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萍韻那張鐵青的臉上看出了憋屈,視線在文語詩身上停頓了一會兒后。
溫慕善若有所思地走到赤腳大夫屠保志旁邊,低低的和他說了幾句話。
等溫慕善再回來的時候,注意到她剛才干嘛去了的劉三鳳一臉莫名:“你找屠保志說啥去了?”
“我可跟你說,屠保志這人腦子一根筋,你要是有啥算計可千萬別跟他說?!?/p>
“他能不能聽明白是一回事,聽明白了能不能幫你干明白又是另一碼事。”
“我知道?!睖啬缴菩Σ[瞇,“我要的就是他一根筋?!?/p>
這樣的局勢下,但凡是個聰明人都不可能主動介入。
這么一來,‘一根筋’就顯得尤為珍貴且有用了。
她這邊剛和劉三鳳說完話,那邊‘一根筋’立馬就開始發(fā)力了。
屠保志大喊:“都讓開!這都這樣了還說啥話呢?趕緊讓我看看傷成啥樣了?”
“孕婦受傷可輕忽不得,這可是一個弄不好就要要命的事兒!”
作為衛(wèi)生所唯一的赤腳大夫,這個時候站出來救人,他屠保志當仁不讓!
聽到這一嗓子,本來還在這兒‘暢所欲言’,暗戳戳抹黑馬萍韻母子名聲的文語詩猛地打了個寒顫。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屠保志方向,抓著紀澤胳膊的手猛地收緊。
收回視線,她用眼神詢問紀澤——這彪子咋來了?
紀澤閉了閉眼,在心里罵了句臟話。
他當機立斷,抱起文語詩拒絕道:“不勞煩屠醫(yī)生了,我現(xiàn)在就送我妻子去縣醫(yī)院?!?/p>
按理來說,或者說按照紀澤的預(yù)判,他都這么說了,屠保志哪怕是為了不擔責任,也應(yīng)該順坡下驢的放他趕緊送人去縣醫(yī)院。
可屠保志就跟聽不明白話似的,他‘著急’,屠保志比他表現(xiàn)得還要著急。
一聽他不管不顧就要把人折騰到縣醫(yī)院,立馬急地跑到他面前,伸手就要給文語詩搭脈。
文語詩縮著胳膊大驚失色:“你干什么?!”
“我救你命啊我干什么,紀連長你趕緊把人放下,她現(xiàn)在的身體禁不起顛簸。”
“等你把人顛到縣里,她肚子里的孩子鐵定保不住不說,就連孕婦自已都不一定能活,這是兩條命??!”
“我知道是兩條命?!奔o澤頭疼,“我就是怕出大事才想盡快把人送到正規(guī)醫(yī)院,屠大夫,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边@兩個字,屠保志說得斬釘截鐵。
就在紀澤以為可算把他給糊弄過去了的時候,屠保志再一次開了腔——
“你就是不信任我醫(yī)術(shù)唄,覺得我不行事唄!”
“你紀連長在大城市,啥能耐大夫都見過,回了咱老虎溝就看不起我這么個赤腳大夫了?!?/p>
紀澤:“……”
屠保志越說越憤慨:“你是見過世面的人,但是我屠保志也不是啥沒能力的人。”
“我可是正經(jīng)在咱公社衛(wèi)生院培訓(xùn)過的,我有證的!”
“像別的需要開刀的病,我可能力有不逮,咱生產(chǎn)大隊衛(wèi)生所沒那個條件,但是保胎……”
他擼起袖子:“我可是專業(yè)的!”
話落,周圍立馬響起一片附和聲——
“對,屠醫(yī)生正經(jīng)有能耐,紀澤你可不要小看了咱屠醫(yī)生?!?/p>
“我媳婦之前懷著孕摔了,當時也是看著不好,我都做好準備孩子留不住了,就求我媳婦人沒事就行,沒想到屠醫(yī)生幾針扎下去,愣是大人連著孩子都保住了。”
“是,我家大姑姐之前也是,懷著孕下地干活累狠了,孩子眼瞅著留不住了,愣是被屠醫(yī)生幾碗藥灌下去,幾根針扎下去給留住了!”
這是口碑,村里人在這方面還是很信任屠保志的。
“小澤啊,你聽大娘一句勸,這種事你別跟人家大夫犟,你見過的世面再多,在這方面你不是專業(yè)的,那就得聽專業(yè)的?!?/p>
“屠醫(yī)生說的對,你媳婦都這情況了,你還折騰啥呢?”
“縣醫(yī)院醫(yī)生再厲害,那不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你趕緊讓屠醫(yī)生看看吧,能保住孩子最好,就算保不住,最起碼也先治一治,好讓你媳婦能撐到縣里啊。”
這是好話,勸得相當苦口婆心了。
只可惜紀澤夫妻沒法接受這樣的善意。
紀澤抱著文語詩再一次躲過屠保志想要伸過來搭脈的手。
再一次拒絕道:“不必了,屠醫(yī)生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我妻子現(xiàn)在需要去正規(guī)的醫(yī)院看病,不然我不放心?!?/p>
屠保志沒想到他能這么犟:“你放不放心的……這是兩條命啊,紀澤我發(fā)現(xiàn)你這人特自私,你就管你自已放心,不管你媳婦孩子是吧?”
紀澤:“……”
要不是眾目睽睽之下時機不對,他真能被屠保志的腦回路給氣笑。
現(xiàn)在被這么多人看著,這種情況下他沒法笑,所以也就只剩下‘氣’了。
見他臉色沉了下來,屠保志一點兒不怵。
不僅不怵,還招呼人幫他呢……
“你們快別看著了,救人命重要,趕緊幫著搭把手把人給放平了,地上涼,誰穿得多脫下來幫忙墊墊……”
已經(jīng)是現(xiàn)場指揮上了。
沒人再問紀澤和文語詩本人的意見,在這個純粹的年代,人們熱心起來自已都控制不住。
紀澤想走,直接被一群人給攔了下來。
有拉著紀澤的,有幫忙‘往下卸’文語詩的。
還有頂著花白頭發(fā)的村里長輩對著紀澤連連嘆氣:“你這孩子啊,寡淡,好話都不知道聽,太倔!”
“咱們這是救你媳婦和你孩子的命呢,你還不樂意上了,算了,你反正也是個糊涂種子,四六不懂的,你要是個懂事的,當初也不能對老溫家恩將仇報……”
這老長輩邊數(shù)落紀澤,邊拽紀澤,不讓紀澤上去把人給搶回來。
頗有種紀澤但凡使點勁兒扒拉開她,她就能摔到地上訛給紀澤看的架勢。
她這老胳膊老腿兒的,可不禁摔。
文語詩一看這情況,人都傻了,緊著喊‘紀澤’,指望紀澤能趕緊想辦法救她出這困境。
屠保志直接指揮幾個女同志掰過她胳膊,無奈道:“知道你慌,但這時候你喊你男人一百句也沒用,他又不能幫你保胎?!?/p>
“你先把情緒穩(wěn)定下來,別害怕,別激動,深呼吸,我給你診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