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陵園離開時,天空中又飄起了蒙蒙細雨。
守陵員給了沈南楓三件一次性塑料雨披,他摸了摸厚度,脫下警服外套披在夏知意身上,扣子嚴絲合縫扣好。
磨砂材質(zhì)的塑料雨披,自帶兜帽,把一大一小裹得嚴嚴實實。
狗是夠長了,人不夠長。
只到膝蓋,還有一截裙擺和小腿露在外面。
早上出門前夏知意在褲子和裙子之間糾結(jié)了好久,沈南楓直接拍板,裙子。
她也想穿裙子,媽媽說她穿裙子最漂亮,但是……
“坐你的車不方便。”
沈南楓有點無奈,“其實你哥車技還不錯的。”
……
她下意識仰頭問:“現(xiàn)在怎么辦?”
沈南楓拿起最后一件雨披圍在妹妹腰間,拉鏈一拉到底,下擺多出來的一圈往內(nèi)翻折,束緊抽繩。
裙擺全部收在里面,層層疊疊擠擠挨挨,飽滿得像朵吸水膨脹的黑色小蘑菇。
他拎起垂在兩邊的袖子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公主裙的腰帶似的。
小蘑菇被裝扮成了櫥窗里精致的洋娃娃。
夏知意的聲音隔著頭盔含糊不清傳出來,“都給我穿那你呢?”
沈南楓身上只剩一件短袖,雨點密集地敲在胳膊上。
“騎車不方便,”他戴上頭盔,朝她伸手,“上來?!?/p>
機車在雨幕中穿行,沈南楓騎得并不快。
稀粥蹲坐在前面,夏知意坐在后座,抓著哥哥的衣角,護目鏡被水霧淋得模糊。
……
回到家,夏知意除了鞋襪有點濕,其他地方干燥清爽極了。
反觀沈南楓,除了一顆骨相優(yōu)越的頭,渾身上下都被雨水澆得狼狽。
沈南楓從小跟著夏正國軍事化訓(xùn)練,初高中就很注重身材管理,上警校后則想方設(shè)法增肌,此男從來不用蛋白粉之類輔助,全靠自己硬練。
畢業(yè)進了警隊后訓(xùn)練強度更是高得嚇人,此刻短袖打濕貼在身上,胳膊上肌肉賁張,胸肌把衣服繃得緊緊的,腹肌紋路明顯。
要是此刻姜明希在現(xiàn)場,只怕興奮到尖叫聲能掀翻屋頂。
夏知意想起今年七月沈南楓從清遠市局調(diào)回京北任職副隊長,正巧趕上京北市局年中體檢。
她看過沈南楓的體檢報告,胸圍那一欄,寫的是108。
當(dāng)時他同事還打趣了一句,沈副隊是咱們市局胸最大的男人。
正糾結(jié)著要不要拍張照片給好閨蜜一起欣賞,就見沈南楓換了身干爽的家居服出來,問她:“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沒有,”夏知意搖搖頭,瞅一眼窗外絲毫不見停的雨勢,有點沒好氣,“前幾天軍訓(xùn)死活不下雨,今天放假反而下沒完了,故意的吧?”
“證明老天長了眼睛。”沈南楓給稀粥擦身體。
史賓格毛發(fā)長,穿了雨披尾巴和肚皮還是濕漉漉的。
“嗯?”
“知道你懶,特意挑在軍訓(xùn)的時候出太陽,”沈南楓笑著打擊,“下周還是艷陽天。”
一場秋雨一場寒,雖說夏知意沒怎么淋到,沈南楓還是不放心,到廚房煮姜湯。
夏知意懶洋洋地窩在沙發(fā)上,以為他做飯呢,沖著廚房嚷嚷:“哥,你長得好看身材又好,還會下廚,這么多年就沒有女孩子追過你嗎?”
“我們專業(yè)的女生一只手都能數(shù)過來,”沈南楓無奈的嗓音飄過來,“工作了更接觸不到異性,哪有女孩子追我?”
