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維將證據(jù)呈交上去之后,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然后伏地等候發(fā)落。
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決絕模樣。
陸家是前朝景朝時的大世家,后大昭建立之后,陸家為求自保,低調(diào)了許多年,直到成為先帝時皇后的姻親,又出了陸既白這個少年才子,方才開始慢慢嶄露頭角。
但到底是時運(yùn)不濟(jì),重文太子一倒,陸家便被清算了。
此事過去了將近二十年之久,朝中也只剩下幾個老臣記得了,當(dāng)時陸家被抄家,女眷被發(fā)賣,男丁流放,陸既白也早就是個死人了。
有記得陸既白的人,如今再看陸維,倒是回憶起幾分當(dāng)年陸家六郎的風(fēng)采。
陸既白是長房嫡長子,在族中行六,從前也是前途大好。
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何況處置陸家也并非無的放矢,隱約記得是當(dāng)年陸家侵占土地,欺壓百姓,鬧出了人命被人告發(fā),一連串的查下來,最后抄家流放也是陸家罪有應(yīng)得。
陸維一副一不知情,二寧愿斷絕關(guān)系也絕不與陸家為伍的模樣,雖說是有些不近人情,畢竟血緣天生,大昭又重視孝道,在官府子告父都是要挨板子的,但偏生陸維所求又并不是為已,而是點明了陸既白招惹了仇家,牽連了無辜,他身為陛下的臣子,得陛下賞識點為狀元,因此決不能隱瞞,任憑發(fā)落。
既先撇清了跟陸家的關(guān)系,又將有人暗中行事滅口的事情搬到了臺面上。
別說是去整個清河村滅口了,就算只是沖著陸維去的,此事上達(dá)天聽,也是大事。
同時,也在變相的點出了連坐的弊端。
陸家當(dāng)年的案子或許已經(jīng)成了過去式,但陸既白牽扯到一個尚且還活在人世的重文太子,誰都不知道什么時候,再落下一刀,舊事重提,陸維的身份若是那時候再曝光,他必然受牽連。但此時此刻他主動提出此事,既告了狀,又表了忠心,還撇清了關(guān)系。
畢竟如陸維這樣,父親拋妻棄子,他甚至都不知道父親叫什么名字,卻要在某一日突然受其牽連,那未免也太冤了。
陸維若只是為自已喊冤,因著父子血緣,倒是落了下乘,但他為清河村的百姓喊冤,反而將自已置之度外,倒是讓誰都無法說他做的不對,反而覺得他大義。
再退一萬步說,當(dāng)年下令抄了陸家的,是當(dāng)今皇上。陸維這番真情剖白,既沒有為陸家喊冤,反而盛贊陛下慧眼識珠,因他的才學(xué)點了他為狀元,可見陛下是怎樣的心胸開闊,深明大義,簡直是奉承到了陛下的心坎里。
果不其然,皇上聽完陸維的話之后并沒有發(fā)怒,反而問道:“青州的折子呢,朕怎么沒有看到?”
青州的折子走正常途徑,皇上自然是看不到,蕭國公兼任右相之職,早在行動失敗的時候就已經(jīng)收到了消息,將此事按了下去。
但如今皇上提起來,他自然不能當(dāng)不知道,立即便叫人去取折子,并且告罪:“回稟陛下,青州上的折子上說是流寇作亂,因此未能上報陛下過目?!?/p>
皇上倒是沒有追究,而是問道:“眾卿以為陸卿所言如何?”
皇上這么一問,大家倒是有話說了。
“依臣所見,陸狀元所求合情合理,陸狀元這純粹是無妄之災(zāi),若那陸六郎當(dāng)真是陸既白,他戴罪之人,流落鄉(xiāng)野被人所救,不思悔改還拋妻棄子,且既已經(jīng)將發(fā)妻休棄,卻又招來仇人引來禍端,不如陛下就給陸狀元一道旨意,也好用來震懾那些屑小之徒,萬不能因此牽連無辜百姓!”
“極是,陛下,陸狀元求得功名亦不忘父老鄉(xiāng)親,至純至善,臣以為陛下應(yīng)當(dāng)成全!”
“陛下慧眼識珠,以才學(xué)論英雄,英明神武,陸狀元投桃報李,坦誠以待,心系百姓不以自身名利為先,陛下不如成全了這一段君臣相和的佳話?。 ?/p>
“臣倒是覺得,不管怎樣,陸狀元都是罪臣之后,陛下還是要三思后行!”
“方才郡主提出要廢除連坐之法,雖有些不妥當(dāng),但如同陸狀元這般情況,也實屬冤枉,臣倒是以為,可以重新考量連坐的范圍,以彰顯陛下仁德!”
有說情的,有反對的,還有拍馬屁的,倒是終于將話題給扯到了連坐之事上。
少了方才的群情激昂,再來討論是否應(yīng)該廢除連坐之法,倒是有了幾分緩和的態(tài)度。
眾人討論的時候,青州的折子也送了過來,皇上看過之后直接交給刑部尚書,“務(wù)必要嚴(yán)查此事,朕決不允許,有人因私仇傷及無辜,傳朕口諭,叫青州知府加強(qiáng)防范,否則朕拿他是問!”
眾人高呼,“陛下英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事處理完,皇上又吩咐下去:“十殿下一案先行結(jié)案,莫耽擱了下葬的吉時?!?/p>
這時,瑜妃站了出來,跪在了地上,“陛下,臣妾不敢干涉國事,只求陛下嚴(yán)懲蕭貴妃,還十殿下公道!”
說完,轉(zhuǎn)身指著蕭國公:“蕭貴妃仗著蕭家撐腰,在后宮囂張跋扈,想給誰下毒就給誰下毒,想殺誰就殺誰,簡直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依本宮看,你們蕭家,簡直是司馬昭之心,恨不能毒死了所有皇子好叫三殿下上位!你們蕭家將陛下置于何地!”
“陛下,連不連坐的臣妾說不上話,但他蕭家滿門該誅!”