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素語的腦袋從江隼肩膀上移開,看向他。
江隼道:“你忘了啊,我小時候得過失語癥,也是一夕之間忽然就不會說話,不會搭理人了。
那時候?qū)τ诜饨孕诺墓苤茮]有這么嚴格,好多人也都猜測我有沒有可能是中邪了,但我很清楚的知道,我沒有中邪,我只是因為……我媽死在了我面前,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后,被嚇壞了。”
“所以,你也覺得鶴莞是在那晚受了什么刺激?”
江隼點頭:“林鶴莞同志一個成年人會被嚇成這樣,只能證明,她所看到的可怕的畫面,絕對比我當年看到的事情更可怕,因為她的癥狀,比我嚴重的多。”
徐素語往房間里看了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能把一個好好的人害成這樣?
林鶴一給母親喂完飯走了出來。
徐素語道:“鶴一,外面的雨沒有要停的意思,我們今晚怕是沒法回去了,想在你這里借宿,我看這兒就只有一個房間,你平常睡那兒?”
林鶴一指了指堂屋空置的角落:“我有一張草席,晚上睡那兒?!?/p>
見徐素語愣了一下,林鶴一忙道:“你們放心,草席是我親手編的,很厚,我也經(jīng)常會拿出去晾曬,不臟的?!?/p>
“我不是這個意思,”徐素語壓抑著心中難受,對他笑了笑:“看你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還能把房間收拾得整整齊齊,你和阿姨身上的衣服也都干干凈凈,我自然知道,你還是從前那個受不了臟污的但男孩,我就是……有點心疼你,鶴一,你受苦了?!?/p>
本來林鶴一的情緒還好,可聽到徐素語這樣說,他忍不住就低頭放聲痛哭了起來。
徐素語嘆了口氣,上前要拍拍他的肩膀安撫,可林鶴一卻彎身就抱住了徐素語:“素語姐,素語姐……我多希望時光能夠倒流啊,哪怕回到三個月前,我也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止我家被下放的命運,我想我爸,也想我那個總是罵我蠢貨的姐姐?!?/p>
徐素語心里正酸澀不已,可下一秒,江隼就已經(jīng)將她從林鶴一懷里拉了出來。
徐素語:……
江隼心虛的看了徐素語一眼,他也知道自己這醋吃的有點不合時宜,但是但是……看著別人抱著自己媳婦,自己媳婦又那么心疼的樣子。
他心里不舒服呀。
他主動上前,抱了抱林鶴一:“哥們你放心,素語既然是你姐姐,那我就是你姐夫,姐夫一定會幫你的?!?/p>
林鶴一松開他,點頭:“謝謝你們,我今晚有些太失態(tài)了?!?/p>
“都是自己人,沒事,”江隼看向徐素語:“媳婦,今晚怎么睡?”
“你跟鶴一睡在堂屋,我去里面跟慧敏阿姨和鶴莞擠一擠?!?/p>
“行吧?!?/p>
林鶴一從屋里取出草席,鋪在了地上:“江同志,你睡吧,我在桌子上趴著將就一晚就行?!?/p>
“你睡,我靠坐在墻邊睡一晚就行,我是軍人,晚上野外訓練的時候,條件比這還艱苦,所以我沒問題?!?/p>
江隼說著,已經(jīng)拉著凳子來到墻邊坐下。
林鶴一想了想,照做了。
他剛躺下,就聽江隼道:“林鶴一,問你個問題?!?/p>
“江同志你問?!?/p>
江隼的聲音壓的很低,確保不會被屋里的人聽見:“你是不是喜歡我媳婦?”
林鶴一愣了一下,立刻搖頭:“沒有的事,林同志別瞎猜。”
江隼側(cè)眸,“如果我知道,從小跟我關(guān)系很好的姐姐結(jié)婚了,我會稱呼對方的丈夫為姐夫,但素語和我都提過這個稱呼,你卻一直叫我江同志,你是覺得,我配不上我媳婦,還是心里抵觸這個稱呼,因為喜歡她?”
林鶴一沉默著沒說話
江隼心里已經(jīng)有答案了,他淡定一笑道:“我媳婦的確優(yōu)秀,我配不上她,但我是個占有欲很強的人,我不會允許任何人,搶走我的心上人,哪怕這個人,是素語在意的弟弟也不行,同為男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我懂,我知道我跟姐姐如今已經(jīng)是云泥之別,我才是配不上她的人,我不會胡亂肖想的?!?/p>
“不用這么瞧不起你自己,我雖然不了解你,但我媳婦說,你們家人都是頂好的人,那你肯定就是個不錯的年輕人,若你家和徐家沒出事,那我未必會有這個運氣娶到她。
但如今我既然娶到了,就證明你們之間是有緣無分,有些事情不要強求,強求多了,非但改變了不了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素語也會為難?!?/p>
林鶴一跌落泥潭的這兩個月來,學的最通透的一件事就是讓步。
他不讓又能如何呢?他沒能力給徐素語幸福。
“我明白。”
“既然明白,那就先從叫我姐夫開始改變吧?!?/p>
林鶴一沉默了足有半分鐘,才道:“姐夫,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p>
江隼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徐素語走進臥室后,發(fā)現(xiàn)放在林鶴莞身前的粥已經(jīng)被喝完了,但她的精神依然緊繃地坐在那兒,垢亂的頭發(fā)遮住了整張臉,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想什么。
她沒有過去強行干擾她的小世界,而是坐在床沿,握住了沈慧敏的手,輕聲喃喃:“慧敏阿姨,我是素語,我找到你們了,你放心,我會治好你的病,想盡一切辦法救你們離開這里的,再等等,再等等我?!?/p>
徐素語躺在了沈慧敏身邊,想起了很久之前,她去看林家人的時候,也會偶爾在林家留宿。
每次只要她留下了,慧敏阿姨就會把林叔趕出臥室,讓自己和鶴莞陪著她一起睡。
她對自己的親生母親沒有記憶,對于母親這個詞的理解,大部分都是從家中傭人和慧敏阿姨身上感受到的,所以看到他們一家變成這樣,她才會格外共情和難受。
這一晚,她睡的并不好,除了木屋縫隙里往里呼呼灌入的風聲外,還有屋頂漏雨打在盆子里的滴水聲,都讓她難以入眠。
她剛打算坐起來緩緩,就聽到角落里傳來了林鶴莞無意識的呢喃聲。
“爸爸,不要,跑,快跑,爸爸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