夏知意撇嘴,“肯定是你眼光太高了?!?/p>
記得沈南楓畢業(yè)前打了一場告別籃球賽,場館里幾乎座無虛席,尖叫聲一浪高過一浪,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警校居然有那么多女生。
他室友告訴她,這算什么,你哥是全校女生的夢中情人。
沈南楓盛了碗姜湯端出來,沒再繼續(xù)剛剛的話題,“喝了,驅(qū)驅(qū)寒?!?/p>
夏知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驚叫一聲寧死不屈,“不要!”
又苦又辣,喝過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不喝可以?!鄙蚰蠗饕馔獾暮芎谜f話。
夏知意警惕狀。
他淡聲:“中午吃姜絲炒土豆絲?!?/p>
“你這是虐待!”
姜老師這位食物界的頂級coser,簡直是世界上最人心險惡的東西。
夏知意打小體質(zhì)差愛生病,每到換季固定感冒發(fā)燒一次,每次都驚天動地,屁股不戳上幾個窟窿眼根本好不了。
她嬌氣得很,一扎針就哇哇哭,吃藥還不肯吃藥丸,看見藥丸嘴比死了三天的鴨子還硬。
夏正國同志在外是鐵血警察,在家是心軟女兒奴,舍不得寶貝閨女上醫(yī)院受罪,拿了沖劑回來一口一口喂。
哭倒是不哭了,就是收效甚微,一個星期過去不見好不說,還把老父親一起傳染了。
父女倆噴嚏咳嗽齊上陣,兩個人堪比一支交響樂隊,鼻頭一個賽一個紅,高低能在馬戲團謀個一官半職。
急性子的沈晴同志那個愁啊,好在家里還有個能用的。
得到指示的沈南楓告訴妹妹他有一碗能治病的土豆絲,吃完感冒馬上就會好。
只有幼兒園學(xué)歷的夏知意以為哥哥真的會魔法,興高采烈一筷子夾下去,全是姜。
小姑娘辣得鼻涕眼淚齊流,問哥哥會治病的土豆絲在哪里。
沈南楓笑得像菩薩,說出來的話卻如同惡魔低吟。
你嘴里呢。
說來也神奇,那一筷子生姜吃下去,夏知意感冒直接好了大半。
從此以后,只要她有一點生病跡象,姜老師就會以各種形態(tài)從犄角旮旯里冒出來。
一治一個準。
夏知意不情不愿地喝了一口,漂亮的臉蛋瞬間皺成苦瓜,“難喝得要命?!?/p>
“良藥苦口,”沈南楓摸了摸她的頭發(fā),“一會拿毛巾把發(fā)尾擦擦,我去洗個澡,等會給你做飯。”
轉(zhuǎn)身沒走兩步,回過頭,“不要試圖喂下水道,否則我會直接把剩下的大半鍋灌你喉嚨里?!?/p>
夏知意一陣心虛,“時代變了大人,審犯人都不靠暴力a執(zhí)法了。”
“犯人比你能藏事兒,”沈南楓指揮旁邊看熱鬧的史賓格監(jiān)督,“喝完了中午可樂雞翅和啫啫排骨煲二選一,喝不完你倆一塊去門口喝西北風(fēng)。”
她試圖討價還價,“能不能只讓夏稀粥喝西北風(fēng)?”
稀粥:“?”
“沒得商量。”沈南楓扔下一句,直接進了衛(wèi)生間。
徒留夏知意在客廳氣呼呼地罵:“最毒婦男心,難怪你找不到女朋友!”
好不容易捏著鼻子悶完姜湯,手機響了。
是沈南楓的手機,放在餐桌上。
系統(tǒng)默認鈴聲,跟他這個人一樣枯燥無趣。
夏知意起身過去拿起手機,屏幕上晃動的名字,她并不陌生。
她沖著衛(wèi)生間的方向揚聲,“哥,王局長的電話!”
奈何花灑聲太大,里面的人沒聽到。
夏知意等了多久,鈴聲就響了多久,似乎堅持不懈,非要接通才肯罷休。
她怕耽誤要緊事,滑動接通。
沒等開口喊一聲“王伯伯”,王局威嚴肅穆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南楓,省局任命書已經(jīng)下來了,下周一你直接過去報道。”
夏知意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