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等人瞬間收斂了所有心神,閃身躲回了門后的陰影里,透過門縫緊張地向外望去。
只見院落的大門被人從外面“砰”的一聲猛地推開。
一支百人規(guī)模,手持火把與長槍的城衛(wèi)軍,如狼似虎地沖了進來,迅速控制了院內(nèi)的各個要道。
為首的一名軍官,快步走到那個還在指揮工匠的山羊胡老者面前。
“劉管事,縣衙接到舉報,有三名形跡可疑的探子,翻墻潛入了你們這里!”
那劉管事一聽,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什么?探子?”
他驚呼出聲,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和后怕。
“快!封鎖所有出入口,任何人不得進出!”
軍官一聲令下,城衛(wèi)軍立刻行動起來,一部分人守住大門,另一部分人則手持火把,開始一間房一間房地進行搜捕。
整個院落,瞬間陷入了一片緊張的混亂之中。
尉遲恭見狀,臉色一變。
他壓低聲音,語氣急促地對李世民說道。
“陛下,不對勁,得馬上走!”
“一旦讓他們把這里圍死,挨個搜查,咱們就成了甕中之鱉,到時候身份暴露,事情就麻煩了!”
李世民也明白這個道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庫房內(nèi)那如山鐵證,將那滔天的怒火強行壓入心底。
現(xiàn)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
他們必須在被發(fā)現(xiàn)之前,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走!”
尉遲恭低喝一聲,他一把拉住李世民的胳膊,另一只手推了長孫無忌一把,身形如貍貓般,率先從庫房門后的陰影中竄出。
李世民和長孫無忌緊隨其后,三人貼著墻根,朝著來時的方向疾速撤離。
院內(nèi)的城衛(wèi)軍已經(jīng)開始分散搜查,火把的光芒在院落中交織成網(wǎng),將陰影一寸寸地驅(qū)散。
“那邊有動靜!”
一名眼尖的軍士,似乎瞥見了墻角一閃而過的人影,立刻高聲示警。
“嗖!嗖!嗖!”
十幾支火把立刻朝著那個方向匯聚過來,腳步聲雜沓而急促。
“快!”
尉遲恭咬緊牙關(guān),他雖然是萬軍從中去敵將首級的大將軍,但畢竟年歲不饒人,早已過了氣血最鼎盛的巔峰時期,此刻帶著兩人在屋宇間騰挪,遠不如當年那般舉重若輕。
尤其是李世民與長孫無忌,雖也有些騎射功夫,但在這等需要飛檐走壁的場合,便成了不折不扣的累贅。
尉遲恭一手提著一個,腳下猛地發(fā)力,躍上那堆放木料的垛子,借力再次翻上墻頭。
“噗通!”
落地的聲音,到底還是重了些。
“在那邊!別讓他們跑了!”
院墻外的街道上,同樣有巡邏的城衛(wèi)軍聽到了動靜,吶喊著圍了過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三人剛一落地,便陷入了重圍。
“陛下,走這邊!”
尉遲恭雙目赤紅,如同一頭被激怒的雄獅,護在李世民身前,沿著一條昏暗的窄巷沖了進去。
身后的追兵窮追不舍,呼喊聲、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傳出很遠。
李世民的臉色鐵青,胸口因急促的奔跑而劇烈起伏,但他心里清楚,此刻絕不能停。
一旦被這群城衛(wèi)軍抓住,他們“探子”的身份便坐實了。
到那時,他這個大唐皇帝,難道要在這長田縣的大牢里,跟許元對質(zhì)不成?
那將是滑天下之大稽,皇家的顏面將蕩然無存。
眼看巷子盡頭的光亮處,又有數(shù)名城衛(wèi)軍的身影出現(xiàn),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李世民的眼神陡然一厲。
他停下腳步,在奔跑的間隙,右手食指與中指并攏,對著夜空,做了一個微不可察的下劈手勢。
就在此時。
“咻!咻!咻!”
幾道微弱的破空聲,從眾人頭頂?shù)奈蓍苌享懫稹?/p>
緊接著,數(shù)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從天而降,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那些追兵的身后。
那些城衛(wèi)軍尚未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只覺得后頸一麻,便眼前一黑,軟軟地倒了下去。
整個過程,沒有一聲慘叫,只有幾聲沉悶的倒地聲。
巷口堵截的幾名軍士見狀大驚,剛要張口呼喊,幾枚石子便精準地射中了他們的啞穴。
黑影們動作快如閃電,兔起鶻落之間,便將數(shù)十名追兵盡數(shù)放倒,隨即又如潮水般退去,重新隱沒于黑暗之中,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尉遲恭看清了那些黑影腰間的令牌,緊繃的身體才松弛下來。
是百騎司的精銳。
三人不再停留,迅速穿過巷子,消失在夜色深處。
……
半個時辰后,驛館,上房。
房門緊閉,燭火搖曳。
李世民背著手,在房內(nèi)來回踱步,他換下了一身商人裝束,明黃色的常服襯得他臉色愈發(fā)陰沉,宛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
“砰!”
他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
“好一個長田縣,好一個許元!”
他的聲音壓抑著滔天的怒火,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朕今日算是開了眼界。”
“這長田縣的百姓,朕看過了,對他許元,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擁戴,甚至是崇拜?!?/p>
“他說一,無人敢說二。這民心,他有了?!?/p>
“那驚天動地的火器,朕也見識了。那足以武裝萬人的兵甲,朕也看到了。這武備,他也備下了。”
李世民轉(zhuǎn)過身,一雙龍目死死地盯著長孫無忌和尉遲恭。
“民心,兵甲,錢糧,他一樣不缺?!?/p>
“你們告訴朕,他這不是在謀反,是在做什么?”
長孫無忌的臉色同樣蒼白,他撫著長須,手卻在微微顫抖。
眼見為實,那如山的鐵證,讓他之前所有的辯解都顯得那么可笑。
可他終究是李世民最信任的謀主,越是這種時候,他越要保持冷靜。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陛下息怒,此事……或有蹊蹺?!?/p>
“蹊蹺?”
李世民冷笑一聲,“鐵證如山,何來蹊蹺?”
“陛下,您想,”長孫無忌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若許元真有不臣之心,行此等滅九族的大罪,必然是小心謹慎,唯恐被朝廷知曉?!?/p>
“可他為何,要寫那一道奏疏,將長田縣的種種異狀,主動呈報于您?”
“這不合常理。”
“這無異于一個賊人,在自己家門口掛上一塊牌子,上書‘內(nèi)有金銀,速來查探’。這世上,哪有這么愚蠢的謀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