那幾個壯漢卻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腳下的力道一次比一次重，嘴里還罵罵咧咧，污言穢語不絕于耳。

周圍的百姓們竊竊私語，臉上卻都帶著畏懼之色，竟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住手！”

一聲清脆的嬌喝響起。

不是別人，正是晉陽公主李明達(dá)。

她一張俏臉漲得通紅，滿是怒氣，想也不想便排開人群沖了過去。

洛夕和高璇也是面色一沉。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行此惡事。

高璇更是下意識地將手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眸中寒光一閃。

許元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眼神卻變得幽深起來，掃過那幾個壯漢，又掃過周圍那些敢怒不敢言的百姓。

李明達(dá)沖到近前，指著那幾個壯漢，義正言辭地質(zhì)問道。

“你們是什么人？”

“為何當(dāng)街毆打婦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幾個壯漢停下了腳，紛紛轉(zhuǎn)過頭來。

為首的一人，臉上帶著一道刀疤，上下打量了李明達(dá)一番。

見她雖然年紀(jì)不大，但衣著華貴，氣質(zhì)不凡，身后還跟著幾個氣度沉穩(wěn)的“仆役”，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隨即又被一抹混不吝的痞氣所取代。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嘿嘿一笑。

“喲，哪來的小娘子，還學(xué)人管閑事？”

另一個精瘦的漢子更是用一種不懷好意的目光，在李明達(dá)玲瓏有致的身段上掃來掃去。

“長得倒挺水靈，就是這小身板，風(fēng)一吹就倒了，哥哥我可心疼得緊吶。”

污穢的言語，引得幾人一陣哄笑。

李明達(dá)何曾受過這等羞辱，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他們，聲音都帶著顫音。

“你……你們放肆！”

“我問你們話呢，為何打人！”

那刀疤臉漢子臉上的笑容一收，變得有些不耐煩。

他朝著地上吐了一口濃痰，惡狠狠地說道。

“小娘子，我勸你別多管閑事?！?/p>

“這賤婢是我們孫府的奴才，偷了主家的東西跑出來，被我們抓住了?！?/p>

他一腳踩在地上那婦人的背上，用力碾了碾，引得婦人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按照我們梁縣的規(guī)矩，私逃的奴婢，被抓住，打死勿論！”

“你問王法？”

刀疤臉漢子狂笑起來，指了指自己的腳下。

“在梁縣，我們孫府的孫老爺，就是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