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兩人洗漱過后,躺在了床上。
屋外的蟲鳴和屋內(nèi)的靜謐交織在一起。
顧煜宸像往常一樣,將沈余蘿擁進懷里,下巴輕輕抵著她的額頭。
他溫?zé)岬暮粑鼮⒃谒陌l(fā)頂。
“今天,你跟煜霆說的那事,他跑來問我了。”
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安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沈余蘿在他懷里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心里頓時也生出了幾分好奇。
“哦?”
“那我們英明神武的顧副營長,會怎么處理這種‘桃花劫’?”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促狹地戳了戳他結(jié)實的胸膛。
“該不會……真的要為了所謂的聲譽和前途,跟我離婚吧?”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玩笑,但眼睛卻亮晶晶地看著他,等著他的答案。
顧煜宸的大手,準(zhǔn)確地覆上了她作亂的手指,將那纖細柔軟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他的手很暖,帶著讓人心安的力量。
他低頭,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個溫柔的吻。
“對方之所以敢這么做,不外乎就是想用我這身軍裝,用我的身份來拿捏我?!?/p>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在沈余蘿的心上。
“那我寧愿脫下這身軍裝,扒了這層皮,也絕不會讓對方得逞一分一毫?!?/p>
男人的這句話,擲地有聲。
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砸在了沈余蘿的心尖上。
她甚至都有些驚訝了。
整個人都微微怔住,仰起頭,在昏暗的光線下,細細地描摹著他的輪廓。
要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顧煜宸一直以他是一個軍人而自豪。
這身橄欖綠,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榮耀和信仰。
更何況,像他這么年輕的副營長,只要不犯大錯,那真的就是前途無量。
為了一個莫須有的“構(gòu)陷”,他竟然愿意放棄這一切?
沈余蘿剛想要說些什么,嘴唇微動。
顧煜宸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低下頭,用額頭輕輕抵著她的,臉上漾開一抹溫柔的笑意。
“我總不能因為自己是個軍人,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妻子受委屈吧?”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理所當(dāng)然的篤定。
“再說了,軍人是為國為民?!?/p>
“我脫了這身軍裝,去做其他任何一份正當(dāng)?shù)穆殬I(yè),也同樣可以為國為民?!?/p>
“信念在心里,不在這身皮上?!?/p>
他把沈余蘿更緊地攬在懷里,下巴摩挲著她的發(fā)頂,像是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小貓。
男人溫?zé)岬臍庀?,讓她那顆微微懸起的心,又安穩(wěn)地落了回去。
只聽他又輕聲補充了一句:“更何況,咱們的組織,也不是那么隨便就能讓人拿捏擺弄的?!?/p>
“真有人敢這么干,就是公然挑釁部隊的紀(jì)律,組織上不會坐視不管。”
聽到這話,沈余蘿徹底安心了。
一股暖流,瞬間從心底涌遍了四肢百骸。
她往他懷里縮了縮,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
“其實……”
她的聲音帶上了幾分慵懶的鼻音。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你不要跟那個劉美紅見面,那不就萬事大吉了?”
“從根源上杜絕一切可能?!?/p>
顧煜宸低低地“嗯”了一聲,表示贊同。
“你也少跟她來往?!?/p>
他沉聲叮囑道。
“我看這個女同志,心思怕不是真的有些太深了?!?/p>
要是真能想出這種毒計的女人,絕不是什么善茬。
沈余蘿乖巧地點了點頭,把臉埋進他堅實的胸膛,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清冽好聞的氣息。
很快,她就帶著一抹安心的微笑,沉入了夢鄉(xiāng)。
……
而此時此刻。
遠在幾十里外的桐花村。
昏暗的土坯房里,沈余芯正趴在炕上,費力地伸著手,想要去夠放在炕頭邊上的那只搪瓷杯。
她的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嗓子眼更是像在冒火。
她到底還是病倒了。
也是,先是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那么久,渾身的陽氣都快被耗盡了。
之后又跟沈余蘿那個賤人演戲,心力交瘁。
最致命的,是后來被沈余蘿強行灌下去的那一包巴豆粉,讓她穿著一身濕透的衣裳,在茅廁里蹲了足足兩個多小時。
冷風(fēng)順著門縫窗縫往里灌,吹得她渾身都快沒了知覺。
要知道,當(dāng)時她身上穿的,可全都是濕衣服?。?/p>
雖然回來之后,她就立刻燒了熱水,狠狠地洗了個熱水澡。
但是,還是不可避免地生病了。
并且,病來如山倒。
這一病,就是整整好幾天。
高燒讓她渾身滾燙,骨頭縫里卻一陣陣地往外冒著寒氣。
沈余芯現(xiàn)在別說是下地了,她連從炕上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炕上的其他人,早就已經(jīng)睡熟了。
或者說,是假裝睡熟了。
這幾天,沈余芯的呻吟聲就沒斷過。
從一開始的細微同情,到后來的麻木,再到現(xiàn)在的厭煩,也不過就是短短三兩天的時間。
誰也不想惹麻煩。
尤其是不想惹上沈余芯這個大麻煩。
她就那么病著,哼哼唧唧,像一只被人丟棄在墻角的病貓。
直到第三天下午,睡在她斜對面的一個叫孫小梅的女知青實在受不了了。
倒不是她有多好心。
她只是害怕。
“這么燒下去,可別死在屋里了?!?/p>
孫小梅推了推身邊的李莉,聲音里帶著一絲驚恐。
“要是真死在這兒,咱們都得跟著倒霉!”
李莉煩躁地翻了個身,用被子蒙住了頭。
最后,還是孫小梅自己壯著膽子,跑去村里喊來了赤腳醫(yī)生。
醫(yī)生來得很快,搭了脈,看了舌苔,只說是風(fēng)寒入體,邪氣攻心。
留下兩包黑乎乎的草藥,又叮囑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藥是喝了,苦得沈余芯差點把膽汁都吐出來。
可病,卻沒好利索。
依舊是那么半死不活地吊著。
到了今天夜里,她又開始燒得迷迷糊糊。
腦袋像是被人灌了鉛,沉重得抬不起來。
一陣陣劇烈的咳嗽從胸腔里涌出,震得她五臟六腑都錯了位。
嗓子眼又干又癢,像是有無數(shù)只螞蟻在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