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竄出來一個黑不溜秋的人,撲通一聲就跪自已面前了。
饒是再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溫慕善冷不丁也有點發(fā)懵。
等看清楚下跪的人是誰后,她眉尾上挑:“老爺子,你這是干啥?”
紀老頭苦著臉,不僅臉苦,他心里也苦。
本來和兒子說好了,讓兒子去找溫慕善談離婚,可就看兒子剛才回來時的表情就能知道……
離婚的事兒肯定是談的不順利。
現(xiàn)在又看溫慕善冤個臉回來,一看就是回來找茬兒的,紀老頭知道,該是他上的時候了。
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
這尊大神既然是他跪著請回來的,那大不了……再由他跪著請走。
反正他早就不要這張老臉了。
聽溫慕善問他干啥,紀老頭說話很沒有底氣:“善善啊……爹求你個事兒?!?/p>
“說吧?!睕]讓紀老頭起來,反正這個點兒各家各戶都在家里吃飯呢,誰也不能出來串門。
紀老頭愿意跪,那就跪著。
她隨手扯了個板凳坐著,伸手示意對方可以開始他的演講了。
紀老頭:“……”
他苦著臉說:“之前的事兒是爹對不住你?!?/p>
溫慕善糾正:“我?!?/p>
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紀老頭點頭:“對,是我對不住你,我也沒臉在你面前自稱是爹?!?/p>
“我對不住你,我全家都對不住你,可這段時間……我們整個老紀家也算是盡可能的彌補你了你說是不是?”
他們整個老紀家?
這是把她這個兒媳給刨出去了啊。
溫慕善扯扯嘴角,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紀老頭繼續(xù)道:“我以前啊,覺得家和萬事興,覺得以前不管有多大的誤會,咱們只要解釋清楚,總能翻篇,總能往下好好過日子?!?/p>
“可我忘了有時候硬把兩個沒感情了的孩子往一塊兒湊,那就不是過日子了,是結仇?。 ?/p>
“你說的對。”溫慕善深以為然,“可這和我有什么關系?老爺子你現(xiàn)在真客氣,別人家的事你和我跪著說?!?/p>
紀老頭一噎,一張老臉臉色變幻煞是好看。
他深吸一口氣:“我是在說你和小澤。”
“啊,說我和紀澤啊?可不對啊,我和紀澤有感情啊,我倆這么多年的感情呢,感情多深啊?!?/p>
這還說不通了呢!
紀老頭急的直抖,他也不說什么場面話了,他現(xiàn)在看見溫慕善都覺得上不來氣,人都控制不住的哆嗦。
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么回事。
為了讓溫慕善盡快滾蛋,他索性開門見山。
“之前求你回來過日子是我錯了,我知道你其實也不愿意繼續(xù)和老二在一塊兒了。”
“你就說吧,怎么才能愿意離婚?”
他絮絮叨叨:“家里的錢和票已經全都給你了,攢的糧食啥的也都要被吃空了?!?/p>
他甚至不敢指責是被溫慕善和溫家人吃空的,就怕溫慕善一個不高興更不答應和他兒子離婚。
他想了想,發(fā)狠道:“我現(xiàn)在算來算去也就剩欠你爹的這一條命了,不然我把這條命還你?!”
溫慕善歪歪腦袋:“你在威脅我?”
“不是威脅。”紀老頭憋著氣,他想說誰威脅人是跪著威脅的?可對上溫慕善的眼神,他又不敢說。
整個人哭得很無助。
溫慕善還沒見過這么愛哭的老頭子,想當初紀老頭被她爹救的時候,也是這么哭的。
讓她全家都以為這是個知恩的人。
可溫慕善同樣記得很清楚,她上輩子被紀澤從紀家趕出去的時候。
這么愛哭的紀老頭卻是笑著的。
笑著說他的無奈,笑著說既然日子過不好就別硬往一塊兒湊省得耽誤他兒子。
想起當時的情形,溫慕善點點頭:“那你就把命還了吧?!?/p>
一句話,直接讓紀老頭愣在原地。
他以為溫慕善會攔著他,會說不至于,會說她爹已經走了,人已經沒了,再怎么償還都沒用了。
卻不料溫慕善竟然就這么點頭讓他還命?!
“你……”
溫慕善彎起眼睛:“我什么?”
“沒、沒什么?!?/p>
溫慕善頷首:“沒什么就好,既然都把話說到這兒了,那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的提議我還真有點心動。”
“這樣吧,我也給你個準話,你今晚上把欠的這條命還了,明天我就和你兒子離婚,你自已掂量?!?/p>
她想了想,勾起唇角:“我爹當時是什么情況我們都清楚,我也不往死里逼你。”
大家都是聰明人,她說話點到為止。
紀老頭清楚她是什么意思。
溫老頭當初為了救他,被野豬拱掉半條命,不是當場死的,所以溫慕善也不要他把這一整條命全還了。
溫慕善要他半條命。
看似沒把他往死里逼,實際上是讓他活受罪。
見紀老頭一臉的凝重遲疑,溫慕善湊近他小聲說:“你最好趕緊有個決斷?!?/p>
“不然我就在你家耗一輩子,你家的飯還挺好吃的,也不知道我這么耗下去,你們老兩口以后還有沒有飯吃?!?/p>
“還有紀澤,你怕是不知道,他現(xiàn)在有大把柄捏我手里,我高興,他才能高興,你們全家才能高興?!?/p>
“我要是不高興……你們全家這輩子都只能在這窮山溝溝里自已吃自已?!?/p>
這話不是危言聳聽,紀老頭能看出溫慕善不是在和他開玩笑。
想到自已兒子現(xiàn)在這么忌憚對方,他想著,溫慕善說的話……八成是真的。
沒再管癱跪在地上的紀老頭,溫慕善施施然進了屋招呼趙大娥妯娌倆出來給她熱飯。
這一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前半夜,紀澤面無表情的把溫慕善想要的道歉信和欠條弄得規(guī)規(guī)整整的給了她。
還找大隊長和他們村村長還有大隊會計當了見證人。
事情沒有一點疏漏,溫慕善拿到東西后和紀澤約好了第二天去縣里離婚。
本來以為今夜的鬧劇至此算是告一段落,卻不想后半夜紀家出了大事。
紀老頭一個人跑到山上被野豬拱了。
還是住在山腳的人家聽見慘叫,集結了一幫人去看,這才發(fā)現(xiàn)出了這么大的事兒。
沒了半條命的紀老頭連夜就被送去了縣醫(yī)院,被吵醒的村里人交頭接耳。
說的最多的就是兩個字——天意。
上了年紀的老人湊到一起說紀老頭這輩子就應該有此一劫,以前被溫老頭救了,溫老頭拿命幫他擋了一劫。
現(xiàn)在溫老頭沒了,他自已又應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