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男人正圍著兩張大桌子,有的在推牌九,有的在搖骰子,一個個雙眼通紅,神情亢、奮而又猙獰。
吆喝聲,咒罵聲,骰子撞擊瓷碗的清脆聲,混雜在一起,在這密閉的空間里,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這里,就是賭徒的天堂,也是他們的地獄。
這地方,簡直就是為他沈東風量身定做的天堂!
他兩眼放光,那股子混雜著汗臭和煙草的渾濁空氣,在他聞來,比山珍海味還要香甜。
他像一條嗅到了血腥味的餓狼,搓著手就擠到了一張推牌九的桌子前。
“算我一個!”
他聲音嘶啞,帶著壓抑不住的亢、奮,一把就將兜里那五十塊錢拍在了桌上。
……
與此同時,院子對面的屋頂上。
兩個黑影如雕塑般紋絲不動,靜靜地注視著那扇剛剛吞沒了沈東風的院門。
其中一人壓低了聲音,語氣里帶著一絲了然:“果然是個賭窩。”
另一人點了點頭,聲音冷硬:“你在這兒盯著,我去叫公安同、志?!?/p>
話音剛落,那人的身影便如一縷青煙,瞬間融入了更深的夜色之中。
沒過多久,剛剛離開的那個黑影,領著一隊穿著制服的公安,腳步輕盈地摸了過來。
為首的公安看向守在屋頂?shù)能娙?,用口型無聲地問:“情況?”
軍人指了指院門后那個靠著門框打盹的放哨人,做了一個干脆利落的“割喉”手勢。
公安隊長立刻會意,一揮手,示意所有人準備。
那名軍人動了。
他如同一只夜行的貍貓,從屋頂上一躍而下,落地時悄無聲息,連一片塵土都未曾驚動。
放哨的漢子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覺脖頸后方一涼。
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眼前便是一黑,整個人就軟綿綿地癱了下去,被那軍人穩(wěn)穩(wěn)地扶住,沒有發(fā)出一丁點聲音。
一切準備就緒。
……
地窖內,沈東風已經(jīng)徹底殺紅了眼。
他今天的手氣,簡直是財神爺追著喂飯吃!
推牌九,贏!
換桌搖骰子,還他娘的贏!
不過一個小時的功夫,他面前那堆皺巴巴的大團結,已經(jīng)翻了一倍,眼看就要沖破一百塊大關!
周圍的賭徒看他的眼神都變了,從一開始的不屑,變成了現(xiàn)在的又敬又畏。
沈東風的虛榮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整個人都快要飄上天了。
他將贏來的錢攏到自己跟前,貪婪地深吸了一口氣,感覺連空氣都是甜的。
他搓了搓滾燙的手,準備再下一個大注,今晚就贏他個盆滿缽滿!
就在這時——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地窖那扇厚重的木門,竟被人從外面用蠻力一腳踹開,碎木屑四處飛濺!
刺眼的強光手電筒光柱猛地射了進來,晃得所有人睜不開眼!
“不許動!”
“全部趴下!我們是公安!”
一聲聲威嚴的怒吼,如同驚雷在地窖里炸響。
整個地窖瞬間死寂了一秒,隨即,徹底炸了鍋!
“公安!公安來了!”
“快跑?。 ?/p>
尖叫聲、咒罵聲、桌椅被撞翻的聲音混成一團。
有幾個對地形熟悉的賭徒,連同那個開賭、場的東家,臉色煞白,連滾帶爬地就朝墻角一個掛著破布簾子的地方?jīng)_去。
那里有暗門!是他們最后的生路!
可有人比他們更快!
那兩名一直悄悄跟在公安隊伍里的軍人,在破門的瞬間就如同出鞘的利劍,直插要害!
其中一人一個箭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記勢大力沉的飛踹,正中跑在最前面的場主后心!
“嗷”的一聲慘叫,那場主像個破麻袋一樣飛了出去,將后面跟著的兩個人也撞翻在地!
另一名軍人則直接堵在了暗門前,高大的身軀像一堵無法逾越的鐵墻,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冰。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關節(jié)發(fā)出“咔咔”的脆響,只一個眼神,就嚇得剩下幾個想沖過來的人雙腿發(fā)軟,再不敢上前一步。
整個抓捕過程快如閃電,配合得天衣無縫!
而沈東風,徹底傻了。
他像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冰水,從頭到腳都涼透了。
前一秒還在云端的狂喜,瞬間被砸進了無底的深淵。
他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已凍結,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來,牙齒都在“咯咯”打顫。
怎么會……怎么會突然有公安突查?
這個賭窩開了這么久都安然無事,怎么偏偏他一來就出事了?!
這要被抓到,他可就全完了!
賭博被抓,少說也要關進去勞動改造!
這個念頭讓他魂飛魄散!
跑!必須跑!
這是他腦子里唯一的念頭。
他下意識地從地上彈起來,像只無頭蒼蠅一樣,轉身就想往樓梯口跑。
可他剛邁出一步,旁邊一個眼疾手快的公安已經(jīng)注意到了他。
“想跑?!”那公安厲喝一聲,毫不客氣,一腳就精準地踹在了沈東風的腿彎上。
“噗通!”
沈東風慘叫一聲,膝蓋一軟,整個人狗吃屎一樣,狼狽地撲倒在地。
還沒等他掙扎,一只穿著牛皮軍靴的大腳已經(jīng)重重地踩在了他的后背上,將他死死地摁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的臉頰貼著冰冷骯臟的地面,鼻腔里滿是灰塵和絕望的氣息。
整個地窖里,頓時哭爹喊娘,一片鬼哭狼嚎。
而沈東風贏來的那些錢,早已在他摔倒時撒了一地,被慌亂奔逃的腳踩得又黑又臟,就如同他此刻爛泥一般的人生。
地窖里的哀嚎聲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手銬“咔噠”上鎖的冰冷聲響。
十幾個賭徒垂頭喪氣,像一串被霜打蔫了的螞蚱,被公安同、志們押著,排成一長隊,拉進了派出所。
混亂的人群中,那兩名身手利落的軍人對視了一眼。
其中一人點了點頭,身形一閃,悄無聲息地退出了院子,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里。
……
顧家。
二樓的臥室里,沈余蘿睡得正香,呼吸均勻綿長,恬靜的睡顏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脫的安穩(wěn)。
床邊的顧煜宸,卻在窗外響起一聲極輕微的、模仿夜鳥的叫聲時,倏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