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每一次看到希望的曙光時,再被自己親手掐滅,墜入更深的絕望。
慢慢玩,才有趣,不是嗎?
可是現(xiàn)在,沈余蘿有些不想等了。
沈余芯三番五次地舞到她面前來,像只嗡嗡作響的蒼蠅,實在讓人厭煩。
最主要的是,她的肚子再過一段時間,就要顯懷了。
到時候,別說出遠門,恐怕顧煜宸連讓她出院子都要提心吊膽。
自己行動不便,很多事情就不好操作了。
沈余蘿無意識地撫上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眸光微微一沉。
而且,顧煜霆這也還在這里,她要去沈余芯下鄉(xiāng)的那個村子附近,終究是不太方便。
既然如此……
只能看看明天了。
如果能在大集上再遇到沈余芯……
沈余蘿的嘴角,在黑暗中,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就別怪她,不講情面,當場就給她再上一課了。
翌日,天剛蒙蒙亮。
大集的熱鬧,仿佛能穿透清晨的薄霧,遠遠地就鉆進了人的耳朵里。
沈余蘿今天沒讓顧煜宸跟著。
男人要去營里處理事務(wù),更何況,她今天要辦的事情,帶著他反而不方便。
她只帶上了興致勃勃的顧煜霆。
顧煜霆背著一個大背簍,里面裝著沈余蘿提前備好的米和白面,這在如今可是頂頂好的硬通貨。
“嫂子,咱們快點!”
顧煜霆的腳步都帶著幾分雀躍,那雙清亮的眼睛像是掉進了萬花筒里,看什么都覺得新奇。
沈余蘿看著他這副樣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來大集時的情景,嘴角忍不住彎了彎。
“著什么急,還怕集市長腿跑了不成?”
話是這么說,她的腳步卻也輕快了幾分。
到了大集上,那股熟悉的喧囂和煙火氣瞬間將兩人包裹。
吆喝聲,討價還價聲,牲口的嘶鳴聲,混雜著各種食物的香氣,構(gòu)成了一副鮮活生動的畫卷。
顧煜霆徹底解放了天性。
“嫂子,你看這個!這個草編的螞蚱,腿還會動呢!”
“嫂子嫂子!那個泥人捏得好像啊!”
“哇!這是什么?糖畫嗎?我要一個孫悟空!”
他像一只快活的花蝴蝶,在各個攤位前穿梭,看到什么都想上手摸一摸,問一問。
沈余蘿跟在他身后,臉上掛著無奈又縱容的笑意。
“喜歡就換?!?/p>
她指了指顧煜霆背后的背簍:“里面的東西,就是給你這么花的?!?/p>
顧煜霆得了“圣旨”,眼睛更亮了。
他也不傻,知道米面金貴,每次都只讓攤主舀上一小瓢,換回一個自己心儀的小玩意兒。
很快,他手里就拿滿了竹蜻蜓、泥哨子、糖畫人,背簍里的米面也下去了一小半。
沈余蘿由著他去玩鬧,自己的視線,卻如同最敏銳的獵手,不動聲色地在人群中逡巡。
她還記掛著自己那個被偷走的兔子荷包。
那小姑娘的手藝是真不錯,她想再買一個。
更重要的,是尋找沈余芯的蹤跡。
她的目光,重點落在那些三三兩兩、明顯是知青模樣的年輕人身上。
他們穿著打扮都差不多,臉上帶著一絲不屬于這里的書卷氣,和周圍的鄉(xiāng)民格格不入。
有好幾撥。
但沈余蘿看了一圈又一圈,眉頭卻漸漸地蹙了起來。
沒有。
那些知青的面孔里,沒有一張是屬于沈余芯的。
難道……
她今天沒來?
沈余蘿的心里,閃過一絲淡淡的失望。
***
沈余芯今天的確沒有去大集。
不是不想,是根本不敢。
此刻,她正像一只驚弓之鳥,死死地攥著一把掃帚,抵在知青點的門后。
門外,幾個村里的二流子正嬉皮笑臉地拍著門板。
“砰!砰!砰!”
“沈知青,開門吶!”
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穿透薄薄的門板,刺進沈余芯的耳朵里。
“躲在里面干什么呀?”
另一個聲音接了上來,笑得更加猥瑣。
“是不是在想你的癩二狗???”
“哈哈哈哈!”
污言穢語伴隨著哄堂大笑,像淬了毒的臟水,劈頭蓋臉地朝沈余芯潑來。
她的臉,“刷”的一下,血色盡褪,氣得渾身都在發(fā)抖。
“你們滾開!”
她的聲音尖利,卻因為恐懼而帶著一絲顫抖,毫無威懾力。
“別走啊,沈知青!”
門外的人還在起哄:“癩二狗能給你的,哥哥們也能給??!”
“就是!咱們可比癩二狗那爛人強多了!”
這些話,像一把把鋒利的錐子,狠狠扎在沈余芯的心上。
自從上次的流言傳開后,這樣的場景,幾乎每天都在上演。
村里那些游手好閑的潑皮,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蒼蠅,整日圍著她打轉(zhuǎn)。
他們不敢真的動手,卻用最下流的眼神和最骯臟的言語,一遍遍地凌辱她。
村里人見了,非但不制止,反而都在一旁看笑話。
在他們眼里,她沈余芯,早就成了和癩二狗那種人廝混的、不干不凈的女人。
沈余芯死死地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
她恨!
她恨死這些刁民了!
更恨那些在她背后嚼舌根的長舌婦!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像現(xiàn)在這樣,狼狽地躲在屋子里,在無盡的屈辱和恐懼中,叫苦不迭。
門外的污言穢語,罵罵咧咧地持續(xù)了一炷香的功夫。
見門里始終沒有動靜,那幾個潑皮也覺得無趣,啐了口唾沫,便勾肩搭背地走了。
他們到底還是不敢真的把門砸開。
畢竟,鬧得太大了,公社那邊也不好交代。
可光是這樣日復(fù)一日的口頭騷擾,就已經(jīng)足夠?qū)⒁粋€人逼瘋。
沈余芯的名聲,在這村里,算是徹底爛進了泥里。
知青點的其他人,本就因她平日里的做派而心生嫌隙。
如今,更是避她如蛇蝎。
今天一早,天剛放亮,院里好幾個知青就約著一道去趕大集。
誰知,眾人說說笑笑地剛推開院門,腳步驟然一頓。
只見大院門外,那幾個潑皮竟跟幾根爛木樁子似的,歪歪斜斜地守在那兒。
一見到有人出來,幾雙渾濁的眼睛瞬間亮了,貪婪地在人群里掃視。
沒看到想見的人,他們的臉上頓時寫滿了不加掩飾的失望。
“切,不是那個小騷貨?!?/p>
其中一個潑皮低聲嘟囔了一句。
隨即,他們又將那猥瑣的、黏膩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投向了隊伍里的幾個女知青。
那眼神,就像是要把她們的衣服一層層剝光,充滿了骯臟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